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难事了?大小姐竟然要向梁振低头求情?那是给大都督葬礼送喜字的老东西!
中五淡然的摆摆手:“大小姐很好,家里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你先别看一个开头就嚷嚷,接着看,大小姐可有让我们低头?”
中厚深吸一口气坐下来将信看完才吐出一口气,只吩咐说让去见梁振递出大小姐的信,其他的事不用做。
“老东西的门房能打的最多十个,我们去五个人就能打进去。”他搓着大手跃跃欲试。
既然只是把信送到梁振面前,那求进去和打进去只要是进去了就都一样。
他们当然选择打进去。
“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你知道那老东西干了什么?把咱们送他的金棺材熔了打成金叶子拿着花,简直不要脸。”中厚啐了口骂。
中五摸着下巴想了想:“打也要打的有技巧,别打急了老东西,把小姐的信看也不看就撕了。”
技巧这种事自来不属于他考虑的范围,中厚摸摸头:“我把人都叫来,大家商议。”
京城人多事杂新鲜事一件接一件应接不暇,新鲜事也变得不新鲜。
繁华的大街上难得掀起了喧闹,无数人向一个方向涌去。
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也都慌忙跟着跑去,但人群又如同鸡鸭一般被驱逐到两边。
“是什么?”挤在后边的踮着脚张望,看到五队人马横开占据了宽阔的街道。
这些人着五彩华服,骑高头大马,前方男子们英武,队伍中还有骑马的女子们,穿着罗裙带着幂篱,幂篱薄纱不是为了遮住容颜,而是让容颜若隐若现更美,随着他们的走动,大街上金光闪闪炫目,而当他们走过,无数的人发出欢呼扑向地面。
地上散落着珍珠玉坠,不知道是从马身上还是人身上掉下来的装饰。
“可以抢吗?”新来的乡下人吓得咬着手指,“人家会来找的吧。”
这可是值钱的首饰。
“罗家的人怎么会捡掉在地上的东西。”京城的人高高在上的安抚乡下人。
听到罗家的人四个字,乡下人发出惊呼:“罗贵妃吗?”
如今大夏朝风光最盛的就是罗氏,罗氏女貌美丰艳,善歌舞,独得盛宠,位列贵妃,而她的姐妹兄弟们也皆被封国夫人得高官,进出宫廷,公主见了也要避让三分。
“皇帝又携贵妃出宫了吧,罗氏合家去陪同。”
“皇帝今年一多半时候都在行宫,还上朝吗?”
“有崔宰相大人在嘛。”
“这都天凉了还避暑吗?”
“不是避暑,是贵妃娘娘的鹦鹉死了,贵妃娘娘伤心,为了避免睹物思鸟,皇帝带她去行宫散心。”
路人娴熟的说着皇家朝廷事,乡下人听的迷醉,这边街上喧哗未散,远处又是一阵热闹。
“打架了!”
“匪贼破家冲门抢劫了!”
打架不稀奇,匪贼抢劫可是前所未有,大夏皇城四门对天下放开,但并不是没有兵将维护秩序,匪贼怎能肆意劫掠?
看热闹的人丝毫不怕匪贼,纷纷涌去看热闹,待来到一处官兵已经维持秩序。
维持的是让看众们不得上前,而门前厮打还在继续,官兵们半点不去劝阻。
“管不了管不了。”一个都将摇头,“私人恩怨,十几年了,皇帝都管不了。”
什么私人恩怨皇帝都管不了?
“这是梁老都督家,那这些人是剑南道的?不是打过一次了?这次又来打?”
“上次剑南道的打上门说是梁老都督给李都督丧礼送了喜字。”
“那这次是为什么?”
京城没有秘密,围观者中很快响起了解说,看着门前的几十人打进去又打出来又打进去来来往往不停。
再一次打出来之后,一个衣衫凌乱的大汉将鼻血一擦,伸手指着面前肿着头脸的对手。
“老东西,有种你就看我们小姐的回信!我们小姐最懂礼数,你们送了丧礼,我们小姐回你们道谢信!”
对手虽然鼻青脸肿眼一条缝,气势毫不示弱,发出嘎嘎的笑声:“只写信没有礼物吗?这哪里懂礼数。”
伸手的随从便发出哄笑:“再送金子来啊,大爷们用完了正想你们呢。”
“孙子,想爷爷好好疼你们。”
你来我往我爷爷你孙子的一通乱骂,这边维持秩序的都将点点头:“差不多了。”然后一挥手,看热闹的官兵们这才刚来到一般上前驱散。
两方人马依依不舍的互相叫骂着散开了。
天子脚下,适可而止,大家都懂的这个道理,你给了我面子,我也得给你面子。
“呸孙子。”
“哈哈打的痛快。”
“上次没有打,这次尽心了。”
中厚叉着腰大笑着带着弟兄们大摇大摆,官兵们让路,围观的民众也让路,一堵黑墙挡住了路。
中五停下脚警惕的看着这堵墙。
这是人墙,有十四五个男人,民众虽然退向两边,但这条街并不宽阔,这一行人站着不动就堵住了路。
他们带着宽大的帽子,穿着黑粗布衣衫背着箩筐,身上带着奇怪的味道,像是牛羊骚气又像是青草土腥,他们是贩卖牲畜的商人还是耕田打草的农夫?
“你们,剑南道李奉安的人?”为首的男人问道。
他的声音有些跳跃又充满好奇,就像一个刚进城的淳朴乡下人。
中五却瞬时连汗毛竖起来。
他抬起头,看到帽子下一双深邃幽静的眼,一张肤色苍白的脸。
“你们,振武军?”中五脱口低声道,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得出的推断。
或许是这个苍白脸男人透出的敌意,或许终于分辨出这些男人青草牛羊味道中夹杂的血腥气,以及他们出现在原振武节度使梁振的门前。
第五十章 西北来的小乌鸦
振武军原属于朔方,是防御突厥人的最大屏障,他们能征善战悍勇英武,军中不止有汉兵,还多有契丹人胡人铁勒薛延陀族昭武九姓等等,混杂成草原上的一群狼。
开口说话的男人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眼里的深潭都如同星光跌落。
中五不由后退一步,迟钝的中厚则攥住了拳头,打量这男人一眼,跃跃欲试:“你年纪轻轻,看起来比老东西的门房能打。”
中五下意识的要伸手拦住中厚,然而理智让他停下。
眼前这些男人的确不好打,但剑南道天府军难道会畏惧振武军吗?在老不死的面前怎能丢了大都督的脸面!
中五上前一步,其后其他人也随之迈步。
他们的交谈发生的快,两边的民众不觉得如何,而原本要随之散去离开的京城官兵却在一瞬间紧张起来,先前门前双方斗殴还算克制,现在这些人要是打起来,可不是玩笑,他们催马按住腰刀…….
那白面黑布衣衫男子向一旁退开:“我们可不打架。”
他身边的男人们也忙向两边退开,路让了出来。
中厚喂了声,就要伸手揪住那男子,老不死的兵都该打,这一次中五伸手拉住他,低声道:“梁振已经不是振武节度使了。”
所以振武军不再是梁振的人。
再动手就理亏了。
中厚咂咂嘴收回了手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大步迈过去,中五对他们微微颔首,不热情也不敌意也不等他们回礼走过去了。
两方的人擦肩而过,紧张的气氛散去,要走过来的官兵收回了放在腰刀上的手,但没有调转马头,而是看着走过来的这几个男人。
“你们什么人?”为首的都将问道,带着几分警惕。
如果是振武军,无令进京可是死罪。
面白男子施礼:“上官,我们是梁老大人家的庄头,来送重阳节礼。”
他微微俯身,将身后的箩筐托起给都将看。
箩筐盖着盖子,用结实的麻绳捆在身上,露出不知道是羊还是鹿的角以及一些兽皮毛毯,这些都是西北货,梁振在振武军多年,置业与当地也是很正常。
他们说是梁振的庄头就是梁振的庄头,真假都将不负责验证,追究起来是梁振的事,他收起戒备:“今年收成不错吧。”
男子叹口气:“不太好啊,所以来见见老大人,看看能不能给大家找条活路。”
都将没有再说话,梁家的下人们称呼着各种简单又淳朴的名字,热热闹闹的将这些人迎进了家门,梁家门前没有热闹看,人群鸟兽散。
大门徐徐关上,隔绝了街上的热闹,被几个下人陪同向内走去的白面男子回头看了眼。
“李奉安都死了,他的人还这么嚣张。”他道。
梁家的下人们逢提李奉安必啐:“秋后的蚂蚱而已。”
“他们来做什么?这样欺负上门简直太过分。”其他男人皱眉不悦。
下人哼了声:“这次是来替他们大小姐送信的。”
“什么信?”白面男子好奇问。
“能什么,还是因为李奉安葬礼上喜字来骂老太爷。”下人不屑,又得意笑,“有本事再送一顶金棺材。”
白面男子显然也知道这件事,微微笑:“李奉安不在了,他们的确没本事。”
管家从前方厅内迎来:“老太爷在看信,你们稍等下。”
白面男子对稍等并不在意:“老大人竟然还看信?不是应该直接烧了。”
管家哼了声:“老太爷难道还怕她一个小姑娘骂人?李奉安骂的都不怕。”
白面男子笑了笑:“如果真要骂,站在门口骂岂不是更好?”
管家微微一怔,是啊,就像上一次剑南道送金棺材时在门口骂的半条街都围观,老太爷听得到,京城的人也听得到,写信骂人只能看信的人听到,好像没有什么乐趣。
不是为了骂?
念头闪过,厅内传来啪的一声,苍老又浑厚的声音也随之传来:“真是口气狂妄的小丫头片子!”
不知道小姑娘骂人怎么骂?管家和白面男子等人都不再说话竖起耳朵。
“什么叫我活着真是可惜?”
“我该替他爹去死,反正我也比不过她爹,不如她爹有用?”
“她还真以为她爹很厉害?当年打了一场胜仗就自命不凡,如果没有我,他能胜?”
“他就是个目无尊长无军令法纪的狂徒!这种人不可交不可信不可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