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目光中掩饰不住惊讶:“要完成这样的工程,需要的力量不会小。只是保住环儿的灵魂便已经了不得了,付千秋不过三千年修为,能撑得住吗?”
判官点头:“我们至今没有发现付千秋藏匿灵魂的地方,由此可以推测,他身上应该有某种天地财宝,能够帮助他养护环儿的灵魂。今晚我会让冥警保护剧组的人员,我们三个人得再探付千秋洞穴。”
“人家住的是豪宅,不是洞穴。”夏雨撇了撇嘴,“跟人家一比,我们住的才是洞穴。”
判官托着下巴靠在椅背上:“蛇住的,哪怕是皇宫,也是洞穴。”
最近两天变故太多,齐导已经开始处变不惊了。
晚上收工之后,看到一群穿着制服不苟言笑的人站在剧组人员房间门口,齐导迅速找出了合理的解释:“大家也都知道,剧组最近不太太平,我特地请了人来保护大家的安全。”
提心吊胆的剧组人员都松了口气。
“谢谢齐导。”
“齐导真贴心。”
……
贴心的齐导内心在哭泣,他总觉得自己摊上大事了。可是他很委屈,他只是想要好好拍剧而已。
跟着夏雨到了昨夜她曾经到过的别墅,别墅依旧灯火通明,也看不到巡视的蛇妖,接近却不容易。
“付千秋身上果然有宝贝,有流凡结界护着,怪不得半点妖气都闻不到。”判官低声道。
夏雨愤愤地咬牙:“昨天被扔出来之后,就是这个破结界挡住了我,怎么都进不去!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梁京墨伸手指了指地面:“那些蛇似乎没有受到阻碍。”
果然,地面上不时有蛇在结界内外出入,却没有任何受到阻碍的样子。
判官右手轻挥,一条黑色细丝般的锁链弹出,勾回一条刚刚游出来的蛇。
被勾回来的蛇身上一样嗅不到妖气,被勾回来的一瞬间显露出的妖力却也分明。
“怎么回事?”梁京墨也搞不明白了。
判官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一双银白色的手套,一只手掐着蛇的七寸,令其无力挣扎,另一只手在滑不溜秋的蛇身上从头捋到尾。
摊开手掌,银白色的手套上沾上了一层淡褐色:“妖族尧山有一味金戈草,入炉炼之为灰,抹于身,可压制妖气,与凡物无异。流凡结界不会阻挡凡物,怪不得这些蛇能够随便进出。不过金戈草数量稀少,取之不易,付千秋竟然把它用在这些小喽啰身上。”
梁京墨用手指沾了些许淡褐色灰烬:“付千秋修为并不算十分高深,却处处大手笔,他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就像玖樱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队长是个球的1颗地雷。
第77章 是蛟不是蛇
判官将已经断气的蛇精随意地扔在地上:“来之前我查过,显赫的妖蛇家族中并没有付千秋。不过蛟族倒是有一少主, 唤之千秋。然蛟族千秋身体孱弱, 一直未曾离开妖族, 在蛟族保护之下。”
夏雨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如果这个千秋是蛟族的千秋,那也未免太自甘堕落了。”
蛟族自比龙族,向来瞧不起蛇族,与蛇族通婚几乎是不可能的。
梁京墨却不这么认为,他恰恰觉得, 付千秋很有可能是蛟族千秋。
付千秋,负千秋,是否是说他背叛了千秋?
蛇族性情冷淡,生性本淫, 相互残杀者多, 鲜有如此深情。
违背本能逆天而行重塑魂魄, 需要担当多大的风险,付千秋不会不知道。
如果说为妻报仇尚可理解, 煞费精力替她复生就令人费解了。
“判官大人, 此事可曾与妖族交涉?”夏雨问道。
“当然是有的,蛇妖族长并没有插手的意思,说是凭我们处置。”这般的淡漠, 倒是符合蛇族的性情。
梁京墨沉吟:“那蛟族呢?”
判官斜眼看他:“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我不相信大人会看不出其中的蹊跷,此时绕过蛟族,日后事发恐怕难以收场。”
“此有何惧?蛟族自称少主千秋从未离开妖族,那付千秋就必然跟他们没有关系。我们作何处置, 当然也碍不着他们的事。”
梁京墨抿唇,他不是第一次跟判官打交道,自然知道这个人若是下定了主意,谁说都是掰不回来的。只是不知付千秋究竟是哪里惹了他的眼,让他给惦记上了。
流凡结界受到攻击的时候,付千秋正以残魂喂养养魂珠。
蓝色通透的圆润珠身中,隐约可以看到一条蛇的影子。
睁开眼睛,付千秋将养魂珠贴身放好,方才看向一边的水镜。
水镜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结界外的情况,让付千秋的眉头微微皱起。
“竟然是判官……”
流凡结界用以抑制妖气外散,防御攻击的能力却是一般。付千秋撤下流凡结界,让判官三人进入自己的领地。
真正见到付千秋,梁京墨更加觉得他就是蛟族千秋。
付千秋虽然形容不羁,气质却显尊贵,举止从容优雅,显然曾经接受过良好的教导,身份地位不会太低,完全不像是一个散修的蛇妖。
“劳动判官大驾,还真是荣幸。”付千秋面上带笑,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判官一如既往地笑得温文尔雅:“阁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冥王都有所耳闻,鄙人又算得上什么?阁下不肯收手,鄙人也实在是为难的很。”
付千秋冷哼一声:“如果判官是来做说客的,那就免了。如果是想拿我跟冥王交差……”付千秋扫了面前三人一眼,“你们三个,我还应付得来。”
判官是文官,其名出于其谋略手段,却鲜少有人见他动过手。
一般而言,大家都认为判官打架的功夫不如他的脑子来得厉害。
不过也有人认为,判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觊觎他位置的鬼可不少,他能安稳地当了这么多年判官,怎么着都该有点能耐。
梁京墨就从来没有小瞧过判官的能力。
“天道有常,你逆天而行,不怕遭报应吗?”梁京墨赶在判官之前开口,判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付千秋负手而立:“报应?我们夫妻二人隐居深山,从未作恶。环儿怀孕后身体虚弱,连化形都不能,提前进入冬眠。我不过离开几天,环儿就惨遭杀害,这对我们夫妻公平吗?天道既不肯予我公平,我何必再敬他畏他?”
“好!”判官双掌相击,似乎在为付千秋喝彩,“那么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言语间,他的右手已经握上了勾魂笔。
梁京墨见状,暗中推了夏雨一把。
夏雨顺势弹出,直奔付千秋而去:“先让我来!付千秋,有本事我们就堂堂正正打一场,不许把我扔出去!”
付千秋长丨枪出手,拨开夏雨的长剑,并不与她纠缠,枪头直指判官。
梁京墨斩魂剑出鞘,挡在判官面前。斩魂剑抵上长丨枪,梁京墨的虎口被震得钝痛。
勾魂笔在判官的指间转了几圈,飞驰而出。就在勾魂笔即将落到付千秋身上之际,一道金光闪过,勾魂笔被击落在地。
一个打扮精致的长发女人突然出现,将勾魂笔捡起,双手交还给判官:“小儿无状,惹下祸事,惊扰地府,还请判官宽恕。”
判官接过勾魂笔,对女人微微点头:“白屏夫人。”
付千秋一时闪神,被夏雨的长剑刺入腹部,顿时失力。
白屏眼神闪烁,却没有贸然上前:“千秋犯下大错,我本没有脸面为他求情。但是千秋是蛟族少主,蛟族子嗣艰难,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也就只生下千秋一个孩子……我也只能腆着老脸请求判官,帮小儿在冥王面前说两句好话,饶过他这一次。”
判官收起勾魂笔:“你们蛟族明知付……千秋少主做了些什么,却从来不加以阻止。除非他把那些魂魄都给还回来,否则……我也帮不了他。”
白屏拎着千秋的领子将人拖到判官面前,一点都不手软:“快啊!”
千秋捂着自己的伤口,别开眼,如同叛逆期的孩子:“不可能!”
都不用判官再开口,白屏一巴掌已经糊上了千秋的脸:“你为了那条低贱的蛇还要作践自己到什么地步!你你还知道不知道自己是蛟族的少主?”
“我早就说过我不想当这个蛟族少主,”千秋撇开白屏的手,“我只想和环儿在一起。”
“你环儿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斩魂剑扎入千秋面前的草地,“你又何曾知道,被你所伤的人也是别人的挚爱。你要和环儿在一起,何不去阴曹地府陪她投胎,来世再续前缘。”
千秋嗤笑一声:“我所伤的人,可曾有一个无辜?我从来不求生生世世,入了轮回,谁都不再是原来的自己。我要的,只是原原本本的她而已。”
白屏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对千秋劈头盖脸一阵骂,伴随着拳打脚踢,看得围观的三人脸颊抽搐,不知该作何反应。
过程不重要,结果就是白屏一拳砸晕了儿子,搜出了养魂珠交给判官。
看着判官微妙的表情,白屏扛起千秋:“辛苦几位,这栋房子里的东西,还麻烦各位替小儿收拾掉了。”
话说得好听,实际的意思就是——房子里的东西都归你们,别来烦我们就可以了。
赤丨裸裸的贿赂。
白屏带着千秋离开之后,判官拿着养魂珠大方挥手,让梁京墨和夏雨处理屋里的东西。
他从一开始,目的就是这颗养魂珠。
剧组的人一觉醒来,门外的守卫不见了,神神秘秘的夏雨也不见了,梁京墨留给齐导一句“事情已经解决”也消失了。
看着剧组人员精神抖擞地准备开工,齐导突然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骂人的力道更加足了,还给楚修远加了戏,玖樱很满意。
也不知回到蛟族的千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消息传来,蛟族少主的身体逐渐好转,不日就要出来活动了。
用了判官送来的药,宋初恢复得很快,总算没有被宋父宋母看出端倪。
进入年尾,大街小巷中都充斥着年味,家家户户清扫了屋子,出门置办年货。
梁京墨要在宋家过年,当然不能坐享其成,大清早地就把宋初拖了出来,一起买年货。
而这个时候,宋父宋母却还在学校,给高三的孩子们布置寒假作业。
说是寒假,其实也就十来天的假期,更有一些孩子都不准备回家过节了。
将自己裹成球的宋初陪着梁京墨挤在一群大爷大妈中间,看着梁京墨认真挑选年货的侧脸,宋初忍不住偷笑。
梁京墨抬头瞥她一眼:“你笑什么?”
宋初抱着他的手臂,歪歪脑袋:“现在有种特别踏实的感觉,用我妈的话来说,终于有点过日子的样子了。”
旁边的大妈听到宋初的话笑了:“小两口刚刚结婚吧,真般配。”
宋初闻言红了脸,躲在梁京墨身后。
梁京墨淡定地点头:“谢谢。”
大妈冲着偷偷露出脑袋的宋初露出善意的微笑,心满意足地离开。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呢!
宋父宋母一回家就看到穿着围裙的宋初在厨房里忙活,梁京墨在旁边帮忙洗菜摘菜。梁京墨礼貌地叫了人,不显局促,倒是宋初差点把盐当糖放了。
宋母把梁京墨赶出厨房,穿上围裙和宋初一起准备午饭,梁京墨则要面对故作严肃的宋父。
宋初不放心地探头看了客厅一眼,被宋母拖了回去:“怎么着,害怕你爸把他吃了啊?”
吐了吐舌头,宋初将切好的鸡块扔进锅里:“怎么会,我是怕他怯场。”
梁京墨行走阴阳之间十数载,经历过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事件,这种紧张的感觉已经久违了。
说实话,梁京墨几乎是第一次有这种害怕不被人接受的忐忑。
从前的他是骄傲的,自恃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
然而到了宋初的父母面前,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要被接纳。因为他知道,他们是宋初所在意的亲人。
经文里说得好: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有一类人,一紧张就各种发挥失常;也有一种人,紧张的时候反而更显沉静。
梁京墨就属于后者。
等宋初和宋母端着做好的饭菜出来,梁京墨和宋父相谈甚欢,宋父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许的笑意。
宋初分好碗筷在桌边坐下,一抬头就看到自家电视柜边的置物架上多处了一套四件插屏——正是当初玖樱求梁京墨帮忙时拿出的那一套。
宋初的眼睛顿时瞪大了:“梁京墨你……”
别人不知道这一套插屏的价值,他们这些成天和文物打交道的可是明白得很。
梁京墨用一筷子东坡肉堵住了她的嘴:“今天这东坡肉做得真不错,一定是阿姨做的。”
宋母被梁京墨一句话引得笑开了:“小墨真会说话,这东坡肉可是阿姨最拿手的,喜欢你就多吃几块。”
宋初悄悄在桌子底下踩了梁京墨一脚,压低声音:“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太合适吧。”
梁京墨脸色不变:“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我又没花钱。”
……
梁京墨这么一说,宋初心里顿时松快了些。
那副插屏的确没花梁京墨的钱,为了帮玖樱的忙她自己还受伤了。
这样一看,这副插屏到她家里……也不算太理亏。
看着宋初和梁京墨“眉来眼去”“窃窃私语”,宋母轻轻叹了口气。
梁京墨敏感地抬头看向宋母:“阿姨,怎么了?”
宋母给梁京墨挟了块鸡肉:“小墨你应该也知道,我之前不同意宋初还在文物修复处工作,更不用说跟你交往……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和她爸现在已经想通了。宋初的事情,还是要看她自己。只是,我们这两个做老人的总是免不了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