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女凉烟(重生)——猫逢七
时间:2020-02-05 08:39:04

  “每天有多少人笑话叔父,婶婶,您知道吗?您和姐姐躲在内宅里,那些□□裸的嘲笑没说到你们身上,你们都觉得羞耻,那叔父呢?他是直面那些伤害!尽然,叔父不能像以前一样继续做英雄,给你们带来荣耀和富贵,但他还是那个挡风遮雨的顶梁柱,已经竭尽全力去给你们他所能给的了。可是婶婶,在你心中,叔父并非我认为的这般,是吗?”
  俞青曼身体绷得很紧,见所有人都望着她,骤然扯过跪在地上的凉婉香就劈头盖脸地抽起来。
  “一切皆因香儿不懂事才生出这般多的不愉快,未能管教好子女,便是我的过错,待打完香儿,我也甘愿領罚!还请三哥三嫂莫留情面!”
  凉烟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如她所料,与俞青曼说这些,她根本就没办法明白。因为她心里,没有叔父,没有凉婉香,那里藏污纳垢,只有她自己。
  俞青曼下手极狠,凉婉香叫得凄厉。
  章雁菱看不过去,拦住俞青曼。
  凉烟的话,俞青曼未能听进去,凉鹤轩却是在看见俞青曼的反应后明白了,眼里有着泪,又硬是憋了回去,憋到眼眶发红。
  凉云天扶他半晌,他不愿起,现在,他却是自行站起身来,拄着拐杖沉默离开,背影寂寥。
  章雁菱已经拉开了俞青曼,见凉鹤轩离去,抬指点了点凉烟额头,无奈道:“你胡说八道那些话做什么,徒惹你叔父伤心。”
  凉云天却冷冷出声:“伤心也好过拿一片真心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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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凉烟未想父亲会这般说,似乎是极相信她的,心里不禁一暖。
  俞青曼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但还是挤出笑脸朝凉云天温声道:“三哥,莫要因香儿的胡闹就生出误会,夫君的难处苦楚,我自是晓得的。”
  章雁菱温声劝解:“都是一家人,何必这般冷言冷语。”说完又拉过凉烟,责怪道,“你今日着实是过分了。”
  日后发生的事,凉烟没法去细说,也就没办法揭露俞青曼到底是怎样的人,但至少已窥得了一二,凡事讲究适可而止,凉烟垂头认错:“母亲说得极是。”
  凉婉香跪坐在地上,适才被俞青曼一阵厮打,头发和衣衫皆乱了,垂头啜泣着。
  章雁菱叹了口气,将凉婉香拉了起来,叫来丫鬟将其扶回房间。
  俞青曼上前握住章雁菱的手:“嫂嫂,我和香儿有过错的地方,该罚还是要罚,罚完我们定会改,你和三哥就莫要往心里去了,我是希望一家人能和和气气的。”
  “时辰已经很晚了,你也回房歇息去吧。”
  俞青曼见章雁菱不欲多说,松了手:“嫂嫂和烟儿也早些歇息,明日我会带香儿过来认错领罚。”
  待俞青曼离开,章雁菱这才看向凉烟,面色少有的严肃:“烟儿,今日你为何这般反常?”
  凉烟不想欺骗母亲,但俞青曼定会想尽办法去挽回,她得编造些话来敲打章雁菱,让她对两人生有防备之心。
  “母亲,您也知上次落水,是姐姐有意为之,幸而是烟儿会水,否则焉有命在?平日里,她也没少暗地里给我使绊子,我一直不想与其计较,但今日在晚宴上,霁月王朝最尊贵的人尽在,她又想与我为难,若不是我机敏,化解了危机,恐怕我与将军府都会落下个坏名声,这心思,就如她方才直言那般,她是因嫉妒想要彻底毁了我啊。”
  章雁菱听得动容,随即心疼不已,揽住凉烟轻抚:“你为何不早说,吃了不少苦吧?”
  凉烟作势哭诉起来:“姐姐这般,还不是婶婶指使教唆的?婶婶这人精得很,平日里看起来和和气气大度宽容,实则心思最为恶毒,今个儿在她院里,我亲眼见着她塞了块玉佩给宫里来的嬷嬷,后来那嬷嬷就分发了香囊,独我那个香囊有问题,碰了便起疹子,其痒无比。”
  章雁菱心里一紧:“起疹子?你这傻孩子,怎地不早说,快叫大夫!”
  凉烟抬起盈盈泪眼,继续半真半假道:“母亲,无事,已擦上药膏,完全好了。不是烟儿要去说婶婶和姐姐的坏话,实在是烟儿太害怕了,也无法继续容忍她们这些阴损的招数。”
  章雁菱心疼不已,对俞青曼和凉婉香母女两彻底改观,怒道:“当真是斗米恩升米仇!”
  凉烟还嫌不够,又提醒道:“母亲,我们将军府上下待那俞氏不薄,她一个妾室,我还管她叫着婶婶,行着长辈之礼,您更是给了一半中馈让其打理,我行长辈之礼是无碍,但中馈以及那些良田铺子,您可得一定防着些,若母亲愿听我一言,希望您能暗里查一下帐,莫要叫她中饱私囊给贪了去。”
  若凉烟以前说这种话,章雁菱定是不信且斥责的,但今日却是不得不考量几分,将凉烟揽得更紧,有些自责:“烟儿,你如今方才十二,本该是天真浪漫的年纪,却有着超过年龄的成熟,你会这般,私底下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我这个做娘亲的,却丝毫不知,实在是过于失职。”
  凉烟回揽住章雁菱,将头埋在臂弯里:“母亲,我们与她们不同,我们重情义轻利益,即便知晓她们如此,也不过是生着防备,不再付出真心,绝做不出赶走她们之事的。”
  章雁菱叹气:“烟儿说的是,不过你别怕,日后她们再敢有小动作,你尽管告诉我,母亲替你讨回来。”
  “母亲,这样算计防备的日子,不是我喜欢的,她们要与我为难,我避开便是,我愿随着父亲去军营。”凉烟这几日正苦恼如何跟母亲提及习武的事,此刻倒正好盘算起小九九,借机甩锅给俞氏母女。
  章雁菱惊得一把扶住凉烟,诧异道:“军营?胡闹!”
  凉烟抱住章雁菱胳膊蹭起来:“好母亲,您就答应我吧,如俞青曼这样的人,待桑儿大一点了,指不定又要暗里欺负桑儿,我想去习武,她敢动桑儿,我也不与她掰扯,直接打到她知痛,打到她怕,肯老实下来为止。”
  章雁菱更是惊讶到上上下下看了凉烟好几眼,半晌才说出话来:“烟儿,你怎地突然就转了性子?习武又苦又累,那些个舞刀弄枪的你以前也说粗鲁,现如今怎地非要习起武来了?”
  凉烟拉长声音撒着娇:“母亲,您就莫要劝我了,此事父亲已经首肯,我也下定了决心。”
  章雁菱望着凉烟,一时间眼眶濡湿:“烟儿,你是真的长大了,许多事也不与母亲说道了,鸟儿要飞,我只能等候归期,烟儿,你随行去军营,母亲想见见你,便难了。”
  听到这番话,凉烟心里头也有了酸楚,紧紧揽住章雁菱安抚道:“母亲,还有桑儿陪在您身边呢,我也至多随军几年,待一些事情解决了,我便回来继续陪伴您。”
  母女两又细声说了一番话,才各自回房,此时天边已有光亮破开了黑暗,预示着新的一天就要到来。
  凉烟躺上床榻,朝冬亦轻声道:“习武的事不可拖延,待外头天光亮起,日头将升时,你将我唤醒,我去跑步。”
  冬亦困得迷迷瞪瞪,闻言有些惊讶:“小姐,那您岂不是只睡个把时辰?”
  “嗯,即是要吃苦的,那就得付诸行动才是,待我去跑步的时候,你就在外间里休息,但莫要贪睡,沈先生的课你得抓紧了。”
  冬亦手脚麻利地给凉烟脱下外衣鞋袜,又拉上被子,点头道:“小姐您放心,莫操心奴婢了,您抓紧睡会。”
  凉烟早已困倦,刚阖上眼便沉沉睡去。她做了个梦,梦里漆黑一片,唯身前有一束光,印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走得很快,她跟在后面快步追赶,脚下湿黏,如同陷在沼泽之地,她焦灼又慌乱,腿却如同灌了铅,怎么也走不快。
  那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再也看不到了,光亮随着身影消失,前方漆黑一片。恐惧侵吞着凉烟,脚下似乎有松动,她在不断下沉。
  “小姐,您醒醒,天亮了。”冬亦一直侯在床边,见叫不醒,凉烟又面露痛苦之色,赶忙伸手推了推。
  凉烟豁然睁眼,看到熟悉的床顶,紧张慢慢退去,周身酸软无力,只想翻个身再沉沉睡去,咬了咬牙,凉烟撑着昏沉的脑袋坐起身来。
  冬亦忙伺候着穿衣洗漱。凉烟挣扎着不让沉重的眼皮阖上,张开双臂任由冬亦伺候着。洗过脸,凉烟稍稍回了一丝精神,让冬亦帮忙将沙包袋绑在了胳膊和腿上。
  几个小沙包袋不过拳头大,但绑在凉烟身上,她几乎都要走不动路,那感觉就像是刚才的梦里,深陷沼泽,寸步难行。
  推开门,卫忱仓侯在门外。
  负重下,凉烟姿势极怪异,注意力也尽放在了保持平衡上,头也没抬道:“我去跑步,你下去歇息吧。”
  卫忱仓却是身形一动,挡在凉烟面前。
  凉烟不解抬头:“怎的了?”
  “小姐既然让属下来训练您,自是要陪同一起。”
  “无碍,昨夜你和冬亦陪我入宫,都未能歇息,现在趁着我跑步,赶紧去休息吧。”
  卫忱仓不动:“小姐,以您现在的法子,是无用的。”
  “那我该如何?”
  “属下陪着小姐一起吧,跑步虽是基础,但仍有诀窍。属下希望小姐每日都能比昨日有进步,积累下来便是突破。”
  凉烟点头:“好,你陪着我。”
  凉烟身上绑着四个沙包袋,她拼尽全力跑起来,速度也是不尽人意。
  卫忱仓给自己也绑了沙袋,人头大的,面不改色跑在身侧鼓励着。
  凉烟刚跑出府门,便已是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心跳快得就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更别说是腿了,已经软绵绵酸得使不上力,只能机械地向前迈动,时不时还会踉跄一下,幸而卫忱仓每次都会及时扶住,帮忙稳住重心。
  两人出了府,挑着巷弄小道走,跑过两条巷弄后,凉烟就彻底坚持不住了,胸口剧痛,大口喘息着,伸手扶靠着墙,弯下身去,直恨不得就地一滚,躺在地上不动弹才好。
 
 
第十五章 
  卫忱仓守在一旁,等着凉烟缓过劲来。
  凉烟呼吸渐稳,但双腿还是止不住地打颤发抖,苦笑道:“我是不是表现很差?如我这般的,需得多久才能有所进步?”
  “尽了力的,都不叫表现差,小姐,您要相信,在属下的指导下,每日都会有所进步。”
  见卫忱仓将鼓励说得一板一眼,凉烟有些好笑:“在你的指导下有所进步?我是不是应该改口叫你师父才对?”
  卫忱仓忍不住勾了下嘴角,笑容稍纵即逝:“属下不敢。”
  若不是凉烟正望着他,都该错过这难得一见的笑容了,忍不住揶揄:“卫忱仓,看你笑一次,真可谓是铁树开花。不过别说,你笑起来,怪好看的。”
  卫忱仓没吭声,别过头去,悄然红了耳根。
  凉烟一路上脚步虚浮,如踩云端,感受不到落在实处,待回了府,直接瘫坐下来。平日早晨无甚胃口,今个儿却是胃口大开,吃得丝毫不剩。
  冬亦捧着空碗瞧了又瞧,小声嘀咕:“该吩咐下去,让之薇和又容多备些饭食了。”
  凉烟吃完去睡了个回笼觉,两个时辰后醒来又去找卫忱仓训练。一天下来,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身上的衣服反复透湿蒸干,已有些皱巴巴了。
  冬亦提前准备好了热水,凉烟躺靠在热气蒸腾的木桶内,从未觉得泡澡竟是这般舒坦,全身紧张酸痛的肌肉都开始得到放松。
  冬亦帮忙按摩,见凉烟手上多了几道口子,既心疼又担忧。
  “小姐,再继续下去,您这双手该变成什么样啊?哪里还像世家名门女儿家的手?”
  凉烟舒服地闭上眼,不在意道:“手要细腻滑嫩有个什么用?冬亦,我既已决定并且付诸行动的事,你就莫要胡乱忧心了,不管日后我变成什么样,也都还是你的小姐,你还能嫌弃我不成?”
  冬亦愁结在一起的小脸舒缓开来:“奴婢怎会有嫌弃之心,只是免不了看着难受,也就卫忱仓那个木头人不知道心疼小姐。”
  “我倒觉得卫忱仓不错,该鼓励的还是会鼓励,也绝无放水懈怠,累是累了点,但我这心里头,踏实。”
  凉烟夜间睡得极好,一夜无梦。
  卫忱仓每日都会在前一日的基础上稍增难度,恰好把握在凉烟力竭又尚能接受的范围。为了锻炼手劲,她开始在手腕上悬了沙包袋打拳。
  足足坚持了近一月,手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结了痂变得粗糙,还渐渐生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离出征仅有三日时,凉烟去了父亲院里,凉云天倒也难得闲适,在亭子里与凉鹤轩饮茶下棋。
  这一月来,在卫忱仓的规划下,凉烟清晰看着自己每一天的进步,这让她逐渐有了信心。她不再认为自己的身子过于娇弱,也不再认为习武难于上天,她相信吃了这些苦,她就一定可以。
  凉烟带了几分想求得夸赞的心思道:“父亲,您说过,只要看到烟儿能吃下习武的苦,便可让我随着入军营,且亲自教我习武,现在您可以验收成效了。”
  凉云天看着棋盘,快速落子:“可以。”
  相比较凉云天的波澜不惊,凉鹤轩颇为惊讶,转过头来望向凉烟。
  “烟儿要入军营?”
  凉烟这段时日都在训练着体能,心里头虽觉得撕下俞青曼和凉婉香的假面具是对叔父好,但那天叔父寂寥离去的背影,让她难受又自责,反思这种她认为的好,是否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强加给别人?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凉烟便有意无意地避着凉鹤轩,眼下也不敢与其目光对视,微垂下头:“叔父,那日的事情,烟儿确实冲动了,也一直未曾找您道歉,我......”
  “烟儿。”凉鹤轩打断,他的眼窝略深,眼里带着疼爱,“你是为着我好,我能感受到,真心和假意,是很好区分的。有些时候分不清,不过是自欺欺人,我夫人过世的早,是俞氏陪伴在身边,我总归是惦念着这份好的,许多事也就装个糊涂,无所谓真心假意了。烟儿,你无错,反而做得很好,她对你心思歹毒,那就证明她对将军府是包藏祸心,该防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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