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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南安王府。
窗外噼里啪啦下着雨,雾蒙蒙的一片,雨水打在树叶上,只撑不住的几片悠悠坠落,空中打了个旋儿掉在窗棂上。身形挺拔的男子静静站在窗前,看着那片树叶慢慢飘来,他抬手拾起夹在指间。
一阵疾风起,从半开的窗户吹进,袭的古伶一阵瑟缩,她身形僵硬,咬着牙齿微微颤抖着。
“王爷。”古伶终究是忍不住这样瘆人的气氛,她开口。
南安王楚邗勋回过头来,紧紧盯着古伶的脸,踱步过去抬手掐住她的下巴,语气温和:“若是你不去,你说还能有谁去帮本王完成这件事情呢?”
“可是奴一定会被发现的……”古伶被掐的生疼,她眼角泛红低声道:“不行的,纵使易容术可将所有人瞒过去,可楚衍……”
楚邗勋紧紧盯着她的眼,目光中满是对她的怜惜:“可是你就这么忍心看着本王多年来的谋划全盘皆输吗?”
古伶慢慢闭上了眼睛,她不再言语。
松开她的下巴,楚邗勋转身在屋子里头踱步,语气近乎偏执:“我本以为任由陈辞宁在理国公府长大,便能有朝一日将陈善那个老狐狸捏在掌心,让他受制于我,可谁知……被人揭穿。楚衍那个扶不上墙的竟然也能带兵上前线,若是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古伶,你觉得待皇上驾崩,楚衍登基后我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若是一朝事败,王爷您……”
“我只求放手一搏。”南安王骤然回头,他目光阴鸷。
烛光下的这张脸竟与陈辞宁相似极了,古伶不忍心看着他走火入魔,提着一口气道:“王爷,若是您失败了,小姐……”
“谁是小姐?”南安王看着她冷声道,“本王尚且未有子嗣,何来小姐。”
“成败在此一举,本王谋划两年,又怎能看着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坐上本王心心念念的位置,我不甘心。”楚邗勋咬牙切齿,他低吼。
古伶嗓子有些哽咽,如今这番情形,楚邗勋怕是拉不回来了,她闭了闭眼道:“下月十五,便是楚衍大婚之日,王爷便可借机启程回京。”
楚邗勋神态有些偏执,上前凑近她,唇鼻贴近她的耳朵轻声道:“谢谢你啊,古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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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这小半月时间里,理国公府所有人似乎都在为陈宴宁的婚事做准备。
大婚的日子越发逼近,陈宴宁竟开始有些慌起来。
她按着脑袋坐在梳妆镜前,瞧着自己眼袋下乌青一片,哀声道:“我已经好几天夜里都没有睡过好觉了。”
“姑娘是紧张了吗?”湖玉站在她身后轻轻给陈宴宁揉着太阳穴,不懂反问。
陈宴宁掀开眼皮瞧她:“就是睡不好,感觉每晚都在做梦,累得很。”
“待婚后便好了,姑娘定是紧张了。”湖玉抿着唇偷笑。
前些日子陈宴宁怕她与楚衍大婚当日被穆氏安排人搞事情,于是提前安排了两个人在外头悄悄盯着,若是有外来不认识的人进出元亲王府便回来告诉她。
还没梳洗完,陈宴宁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她探过脑袋一瞧,果不其然是有消息了。
起身披了件外衫,转身出了屏风,坐在位子上道:“有消息了?”
小厮跪在门口往里走三步的位置,他垂着脑袋丝毫不敢抬头,急忙道:“是,方才我与哥哥细细瞧着,就在一刻钟前秦家姑娘乘着马车去了元亲王府,眼下尚且还未出来。”
陈宴宁眉头拧起,婚事定下后,秦樰吟已有许久未在作妖搞过什么事情了,今日这出,当真是不知又是要弄些什么来。
“可还瞧见什么了?”
小厮应声:“是,那秦姑娘身后贴身婢女怀里提着竹篮子,篮子上盖着布,看不太清楚里头放着什么。”
陈宴宁脑子有点疼,她点点头,叫湖玉取了碎银子来赏了这小厮,叮嘱道:“继续给我盯着。”
见着他颠颠出去,陈宴宁晃晃脑袋:“这秦家的,真是阴魂不散。”
湖玉继续给她揉着太阳穴,疑惑道:“那篮子里会装的是什么?吃食?还是贺礼?可是谁会将这些东西放进篮子里呢。”
“是啊,你也这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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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一更
一连接着观察了好几天, 可到底是都没再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 并且从那天之后, 秦樰吟就再也没出现在元亲王府附近, 甚至据说她这几日身体抱恙, 在家中休养。
楚衍与陈宴宁大婚之日将近,这人却透露出身体不适的消息, 是为了什么,旁人一看便知。
九月十五这日清晨, 陈宴宁早早便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她其实昨夜一晚都没睡好觉, 一边想着秦樰吟那日去元亲王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另一边却转念一想,明日她便就要嫁给楚衍了。
楚衍两世的都盼望的事情终于成真,想到他一激动起来就憨憨傻傻的模样,陈宴宁忍俊不禁。
坐在梳妆镜前,陈宴宁打着哈欠漱口, 张氏站在她身后给她挽着头发,笑着道:“你今日倒还自觉, 那你日后可也得记住了,在亲王府住着的时候,晨昏定省、端茶倒水一样都不能少。虽说你是嫁给世子做妃的不是嫁给元亲王一家人的,可也是得仔细着些。”
“嫁过去你就不像是在家里头,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说……”
“谁说没人说。”陈宴宁反驳她, 较真道:“崔妈妈从来不让我睡到日上三竿。”
陈宴宁半眯着眼睛耷拉着头,将昨晚想好的一切都抛诸脑后,呆呆地抬头盯着张氏道:“阿娘,我觉得嫁人好麻烦啊,我不嫁了吧。”
张氏轻轻啧了一声,抬手打在她的肩膀上没好气的道:“没出息的。”
崔妈妈曾经就是张氏大婚时抹面的丫鬟,她手脚麻利,要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脸就已经倒置好了,陈宴宁撑着昏昏欲睡的下巴,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去看镜子,只见里头一个不知道抹了多少层的面疙瘩出现在眼前。
看着倒也是精致,就是……
陈宴宁索性闭了眼睛不再愿意去看,张氏将凤冠抬起放在她头顶戴好,轻声道:“有点重,别低头小心掉下去。”
凤冠哪是有点重,陈宴宁硬生生的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被压得缩了两寸,她皱着眉头扶着凤冠:“这么重,阿娘,当时为什么不做成镀金的,这也太重了。”
“闭上你的嘴。”张氏咬牙切齿,转身带着崔妈妈出了门。
陈宴宁面色终于变得正常,她千不怕万不怕就怕张氏抹眼泪,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只能时不时地插科打诨转移张氏注意力。
眼下人都走了,屋子里头只剩下湖玉与她主仆两人。
湖玉瞧着她垂眸沉思,低声问道:“姑娘可是心里伤心?”
“没什么好伤心的。”陈宴宁抬手,将眼角未落下的晶莹擦净,她抬手拨了几下凤冠一旁坠着的流苏,看着它晃晃悠悠打转,喃喃开口:“不过是从一家爱我的人怀里出去,到另一个爱我的人怀里,姑娘长大,终归是要出嫁的。”
她抬起头,从镜子中盯着湖玉,轻轻笑着道:“你也一样。”
陈宴宁面色上带着淡淡的笑,可湖玉分明是看出来她有点神伤,大婚之日说这些话到底是不吉利,湖玉拽了拽腰间的红绸缎,转身出去。
静静坐在镜前,陈宴宁低声笑:“总算是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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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到,楚衍带着迎亲队伍登上了理国公府的门,他看着被喜娘搀来盖着红盖头的陈宴宁,抬手过去欲要握她的手,可谁知转瞬间一条红带子被塞进了他手心中。
李忱瞧着他心急的模样,愈发失笑打趣:“急什么,今天过后就一直是你的了。”
楚衍盯着红带子笑,抬手抠了抠脑袋,他倒是忘记了分寸。
两人一道进正厅时,楚衍回眸去看陈宴宁,厚实的绸缎遮盖着视线,他什么也看不清,可又仿佛能看清,失真到有些虚无缥缈。
楚衍只能紧紧握住手心里的红绸,他垂眸看了一眼,仍旧还是有几分不确定感。
拜别双亲后,陈宴宁由陈临树牵着上了花轿,临行前,陈宴宁紧紧攥着帕子,她掩在盖头下的脸被泪水浸湿。低声啜泣的声音被湖玉听见,她在外头着急,怕眼泪弄花了妆待会儿掀盖头可就不好了。
只得急声安抚道:“姑娘,莫要哭了,反正两处距离不远,想回来时便能随便回来。”
陈宴宁瓮声瓮气的低低应了一声,她捏着帕子轻轻沾干净面色上的水渍,轻声道:“湖玉,我有点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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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府正厅内倒是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元亲王妃坐在侧位,元亲王与一块碑在主位上。楚衍和陈宴宁被簇拥着入了正厅后,她只感觉厅内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滞,不知为何心头有些慌。
脚步有些乱,下意识地手指轻轻勾住红绸拉扯两下,楚衍侧眸,低声道:“别怕,我在你身边呢。”
陈宴宁吐出一口气,随着喜娘的声音拜高堂对拜,陈宴宁晃晃悠悠又被带着往出走,终于耳边的嘈杂声减缓,她迈进门槛入了新房。
被楚衍扶着坐上床榻,身下感觉一阵膈应,她下意识地要起身,只听见身旁传来一阵细细的笑声,陈宴宁心头明了,抿着唇脸蛋悄悄红了。
喜秤由丫鬟抬上来,楚衍手指有些颤抖握住,轻轻挑开陈宴宁的盖头。盖头一开,陈宴宁脑子一阵白光闪过,她静静盯着面前的男子,眼神明亮炙热。
楚衍心头颤动,看着陈宴宁娇花一般的脸庞,他忽然心中的那些不确定全部都消散。
她终于成为了自己的妻子。
瞧见新人紧紧对视着,楚衍连手上的喜秤都不愿放下,楚云锦站在一旁道:“行啦,别看了,又不会飞了赶紧喝交杯酒吧。”
陈宴宁率先收回视线,她垂着脑袋贝齿咬住下唇,眼神幽怨的飘向楚衍,谁知这人疯了一般低低笑起来。屋子里的一众女眷都有些受不了,往日以风流为名的世子楚衍,遇上陈宴宁后竟会化作绕指柔,成为这般模样。
喜娘抬了酒递过来,两人拾起托盘上的酒杯,楚衍为迁就陈宴宁微微倾身凑过去与她饮完,杯子搁回原处后,陈宴宁果不其然又听见不知是谁说了句话。
“瞧见世子这眼神,怕是今后被世子妃吃的定定的。”
楚云锦今日心情好,一扫往日清冷郡主样,笑着道:“那是,我嫂子举世无双。”
陈宴宁羞的抬不起头来,她别过脸试图将自己羞红的脸藏起来。
楚衍多看她几眼,心口“砰砰”几声仿佛爆出火花声,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与陈宴宁相识至今,竟也会再有被她惊艳的时候。
不知哪家的夫人笑着打趣:“快到前厅去吧,外头的人都等着敬酒呢。”
楚衍回过神,起身对陈宴宁道:“别怕,等我。”
“知道了。”陈宴宁低的像蚊子一般的声音飘进他耳中,楚衍眸中含笑,转身出门时多看了楚云锦几眼,那人眼神微妙,状似不经意的抚眼轻眨几下。
一众女眷也跟着随后出门,只留楚云锦在屋子。
她给陈宴宁倒了杯水递过去,交到她手上道:“嫂嫂,喝口水缓一缓。”
陈宴宁点点头,四处看了几眼轻声道:“终于能缓口气了。”
“特别紧张吧?”楚云锦笑着坐在她身边,握住陈宴宁的手道:“我哥哥昨夜比你还紧张,半夜睡不着觉跑来我院子里叫我陪他喝酒,我硬是熬不住坐了会儿偷偷回去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歇下的。”
陈宴宁惊叹:“他竟然也有紧张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紧张呢。”
“当然了,想到我从今以后就有你这么个嫂子,我也高兴,更何况他。”楚云锦今天描了眉,整个人看起来温柔不少。
陪着陈宴宁坐了一炷香的功夫,穆氏身边的丫鬟前来唤楚云锦,她才依依不舍得走了。
陈宴宁稍微侧了侧身子,将身下的果食往一边轻轻推了些继而又坐下,她摸着自己的脑袋道:“这凤冠太重了,什么时候可以摘下来啊。”
湖玉凑近瞧了一眼,有些心疼:“鬓角都压得有些红了,不如现在摘下来吧。”
收拾了半晌,陈宴宁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楚衍回来再卸妆容。
楚衍敬完酒,脑子发晕的被李忱扶着往新房走时,才开口道:“南安王入京了?”
“对,我刚收到的消息,你今夜注意些。”李忱低声回应,他眼神微转四处瞧了一眼后道:“而且我怀疑,你继母与南安王也有勾结。”
楚衍脚步微顿,静静瞧了他两眼:“今日我不怕他来,我只怕吓到小十三。”
“果真是有了媳妇。”李忱低笑,继而问:“你今日将你母亲的木碑放在主位上,岂不是叫穆氏对表嫂更心生怨怼,若是日后……”
“那她就试试看,到底是她手长,还是我手快。”
新房门被打开,李忱只将楚衍送到门口便转身离开,楚衍独自一人进门,看着镜前一身正红中衣加身的陈宴宁,他心口微暖。
如今怀中抱着他,楚衍就更有了怕的,怕自己护不住她,也怕自己令她难过。
悄无声息的掩住门,脚步虚浮的行至她身后,俯身轻轻环住陈宴宁的身子,下巴搭在她肩头长叹道:“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抱一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