何天奎看他表情,别说动手,杀人的心都有。
可他明显也在克制,僵持数秒后,只是用力一推。
力道太大,何天奎连人带椅子摔倒,他为了不让头着地,用手支撑。
下一秒,一直关注屋内情况的秘书冲进来,扶起自家老板,看向周熠,有怒气又不好发作,只是低声问:“要报……叫人来吗?”
何天奎摆摆手,“你出去。”
秘书哪里肯。
何天奎命令,“你出去。这是我的家事。”
他坐好,整理下衣襟,“我的确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绝。我以为,她是那种寡廉鲜耻的女人……”
“别说了。”周熠开口,“你今天说这些,无非是想激怒我,我不会上当。”
何天奎看他,眼里跃动着意义不明的光。
“你知道我为了保住瑞和,做了多少过分的事。如果它真要被夺走,我倒宁愿是你,至少你也是个何家的人。”
周熠反唇相讥,“谁他妈稀罕当你们何家的人?”
何天奎正色道:“这不是稀罕不稀罕,这是血缘。是宿命。是你的责任。”
周熠端起自己的茶杯,早已冷,一口灌下去,凉意直冲肺腑,却也让人更冷静。忍下那些意气之争,口舌之快。
他平静道:“就算你不说这些,姓张的我也会料理。”
“因为他对何唯动了心思。”
“其他的,你用不着试探,我没兴趣跟你合作。还有,我手里的股份,不打算转让了。因为我要让瑞和实业第一大股东的名字,永远是个外姓人。”
他勾唇一笑,“不知道对你来说,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周熠说完就走。
路过假山,他忽然想起,妈妈很喜欢这种花,或者说喜欢它们绽放的时间——清晨,小喇叭上缀着晨露,有种朝气蓬勃的美。这种花随处可见,颜色也很俗气,但生命力顽强,甚至带有侵略性,稍不留神,能缠住一切。
最平凡的草木,也能诠释最质朴的道理,求生欲。
可是她却不懂。或者是懂了,却做不到。
这世间的病千万种,不是每一种都能找到良药。
***
天色阴沉,空气里有灰尘味道。
何唯坐在二楼书桌前,看着窗外。
周熠在打电话,来回走着,眉头紧锁,脸色也跟这天色一样阴沉。
何唯又往远处眺望了片刻,低头继续手里活计。她在雕刻一枚桃核,一整套工具一字排开。旁边还有一张素描稿,画的是一只貔貅。
晚饭时下起了雨,周熠没空下厨,叫的外卖,饭后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各自修炼。何唯的小貔貅到了收尾阶段,雨声如同白噪音,本来让人心静。可间或响起一声闷雷,无端的让人心烦。
何唯一不留神,锉刀落到手指上,顿时疼得吸气。
她收起工具,简单处理了伤口,然后下楼。
走到楼梯中间,脚步不由顿住。
周熠坐沙发上,腿上搁着笔记本,只开一盏落地灯,照亮一隅,映出他的侧脸,嘴角紧抿,有一点狠色。
那是他的另一面。
何唯去厨房鼓捣一会儿,手捧杯子走过来。周熠合上笔记本,看过来时脸色柔和,拉她坐到自己腿上。
明明有座位,可他喜欢这样,她也喜欢。
周熠一眼看出杯子很特别。
矮矮胖胖的瓷杯,黑色背景上有一只白猫的轮廓,还是个胖猫,一只后爪着地,两只前爪在空中挥舞,像是要抓什么,长长的猫尾则化作手柄。
嗯?怎么缺了个爪子?
她嗯哼:“因为你是个三脚猫啊。”
他把杯子转过去,另一面是一条胖鱼,同样是白色。
她问:“好玩吗?”
他点头。
“我做的。做了两个。”
她起身去拿自己的,马尾在身后轻盈甩动,身上是件宽松T恤,背后也是一只猫。她的杯子是白底黑图,也是一猫一鱼,也是个三脚猫。
周熠说:“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她嗔怪,“什么耗子,好恶心。”
她把两只杯子相对摆好,两只猫头对头。另一边,两条小鱼嘴对嘴,像是要亲上。他想到一个说法,杯子,一辈子。还是一个女同学告诉他的。
杯中液体轻轻荡漾,浅黄中隐隐渗透一抹浅绿。
他问:“这是什么茶?”
“代茶饮,有荷叶,可以去火。”
周熠笑:“我有火吗?”
“也可以去暑热。”
“我的确很热。”
他看她的眼神更热,她让他尝尝看。
周熠说:“你先喝。”
何唯捧起自己杯子喝了一口,还没等咽下去,唇上一热,他吻了上来,撬开唇齿,勾走津液……周熠放开她,点点头,“不错,甜丝丝。”
何唯嘴唇红润,脸上也飞起红晕:“……流氓。”
某人像是得到嘉奖,得意地笑。
何唯歪头问:“你知道什么是秋香色吗?”
周熠答:“我不知道,但有个人肯定知道。”
“谁?”
“唐伯虎。”
“……”
何唯指着杯子说,“秋香色差不多就是这个颜色。”
周熠单手托腮,专注地看着她,说:“我知道什么是荷香色。”
“哪有这个颜色?”
周熠只笑不语。
何唯觉得,肯定又是什么不正经的话题。
他虽然是在笑,但那笑背后,还有一层表情。就像油画,一层覆盖上另一层。
她伸手抚摸他的眉心,柔声说:“你有心事,要不要聊聊?”
周熠下意识想回避,可转念,还是说了出来,“何天奎找过我。”
“头一次说出他的真实感受,以及当年的一些真相。”
“我一直恨他,因为一己贪欲害得我家破人亡。可现在想一想,我的出生,不也是由于一己私欲?如果我没出生,或许我父母都不会死。都说孩子是无辜的,其实这世上没谁是无辜的。”
何唯轻声接:“我也想过。如果我不出生,就不会有这二十年的欺骗和伤害。”
周熠心里一疼,伸手抚摸她的脸,“你跟我不一样,我是双重背叛、婚内出轨的产物。”他说后半句时,眼里闪过一抹痛楚。
何唯心里也有点疼,这么强悍的一个人,也有如此的脆弱。
她带了些自嘲说:“有什么不一样,我是爱情的结晶?”
“我的父母,或许是太年轻,不懂责任。你的父母,或许是太懂责任,却又情不自禁。当年的事,具体情形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就像你说过的,自制力很重要。就算真的失控,总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人都倾向于选择最容易那个。”
“让我选,我还是愿意来到这世上。我真是太爱这个世界了。哪怕这大半年来天翻地覆,可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更爱它。因为知道一切都得来不易,越发懂得珍惜。所以我要感激把我带到这世上的人。”
周熠眼神变幻,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表达,一把把人搂在怀里,按在胸口,低声说:“你真好。”
何唯在他怀里轻笑,眼里也有泪花。
“我也觉得我挺好,是特别好。”她伸开手臂,抱住他的腰,“这半年里,我成长了很多,你觉得呢?”
周熠附和:“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成长。”
她笑,轻拍他的后背,“你也成长了很多。”
他心里说,那还不是因为你。
为何在命悬一线时就不顾一切赶回来?或许冥冥中就有种预感,他的治愈良方在这里。他说:“我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何唯还没反应过来,“嗯?”
很快反应过来,用力点头,“嗯。”
他忽然捉住她的左手,问:“怎么弄的?”
何唯一看,是受伤的食指,被锉掉一小块皮,这会儿又渗出血珠。
“……工伤。”
她转身要去够茶几上的纸巾盒,忽然手指一热,整个人都一激灵,一股电流从脊背窜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回头,只见受伤的手指被人含在嘴里。
某人一边吸吮,还拿眼睛看着她。目光隐晦又直白,无辜又色~情……
简直是……何唯不适地扭动了下身体。
周熠终于松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唾液有消毒功效。”
何唯脸都红透了,明明都负距离无数次了,居然还这么不禁撩拨,这么敏感,刚想要逃离,被他一把搂在怀里,带着笑意问:“还哪有工伤?我帮你消毒。”
“没有了。”
“那你帮我消消毒。”周熠指着自己右耳垂。
“十几年前,被一个熊小孩咬过。”
何唯无语:“……那还有用吗?”
“当然有用,狂犬病毒潜伏期二十年。”
何唯怒:“你骂我是狗?”
“你不是也骂过我?”见她一脸的不认账,周熠提示:“二斤狗血。”
何唯笑:“小心眼儿。”
但她还是靠近他的右耳。
周熠迟迟没等来“消毒”,倒是温热的呼吸萦绕耳畔,时远时近,就在他以为她只是恶作剧,准备严惩时,耳垂一热,鼻息冲进耳洞,紧接着是湿润感,似乎是舌尖撩过。
他脱口而出:“我~操。”
何唯打他一下,“又说脏话。”
他眼里有火苗跳跃,声音暗哑:“你明天没课是吧?”
何唯却答非所问,“好像有人按门铃。”
“谁会在这种时候上门,烟头都没叫。”
雨天适合睡懒觉,烟头早对这种程度的腻歪见怪不怪,正睡得不亦乐乎。
话音刚落,烟头叫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2020.1.3
通知:
写文如行路,方向来自直觉和反馈,写到七十章,近尾声,反馈越来越少,的确反映出问题。但作为一篇重启文,本就是N害相权取其轻。接下来,暂定章节名有:灰色轨迹,风再起时,地狱之门。有回忆和最后的高潮(张不是大boss,只是途中一头鬣狗),哪怕有部分存稿,依然挑战,所以停更两三天,休息+调整,听听自己的声音,哪些该坚持,哪些尚有改进空间。
PS.不再来文下说明,欢迎奔走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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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游戏鬼才蒲韬,在微博访谈中写下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希望自己从不玩游戏的女朋友能陪他玩一个月游戏。
全网哗然。
#TAO女朋友是谁#荣登热搜第一。
生日当天,凌晨0:00。
苏柚穿着一身女仆装准时敲响蒲韬家的门铃:“亲爱的,生日快乐,我们来玩游戏吧!”
蒲韬咬了咬牙:“玩!”
两分钟后,蒲韬直接拔了电源,一把横抱起苏柚:“游戏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苏柚:“等等!不是说要玩一个月游戏,谁反悔谁是狗。”
蒲韬彻底不要脸了:“汪汪!”
【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唯你不可负】
*打脸非常爽,追妻火葬场
*非电竞文,不涉及游戏内容
第70章 以眼还眼
田云岚在公寓住下来,最初是担心何天奎身体,怕万一发病身边没人及时发现,现在看,他比她想象得还要坚强。
或者说,像他们这样的人,铠甲已经成为自身的一部分。
在公司,两人保持着默契,一如从前地演绎着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她觉得这种情形很分裂,不,是诡异。可她不得不配合,现在不是离婚的时机。何况,她也没精力处理这些,宁愿鸵鸟地等待着,等着被发落。
这天田云岚回去时,楼下等着一个人。
许久不见的亲弟弟。
田云峯两手满满,进门后就献宝一般往出掏,都是游玩时带回的礼物,给姐姐的是美容产品,给外甥女的是艺术品,比如一张怪异的土著面具。
他七七八八扯了一堆,一抬眼对上姐姐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
田云峯立马移开视线,低头看脚,从小到大,一犯了错就这副德行。末了,他终于受不住压力,问:“那个,小唯真的不是我姐夫的?”
田云岚没说话。
这就是默认,田云峯心头一凉。
他又问:“那你跟姐夫,会离婚吗?”
“不知道。”
他试探着继续:“那个姓张的,跟记者说要跟瑞和合作开发智能车?”
田云岚冷哼:“他那是一厢情愿,蹭热度而已。他哪里是要合作,分明是要吞了瑞和。本来就不会考虑,用了这些下三滥手段后,更没可能。”
田云峯张了张嘴,“这件事,真的是他捅出来的?”
田云岚想到什么,看着他问:“他找到你那了?”
“我在牌桌上认识了他那个助理,姓胡的。那会儿我刚被我姐夫制裁,寻找新的合作伙伴,有人介绍了姓胡的,说他老板实力雄厚,他也答应为我引荐,喝酒的时候,他替我打抱不平,我一时激愤,就……”
“就怎样?”
“就说姓何的没什么了不起,我姐最爱的是她的初恋,要不是因为分手难过,也轮不到他。”他一狠心,“我可能还说了姓何的不懂情趣,你那个初恋是混血,还是玩艺术的……”
他说完,等着爆发。
田云岚只是平静地问:“还有别的事瞒我吗?”
“小唯跟你说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