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就是自己被拐卖的地方。她也听说金陵知府将拐子下了狱,只以为是贾雨村善举。
等聊过后见他对黛玉颇为熟识,这才一道进了来。
原来对方是哄骗自己的吗?
英莲右手微微用力,手中茶杯水面就起了阵阵波澜。
贾雨村也不在意黛玉的话,他呵呵一笑道:“不管如何,好歹是故人。我与林家有缘,这会儿是特来助林姑娘的。”
“哦?”
“林家不日就要上京问刑,这会儿只有贾府才是林姑娘的倚靠。林姑娘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靠贾府才对,不然日后堪忧。”
贾雨村一脸的正直坦诚,像是一心为黛玉着想似的,细细劝道:“不管林姑娘怎么想,我自认与你有师生之缘,总要劝着你的。”
而黛玉从茶杯中抬起眼,就见墨蓝色的心语在他头上蹦跶着:
识趣些,将林府的房子交出来,我也好给琏二爷交差
原来是看上了林家的府邸。黛玉想起之前王熙凤的心语,也是要夺了自己房子。
这会儿黛玉晃晃茶杯,似笑非笑道:“要想成为老师,那定是学过弟子规。”
见贾雨村略带迷茫的模样,她眼里眉梢都是笑意,缓缓念出弟子规的一段:“‘彼说长,此说短,不关已,莫闲管。’”
“你连这个都没学好,还想当我老师?”黛玉直接端茶往下一送:“贾大人请吧。”
贾雨村这才反应过来,黛玉是在讥讽自己多管闲事。
他没想到黛玉会这么直接地拒绝,这会儿面上一会青一会白的,呼吸都急促了些。
半饷他面色一收,突然笑了起来:“你我无缘,那也罢了。只是你欠的官银什么时候交。”
黛玉有些疑惑地凝眉,林家什么时候拖欠官银了?
贾雨村满面春风,他扶了下自己的长须,循循善诱道:“林家所欠官银已久,是该变卖家产赔补的。你这屋子不错,抄了倒是正好作官价。”
这是直接捏造诬陷要夺人财产了。
黛玉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眼底浮现出冷冷的笑意。
“若是不从,可就会拿到衙门里去了!”
贾雨村看黛玉不说话,又变了个脸色,满脸严肃恐吓道:“你好歹是姑娘家,不知道衙门的可怕。”
这话出来的时候,英莲低眉扫过他一瞬,眼睛微微合了下。
而黛玉直接起身拉住英莲的手,只轻飘飘地丢下一句:“那贾大人可知道牢狱的可怕?不如你去替我开开眼。”
是非不分、仗势欺人。等父母上京,就是他的死期。
伶牙俐齿!
贾雨村没想到对方如此柴油不进,下意识伸手就要拉住黛玉。
英莲本是和黛玉同行而走,这会儿她脚步微顿,侧手翻转动作利落,直接将贾雨村的手腕扭曲而下。
“咔嚓!”一声响起,贾雨村只觉手上刺痛,面容立刻就苍白了一瞬,冷汗顺着额头砸在地上。
“好啊,你们这是袭击。”他咬牙忍着痛冷笑一声,后退几步。
“拖欠官银、殴打朝廷命官,你们等着官府传召下狱吧。”
贾雨村心中发狠。他本来只是想夺了屋子罢了,这会儿既然对方不识好歹,那就别怪他无情。
他本等着面前这陌生的姑娘露出惊吓的表情,可这会却是失望。
英莲背对着黛玉,眼里全是冷漠。她嘴角微勾,露出两个梨涡,声音又轻又快:“朝廷命官?就凭你?”
贾雨村控制不住孤疑地皱眉,看着面前这人甜美的笑,心里居然有些发憷。
王熙凤只告诉他林黛玉父母都会下狱,她不过是一个孤女,拿捏起来得心应手。
那英莲这个跟着孤女一块的,想必也没什么名头,自然是能随意欺辱。
可是现在看英莲的语气,却像是高高在上另有隐情,连带着贾雨村都有些不安起来。
他嘟囔着重复:“我的手可是断了!我的手……”
还没等他话说完,门外就传来一声嗤笑,然后是淡淡命令:“拖下去,把他两只手都打断。”
贾雨村只觉得这声音像是惊雷一般炸起,他面上一僵又一冷,只得呆呆看向门外。
门外的人逆着光,一步步踏进来的时候,面容才逐渐清晰。
那人眉目深邃眼神淡漠,面容俊朗身姿挺拔,是京城中人人都认识的存在。
被他扫过一眼,贾雨村浑身控制不住抖了一下,瞳孔都逐渐张大。
北静王?!!
巨大的字体在呆滞的贾雨村头上跳着,不等他求饶出声,屋里就凭空冒出两人,直接将贾雨村压地带走。
事情解决得又快又漂亮。
黛玉看水溶过了来,忍不住弯起眉眼问道:“王爷怎么下来了?”
“我看完画了。”
水溶扫过英莲拉着黛玉的手,他顿了顿,像是漫不经心点出来似的:“林姑娘画得很好看。”
英莲警惕地看了眼水溶,凑近黛玉甜蜜蜜接话道:“是林姐姐和我一起作的画吗?的确很好看。”
水溶一时顿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水溶:就是后悔.jpg
第56章 赌盘
水溶满头的不甘心都咕噜咕噜冒了出来:
当初为什么会送她到玉儿身边
我究竟是什么眼光,一个个的挑出来给自己添堵?
黛玉忍不住抿唇微微笑了下,她揉揉英莲,又示意他们一道坐下来。
这会儿水溶在,黛玉不好坐首位,只往右边坐去。
我也要和玉儿一起坐右边
水溶的脚尖下意识跟着黛玉转了下,就要跟她一起走。
还没等他迈过去,英莲就先恭敬笑着开了口:“王爷身份何其尊贵,还请上座。”
英莲目光闪烁又带着些戒备,面上是微微笑出两个小梨涡,一行行小字从她头上冒出来:
皇室一族哪里有好心的?我要护好林姐姐才是
水溶不得不顿住了脚,他冷淡地瞥了眼英莲,心语在肩上蹦跶。
我一会就将甄家掉到最远的地界去
等黛玉在位置上坐下转过身时,他们的心语不约而同都炸了开来。
她看到亮光从空中纷纷扬扬落下、两人都站在原地都没有动,只有些好奇地挑眉笑问:“怎么了?都不坐吗?”
他们的目光都不动声色地移到了黛玉身边的位置上,那可是最贴近黛玉的地方。
我想坐这儿
我坐不到,别人也不许坐
两个人在心里各自打着腹稿,还没等他们开口,半空中就传来“嘎——”的一声。
红羽绿毛的鹦鹉张合着翅膀,从空中一路滑行而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到黛玉身边。
它对两人虎视眈眈的视线毫无知觉,只将两个翅膀铺平展开,把那个位置覆盖住,又蹭蹭黛玉的手。
鹦鹉亮晶晶的眼睛转了一圈,讨喜地唤了声:“揉一揉、揉一揉。”
“都说过了,一次不能吃太多瓜子,这会儿又吃撑了吧?”黛玉眼底浮出笑意,她小心地顺着力道揉揉鹦鹉,又询问地瞧了两人一眼。
这会儿没什么好争的了。
水溶回首位而去,英莲也乖乖地坐到左边。
侍女们将旧杯撤下,又重新换上了清冽的茶水。
黛玉用指尖顺着鹦鹉的羽毛,微弯眼角道:“王爷直接对贾雨村出手可以吗?好歹他也是朝廷命官。”
她想起贾雨村之前张狂的模样,不自觉最后四个字咬地重了些。
水溶漫不经心稍稍点头,并不将对方放在心上,他唯一在意的只有黛玉而已,“刚刚怎么会说到要宅子的份上?”
他这问题问地一针见血,黛玉对上水溶不加掩饰的视线,这会儿也习惯了,微勾嘴角直接开口:“王熙凤在背后指使的。”
记住了
这三个从水溶那儿深金色的大字蹦跶出来,边框都是尖锐锋利,直接就炸裂成碎片。
“等到林家上京,就是他们后悔的时候。”英莲贴心地安抚了句。
她现在对荣府已经没有一点好感了,只抿起一边梨涡,细细想着该怎么报复对方才好。
她念头一转,又笑吟吟加了句:“那到时候,我和林姐姐一块去接人呀?”
黛玉嘴角刚刚弯出笑意,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一行行金子跳了出来:
我我我
我也想去接!
这是我第一次见玉儿家人
第一句话我该说什么
一连串的金字跳跃着占据宽阔的正厅,将四处照应地亮堂堂的,一溜烟地跑来跑去。
水溶深邃的眉目低垂,他脑海模拟了几个画面,一时间又有些紧张起来。
不然自己还是先暗中观察?
越来越多的金字浮现,又往外蹦跶着,远远划过屋檐到另一边。
屋檐另一头,贾雨村正面色惨白地伏在地上,冷汗将地面浸湿了一圈。
他眼底都是晦暗的黑色。这会儿他不恨北静王、也不敢去记恨,甚至连林黛玉都不敢多想。
他只将一切的怒火都倾倒在荣府身上,只恨哄骗自己林黛玉只是个无依无靠孤女的贾琏王熙凤。
墨色的字体在瘫倒在地面,滑出泥泞的狰狞:
我定要报复回去!
——
随着外官上京的日子将近,京城里越发热闹起来。
这算是三年一度的盛世,毕竟每逢上京交任,总有人会一飞冲天、或是直接跌入谷底。
除了急务外,上位总喜欢在最后割舍干净事情,使得这京城热闹也往这边偏移。
越是接近这时,各色流言也传得越发纷纷扬扬。
而今年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林府和王府了。
上至书院酒楼、下至街头小巷,一时间似乎都议论起这件事来。
“你可听说了?这会儿外官上京,可是有官坐囚车来的呢。”
“说是从扬州来的官道上,有人大胆瞧了眼看见的。”
“怕就是林府了吧?之前不总是说它犯事了,被关也是应该。”
“这可不一定。上回我亲眼看到荣国的人跪在林府外边磕头!里面怕另有缘故。”
“反正林府失了错就是了。”
闲聊的声音顺着窗缝跑了进来,在马车里碰撞出喧杂。
今儿是扬州官员到京的日子,黛玉正坐着车轿往郊外去接人。
她靠在位子上稍稍阖目养神,顺带听着外边各种猜测,嘴角抿起一个弧度。
之前水溶说要让他们上囚车,这会儿果然囚车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英莲在黛玉身旁,将窗帘掀起一个角儿往外略微瞧了眼,笑出两个梨涡道:“等一会王府上京了,就知道是谁在囚车里了。”
又是一道高声的吆喝,随着风细细钻进马车。
“林大人简在帝心,列候袭承,巡盐御史,何等风光。”
“你们居然这般没有信心?都不压他的吗?”
这可是难得的好话,只是听着有些奇怪。黛玉顺着声音抬眼将目光移过去。
她往外瞧了下,只见路边竖着一根大旗,旗下是满当当的两大盘子,一边写王府、一边写林府。
属于王府的盘子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字条,而写着林府的却是稀稀落落的几片。
“这是做什么?”英莲也一道看了看,一时没能认出来。
还是紫鹃为她们解惑说是赌盘。
“赌的是王林二府上京时的情况。流言传的广泛,这会儿都认定是林府下狱落败,因此并不将银子压在林府。”
“最后一遍了,有没有要参加的?”盘子前站着一位短襟大汉,他左看看右看看提高声调又吆喝了声。
黛玉看着自己家有些空荡荡的盘子,玩笑之意起了些。
她远远凝视了下,轻声也让丫鬟去压一个:“选‘林家平安、王府下狱’。”
丫鬟领命而去。
黛玉看着那短襟大汉得了银子,愣了一愣后声音更大了起来,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唯一一个选择,一两银子。”
就这家选了这个,怕是抱着捡漏的心。人傻银子多
这墨蓝色的字体让黛玉莞尔一笑,也不再管它,车轿继续往郊区前行。
车轿吱呀吱呀前行,英莲往外张望着,突然微微轻呼了声,她低声示意道:“姐姐,你来看看这个。”
黛玉顺着掀开的帘幕瞧了眼,这才发现城门道上,除了行人游人,居然出现了一排排的宫装侍卫。
此时他们横行地列成两队,垂首无言守着。
玄服佩刀玉腰带,每个人都是一身的杀肃和冷冽,硬生生让城门染上了压抑严酷。
“哇哦。”英莲小小声地感叹了下,“居然有这么大的阵仗?这会王家可是要苦了。”
她想起之前王家陷害黛玉就有气,这会儿面上笑意深了些,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黛玉倒是微微愣神,对于外官入京来说,这个排场是前所未有的。
一个人名下意识就浮现上来。
等车轿往外行驶到郊区,黛玉带好面纱,就由侍女扶着,和英莲一道下了轿子。
这儿向来是等候的场所,有一处处小亭子立在原地。
外郊宽广,天高地远、略带枯黄的草面往四面八方延伸,是一片的辽阔无限,瞧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在车轿里磕了一路瓜子的鹦鹉“嗖”地一下冲出来,扑腾着翅膀畅快地往天上冲去。
黛玉站着感受微风吹拂而过,乌发随风飘扬,明眸盼顾间流转过波光,姿色天然占尽风流。
周围同来等候的官宦之家一时被姿容所慑,都有些看愣了。
小小声的问话在私下四传:“这是哪家千金?”“容貌甚美。”“可曾婚配?”
四处蹦跶起红色的心语,黛玉稍稍莞尔,正要往林府打扫好的亭子走去,就听到一个刻意提高的问话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