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姿这人表面上瞧着没心没肺,却总能给人若有似无的温暖。
之所以若有似无,是因为哪怕帮别人,也能被她说成利己主义。
懂她的人自然懂,不懂她的,她从来都不在乎。
“放心吧,交给我。”顾清姿拍了拍安琪的肩膀,转身离开厨房。
结果刚走两步,就听见外面传来琴声。是久石让的一首电影配乐,《The Rain》。
心底揣着某种预感,她匆忙跑进大厅,望向舞台中央。
正在弹琴的果然是他。
宋屿今天穿着复古英伦风的衬衫马甲和西裤,灰色调,偏休闲的款式,再加上他无可挑剔的颜值和身材,坐在那架施坦威黑钻钢琴前,视觉效果堪称完美。
这首曲子不难,但要弹出感觉来,却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
这男人也太会藏了吧?
骗古安安说不会弹琴,连她都骗过去了。
现在这哪里是不会的样子?
这的酣畅淋漓的手法,不是练了一二十年的功夫她绝对不信。
说曹操曹操就到。
顾清姿只是心里念叨了一下古安安,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走进酒吧大门,坐到前排离舞台最近的位置,丝毫也不掩饰眼神里的惊讶和爱慕。
顾清姿努了努嘴,有什么好高兴的?
被骗也能高兴得起来?
如果她是古安安,被一个男人不惜用说谎来拒绝,就该好好反思反思自己是有多让人嫌恶了。
幸好男神没这么对她。
一曲结束,古安安激动地拍掌:“哥哥好棒。”
顾清姿嘴角一抽,棒你妹啊。
安静听曲的顾客也朝古安安瞥去不悦的眼神,仿佛在责怪这个女孩突兀的声音污染了他们欣赏音乐的纯粹意境。
古安安却毫不在意,继续脆生生地开口:“哥哥,我想跟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清冽的嗓音打断了。
宋屿转头望向顾清姿:“会吗?”
虽然是问句,但他眼神是笃定的。
顾清姿点了下头。
“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直接拉住她手腕,让她坐到自己旁边。
两人挨得很紧,他低低的嗓音里夹着笑意:“《睡美人》?”
顾清姿愣了愣,很快点头:“好啊。”
他将她的手放在琴键上,动作轻柔,仿佛搁下一个珍贵的宝贝。
紧接着,琴声响起来了。
不需要说一句话,也不需要多余的会意,每一个音符都见证着他们与生俱来的默契。
甚至他故意使坏去碰她的手,也能在她慌乱失神的刹那补全她漏掉的拍子。
顾清姿这一刻才恍然明白,她爱上的男人,或许比她想象中还要不一般。
起初她以为自己能掌控局面,可似乎到头来,真正掌控一切的是他。
古安安看着他们亲密地并排而坐,听着两人情意绵绵的四手联弹,终于红着眼眶跑出去了。
顾清姿觉察到动静,不自觉弯了下唇,“我发现你这个人,心肠真的很硬。”
当初对她又何尝不是呢。
屡次三番的,不留一点余地。
宋屿揶揄地瞥她一眼:“那我追上去安慰安慰?”
顾清姿头也没抬,语调轻松:“想去就去呗。”
“才不去。”宋屿轻笑,“我的宝贝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他说起“宝贝”的时候,是令人完全招架不住的柔软低沉的腔调。
顾清姿只觉得一阵酥麻从耳际蔓延到心底,头脑一片空白。
有没有弹错音,她也不知道了。
*
晚上,宋屿在舞台上唱歌,顾清姿一边听,一边跟调酒师学艺。
学了一晚上,终于会一种了。
宋屿收工过来找她时,她刚好调出一杯满意的,纯白色酒液,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他斜倚在吧台上,“啧”了声:“现在听我唱歌已经无聊到这种地步了?”
“没有。”顾清姿解释,“我怕我不找点事情做,不小心喝多了呢。”
宋屿勉强接受她的解释,笑着看向她面前的酒杯:“这是什么?”
顾清姿在杯子里添上一朵小小的玫瑰花苞,笑盈盈递给他:“试试?”
宋屿挑了下眉。
这是要他当小白鼠?
他接在手里端详片刻,谨慎地问:“能喝吗?”
“看你敢不敢咯。”顾清姿双手托腮,眸子里闪着亮晶晶的期待。
宋屿笑了笑,把杯子举到唇边,喝了一口。
小白鼠意外地发现味道不错。
他扬眉,“这酒叫什么名字?”
顾清姿笑眯了眼:“妖精。”
男人刚尝第二口,没忍住咳嗽了两声。缓过来,他扯唇望向她:“故意的?嗯?”
“没有。”顾清姿指了指价目单,“它就叫妖精,你不要冤枉我。”
宋屿瞥了一眼,还真是。
估计是最近的新品,他以前没见过。
他垂眸再看向杯子里,纯白色的酒液中间,那朵玫瑰含苞欲放,妩媚地漂着。
真的像极了妖精。
像她。
露台那边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头牌,老板找你!”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笑,顾清姿很开心,宋屿有点无奈。
每次听人叫头牌的时候,他都有种恍惚穿越到古代青楼妓院的感觉。
可是嘴长在别人身上管不住。
他转身去找安琪。
顾清姿把面前的酒杯端起来,悄悄抿了一口。
还真挺好喝。
她转过头,问在里间忙碌的调酒师:“Andy,你们这里有没有能把男人一口灌醉的酒啊?”
年轻的小伙子愣了愣,“你要干嘛?”
“没,我说着玩的。”顾清姿讪笑道。
Andy沉吟了下,一本正经:“你想灌醉我们头牌,还用得着酒吗?”
“我才没想呢。”顾清姿咬了咬下唇。
Andy当然不会信她,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你随便勾勾手指他就来了,再冲他放个电,还怕醉不了?”
“……”扯淡吧。
Andy扬扬下巴,朝着宋屿和安琪站的方向,“不信你试试。”
顾清姿无语地扯了下唇角。
“Zoey,要不我们打个赌。”Andy倚着酒柜,认真地说,“你赢了,我就把我的看家本领教给你。”
顾清姿眼睛亮了亮,“你那个像放焰火一样的?”
Andy:“那叫花式调酒。”
顾清姿:“那我要是学不会呢?”
“包会。”他信誓旦旦,“以后谁要是跟你抢男人,一招给她们吓傻。”说完,还补了一句:“比如那个什么安安。”
顾清姿脸僵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很明显么?”
“你那眼神都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好吗。”
“……”亏她自我感觉掩饰得还不错。
被这人怂恿着,顾清姿当真抬起一只手,对着宋屿的方向勾了勾食指。
原本以为他侧着身肯定看不到,结果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那一秒他恰好转过了头。
视线落在她弯曲的手指上。
不知道和安琪说了句什么,就径直朝她走来。
顾清姿的心脏也胡乱跳起来了。
他走到吧台前,轻声问:“怎么了?”
“嗯……”顾清姿一只手托着下巴,桃花眼泛出勾人的秋波,然后俏生生地竖起了一根手指,问:“这是几?”
如果是个正常人,此刻一定要觉得智商被侮辱了。
可顾清姿干的不是正常事,宋屿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把她那个笔直的“一”拿过来,靠在自己温软的唇边,“嘘”了一声。
他璀璨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因为这一个噤声的动作,顾清姿不自觉凝神屏息。
拳头被他牢牢地包裹着,指尖是男人滚烫的呼吸,眼前是无法遁逃的灼灼目光,她感觉自己濒临晕眩。
过了很久,才终于听见他低沉含笑的嗓音:“小妖精,我好像有点儿醉了。”
☆、一束焰火
在sky的最后一天晚上,宋屿选的全都是舒缓的慢歌, 就像是一场安静的道别。
顾清姿坐在她的专属位置上, 安琪今天比较闲,陪着她一起吃东西喝酒。
安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忽然低声一笑,偏过头对顾清姿说:“你一会儿记得去买点儿东西。”
顾清姿漫不经心地转过头, “什么?”
安琪凑近她耳朵, 表情神秘地说出三个字。
顾清姿脸一僵, 随即恼羞成怒,边笑边猛拍她胳膊,“臭安琪你好猥琐啊。”
安琪:“这有什么好猥琐的?你的最终目的不就是睡他吗?”
顾清姿脸颊绯红:“才不是!”
安琪挑眉, 问:“那是什么?”
“娶他。”顾清姿急得不小心口误, 自己都被逗笑了:“啊呸呸, 我要嫁给他, 合法的那种。”
说完她转过头,在绚烂多彩的灯光里怔了怔。
嫁给他?事实上她并没有底气,只是没法再强迫自己拒绝他了。
安琪知道, 这姑娘只是外表风情万种,骨子里其实纯得很。说实话真要过起招来, 她可能玩不过台上那个男人。
啧了声,举杯和她碰了碰, “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顾清姿得意地眯了眯眸,“必须的。”
说完,她端着杯子望向前方, 不再笑闹,好好享受他还在舞台上的时刻。
他永远是那么风姿翩翩,有着能揪住人灵魂的嗓音,一开口就让她沉醉不已。
不过今天醉得也太早了。
她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捏着杯柄,无意识地在桌子上转着,目光望着台上那人,可又仿佛穿透了他,没有焦距。
今天的三个小时,顾清姿特意不看时间,还是感觉过得太快。
转眼就只剩下最后一首歌。
听见前奏的时候,她心口蓦地一颤,抬头望去。
男人目光淡淡地扫过大厅,落在她身上。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目光里藏着很多话,激动的,不可置信的,最后她弯起唇角,用温暖而漂亮的弧度回应他。
伴着吉他声,男人缓缓开口,是张信哲的《信仰》。
之前有次他送她回酒店,她故意问他能不能唱这首歌给她听。
那时宋屿还没有明确自己的心,他当然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拒绝得十分果断。
到副歌,他再次抬眸,两人目光相撞,顾清姿觉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耳朵隔开一切不相关的杂音,只有他的声音,唱着她心心念念的词。
“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我爱你,是多么温暖多么勇敢的力量。我不管心多伤,不管爱多慌,不管别人怎么想。爱是一种信仰,把我带到你的身旁。”
最后一首唱完,他没有多余的话,就放下吉他下了台。
安琪站在旁边朝他招了招手。
顾清姿正打算过去凑热闹,一起身却被人叫住了。
“真巧啊,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穿着白色雪纺裙的女人在她旁边坐下,一只手拿着一杯angel,另一只手里是LV的手包。
女人扎着半丸子的公主头,空气刘海,婴儿肥的脸蛋看上去白皙柔嫩,同样白皙的耳垂戴着三只形状各异的黄色几何耳钉,一边两只,一边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