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灵微微有些失落,随即笑了笑,说:“但凭老夫人做主。”
威远侯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之后又闲话几句,就借口精神不济,让两个儿媳先回去。
舒灵依言告辞,而小宁氏磨磨蹭蹭地落在后头,直到她离了老夫人的院子,也没见小宁氏出来。
…………
当天晚些时候,舒灵的“病”又犯了,整个人手脚无力却依旧诊不出病症来,大夫来来回回就一句话:病人脉象断断续续实在罕见得很,为今之计只有慢慢调养。
就这样,舒灵好一阵,病一阵,反反复复地调养了小半年,终于老夫人那里憋不住了。
威远侯老夫人在舒灵又一次去请安的时候,直言了当地说:“侯爷身边不能没人伺候,你把你的丫头开了脸,让她们伺候侯爷。”
舒灵愣了愣,当即红了眼睛:“儿媳自知无能伺候侯爷,可这两个丫鬟……”
威远侯老夫人眼睛一眯,沉了声音道:“怎么,是不愿意,还是舍不得?”
舒灵连忙摇头,说:“老夫人有所不知,这两丫鬟没什么见识,好几回都把侯爷给得罪了,儿媳再不懂事,也不敢让她们去惹恼侯爷,这事……儿媳不知侯爷喜好,还请老夫人再做定夺。”
威远侯老夫人胸口起伏了几下,似乎是憋了一口气,稍顷她挥挥手让舒灵回去,说这事不用她操心了。
舒灵乖顺地起身告退,等出了华安堂,她才微微吐了口气。
这威远侯老夫人还真不是善茬,先前没能从她那里讹出钱财来,这会就将主意打到了她的丫鬟上,要是丫鬟成了威远侯的人,到时候还真不好说是谁的帮手,而她要是个善妒的,说不定就和丫鬟离了心,自己先乱了阵脚。
“夫人这是怎么了?”若芷将一碗燕窝放在舒灵面前,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问出了声。
舒灵拿过燕窝小口地喝着,同时漫不经心地说:“若是让你们去伺候侯爷,你们可愿意?”
“这……”
若芷还没说完,一旁的若秋就开了口:“奴婢不愿,奴婢要跟着小姐,小姐吃肉,奴婢还能跟着喝汤呢!”
她这称呼一出来,若芷又皱了眉头:“你这丫头——”
“算了,这里没有外人,下次注意着就好。”舒灵说着看向若芷,“今日老夫人找我去,问我愿不愿意给你们开脸,我当时回了,这会想想没有问过你们似乎有些不妥,是以这会再问问你们,若是想的,我便去知会了老夫人……怎么说也比外人强不是?”
说到最后,舒灵举着勺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个丫鬟。
若秋很不以为然,她曾说过要找个像她爹那样一门心思过日子的人,侯爷这种显然不符合她的预期。
而若芷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摇了头,说:“奴婢觉着侯爷不会看上咱们,府里的丫鬟一个赛一个的出挑,侯爷早就看花眼了,老夫人不会不知道侯爷的喜好,这事……”
舒灵将勺子放下,轻声接口道:“可能老夫人也就随口一说,既然过去了,便不用管它了。等下你们把箱笼收拾一下,老夫人说要去开明寺进香,让府里的女眷都陪着。”
若芷一听,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准备起东西来,而若秋一脸担忧地看着舒灵。
“夫人真的要去吗?侯府到寺里有好长一段路,车马劳顿,夫人的身子骨怎么吃得消啊!”
舒灵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她不是真的体弱,但老夫人安排这一出,说没有一点歹心她是不信的。可老夫人说了,这次去一则为了还愿,再则为了给她祈福,于情于理她都不好推辞。
舒灵将老夫人的话一说,若秋立刻没了声,只是默默地撇了撇嘴,然后就去给若芷帮忙了。
…………
到了出发这一日,侯府的人都起了个大早,大约卯时刚过,天刚蒙蒙亮就在大门口集合了。
舒灵带着若芷和青叶,同老夫人还有几个妯娌打过招呼,就上了给她准备的马车。
青叶一看就皱起了眉,连忙抖出随身携带的包袱说:“夫人先等等,奴婢给您铺个垫子。”说完就把手里的一件麝皮褥子铺在了座位上。
舒灵微微一笑:“亏你们想得周到,回头别忘了自己去领赏。”
青叶摇摇头说:“是若芷姐姐想到的,奴婢只是打个下手。”
“你这丫头。”若芷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随后看向舒灵说,“奴婢想着山上凉,就带了些保暖衣物以防万一。”
“做得很好。”舒灵试了试确实不会硌得慌,随后就招呼两个丫鬟一起坐下,“不要扭扭捏捏的,等下腰酸腿麻的,谁来伺候我?”
两个丫鬟一听,顿时不再推拒,不一会马车就开动了。
威远侯府到开明寺,光路上就要花费一两个时辰,等他们到的时候,差不多才巳时。这时天也才大亮,而山边阴凉,哪怕是坐在马车里,都能感受到一股凉意。
舒灵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整个人都蔫蔫的说不出话来。
威远侯老夫人虽然也有些疲色,但看起来精神不错,她看着舒灵的样子摇了摇头,说:“这身子骨还是太弱了。”
旁边二房三房的也刚从马车上下来,听到这话,原本在揉腰敲肩的手顿时缩了回去,脸上也有些讪讪。
舒灵瞅了眼老夫人的马车,光车轮子上的布帛就包了好几层,更别说仆妇们刚从车上抱下来的几大床褥子了。当然,从外表看去,几辆马车都是一样的。
舒灵默认了老夫人的话,随后一行人就往寺里走去。
开明寺的香火一直很旺盛,来祈福求签的人总是络绎不绝,这会还算早就已经有人往外走了。
舒灵走在靠后,前面威远侯老夫人突然顿住了脚步,随后一行人就停在了那里。
“这是……老夫人您看什么呢?”小宁氏狐疑地开了口,而不远处的寺门口只有一个和尚和一个年轻人在说话,看情形是和尚送人出来。
威远侯老夫人手一抬示意小宁氏不要说话,随后小声道:“那是开明寺的方丈了悟大师,他平日里轻易不见客,那个年轻人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是……”说着她皱起了眉,似乎想不起来了。
这时旁边伺候老夫人的陈妈妈开口道:“老夫人您看,那人的衣着打扮像是京里来的,莫不是哪位贵人?”
威远侯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指了指旁边说:“人老了,有些走不动了,先歇一歇再进去。”
就几步路的功夫,门口的年轻人已经说完话走下了台阶,他不经意地瞟了眼威远侯府一行人,随后无动于衷地走了过去。
舒灵正要和大家一起继续往前走,忽然间只觉得背后一凉,无端端地生出了一股寒意。
“夫人,您怎么了?”
若芷的话让舒灵一下回过神来,她摇摇头示意没事,见前面的人已经走远,忙快走了几步说:“快些跟上。”
话音落下,那股寒意愈发明显,舒灵不名所以地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好好的呢!她回头向山下看去,除了刚刚那个年轻人远去的身影,什么都没有。
最后,她只能归咎于山里空气太凉。
第56章 代嫁文女配
威远侯老夫人上过了香, 就带着几个儿媳去了禅房听经。
讲经的师父是个中年人,他看起来眉目慈和,有着出家人特有的慈悲目光。
“这位是方丈的师弟了空。”进屋前,威远侯老夫人特意对舒灵小声说了一句,大概是要她注意一些。
舒灵从善如流点了点头,随后就跟着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听经文是件比较枯燥的事情,尤其对一个不懂经文的人来说。舒灵只能微微低头作出聆听状,心里暗忖着老夫人此行的目的。
如果说对方只是想要让她吃点苦头,那确实是达到了目的,这一路不管是坐车还是就这样坐着,都很是累人,但对方同样不会好到哪里去, 说到底受的罪不过是半斤和八两的差别。
过了好一会,了空终于讲完了经, 屋里的人也纷纷向外走去。
舒灵见老夫人不动,只能按捺着坐在那里。直到屋里就剩下她们几个, 老夫人才对着了空行了一礼, 说:“前些日子和大师提及一事,今日正是为此而来。”
了空道了一声佛号, 说:“施主所虑, 正是贫僧所惑,不知今日人来了没有?”说着他朝座下扫了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舒灵身上。
舒灵心下微愣,就见老夫人回过头来指了指她, 口里说着“就是她了”。
话音刚落,了空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他审视一般看着舒灵,仿佛她身上被妖孽附身了一般。
舒灵被看得心头火起,但还是耐着性子沉住了气,面带不解地回视了过去。
若这会有人过来,一定会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大名鼎鼎的了空大师,竟然在和一个女子“深情”对望,以致于都忘了周遭事务,真是可惊可叹!
“这位女施主可否说下生辰八字?”了空终于开口。
舒灵心下冷笑,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都用那种目光看她了,威远侯老夫人还能没告诉他生辰八字?
她犹疑地看了看左右,二房三房只有好奇,而威远侯老夫人眼神淡定,似乎正等着她说出口。
她回头看向了空,只做不解道:“大师何出此言?”
了空目光一凛,似乎没料到舒灵会这么问,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自然是替施主算算命数。”
舒灵吃了一惊,当即回道:“这命数也能算么?”
“自然。”了空眼中闪过一丝自得。
这时旁边的老夫人接口道:“了空大师算命极准,多少人想求大师一算都不成,你就不要耽搁了。”
“可是……”舒灵皱着眉,似乎遇到了极大的困惑,她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随后道,“佛祖有云,佛门子弟不可算命卜卦,难道说这是讹传?”
“唔……”了空深深看了舒灵一眼,随即回道,“命数乃是天机,泄露天机会遭天谴,故而佛祖令弟子不可随意与人算命,但并非没有特例。”
舒灵一听顿时惶恐起来,连声道:“如此大为不妥,怎可让大师因小女子之故而遭天谴,命由天生,小女子不敢逆天改命,更不敢连累大师。”说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这话说出来,屋里几个人都快绷不住脸了,这也太不识抬举了!
威远侯老夫人连忙告罪说:“我这儿媳年轻不懂事,大师勿怪。”
这话说的还真没错,舒灵虽是大儿媳,却不过十六七,这里几个女人就属她最小了。
了空单手作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今日时辰已到,几位请移步。”说着向门口一抬手,竟是下了逐客令。
威远侯老夫人不得不起身,其余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有劳大师了。”说完这话,老夫人狠狠瞪了舒灵一眼,随后才由小宁氏扶着,向屋外走去。
舒灵一不小心落在最后,却在踏出房门的当口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声音——
“命里带煞,克夫克子,无可解也!”
舒灵弯起嘴角笑了,这话毫无疑问是说给她听的,可真要信了命数,她还有今天吗?她仿佛没听到一般,脚步丝毫没有停留。
…………
因为算命一出,老夫人觉得舒灵不识抬举,就再没给她好脸色,也不要她作陪了。
舒灵告罪后,回到了暂住的厢房,她们会在寺里住上一夜,等到明天再启程回府。
厢房里,青叶已经将屋子收拾妥当,见舒灵回来忙迎了上来:“夫人还没吃过东西,奴婢这就去找些吃的来。”
舒灵点点头示意她快去,这会已经过了午时,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等吃了满满一大碗素斋,舒灵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随即就要往床上躺。
“夫人还是走两步消消食,这样对身体不好。”若芷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舒灵。
舒灵坐起身来,神情萎靡地说:“消什么食啊,这两条腿都快不是我自己的了,再走不动半步了。”
听到这话,若芷连忙改口道:“那今日便算了,夫人快休息一会,奴婢给您捏捏腿。”
舒灵从善如流地躺了下来,不一会若芷恰到好处的手法让她很快陷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间,一股奇特的清香传到了她的鼻尖,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
然而下一秒舒灵就意识到不好,她命令自己赶快醒来,可身体的反应却异常迟钝,眼睛也完全不能睁开。
意识到自己中了招,舒灵立刻静下心来思考起对策,下药的人无非就两个目的,要她命,或者毁她名声。这会两个丫头都不在,可想而知不是被哄走就是生了异心当了帮手,那背后是谁也就很简单了。
可她哪能轻易如了她们的愿?
她忍痛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恢复了几丝力气,随后就拽着手腕上的手串用力一拉,手串没断,上面有棱有角的宝石将她手背狠狠划了几道口子。
疼痛传来,舒灵顿时清醒了几分,眼睛也可以睁开来了。她朝四周看了看,屋里就她一个,房门是关着的,但窗户上多了一个圆形的小孔。
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听着有些沉重,不像是女性的脚步。
舒灵心头一惊,立刻拔下头上的钗子握在了袖子里,就在这当口,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个蒙着面的消瘦身影走了进来。
舒灵半侧在床上,眼角余光处对方正挪着步向她走来。那人靠近后,先是伸手在舒灵面前晃了晃,见她没有反应,直接就去掀了她的被子。
可接下来对方却迟迟没有动作,舒灵等了又等,心里不由着急起来。
就在她犹豫着想要看个究竟时,一只大掌猝不及防地袭向了她的胸口,还用力揉捏了一下。
舒灵心头一口血,她忍着没有动作,直到对方俯下身来,才用力挥出了手里的钗子,目标就是对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