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被选中了,脆生生道:“谢谢老爷、夫人。”
笑起来像个年画娃娃,甜滋滋地喜人。
甫怀之让人把他领到后院安排,没有多说什么。养孩子这种事他自然比阿笙想的要多,若是阿笙先走,到也无所谓,若是自己先走了,总要有人护住阿笙的。
这世道不太平,这个人要有脑子,因着阿笙这个样子,这人还要有仁心。
这些都不是一两天就能看出来的。
回了屋子,甫怀之便抱了阿笙一起躺了,他一天一夜未睡又赶了这些路,实在困顿,几乎沾枕便着。
小傻子窝在他怀里,她路上睡的太多了,现下只眯了一会儿就醒过来,撑着脑袋,呆呆地看甫怀之。
眼光从他发际往下,一路越过额头、鼻梁,在眼底的阴影下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是血色浅薄的唇和周围一点点刚生出来的胡茬。
小傻子向上使劲儿抬起自己的身子,把两只手空出来,一只摸上了甫怀之的下巴,摩擦着他的胡茬,再轻轻点过去,然后到达他的唇际。
手指停下来了。
隔了一瞬,阿笙换了另一只手,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动作。
玩到第三遍的时候,甫怀之捉住了停在唇边的手指。他眼睛还是闭着的,声音因为困倦十分低哑。
“阿笙。”
小傻子没有被抓包的困窘,而是咯咯笑起来,她调整姿势,把自己扔到甫怀之身上,整个人软软地趴在他的胸口,在她觊觎很久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而后把脸埋在他的肩口小声哼唧。
甫怀之睁开眼睛,对上了小傻子瓷白的耳垂,他放开她调皮的手指,在她肉乎乎的耳朵上揉了揉。又侧过头,轻轻亲了下她的鬓边。
炭炉里传来炭火燃烧的噼啪声,甫怀之以往忙起来两三天不睡是常事,现在不过是一夜未睡,却整个人好似年久失修的水车似的停摆了。
他眼睛是睁着的,灵魂却是在睡着的,好像想了些什么,又像没想什么。
随着耳畔阿笙的呼吸,他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极度抱歉我竟然又坑了这么久
实在是因为去年七月份突然遭遇了自己身体和家庭和事业的三重重大变故,所有事情都赶到一块去了,过了实在很糟糕的半年。到今年一月份才安顿下一个新家来,本来也不想再写东西了,但是最近没法出门了,突然想起还有这篇文的存在,就来想还是写完吧
隔得太久自己把情节忘干净了,就顺便重修了一遍,改了一些bug,加了一些小情节
因为这么一篇小短文写了一年,感觉真的很抱歉追文的小天使,所以我也不想申v什么的了,希望大家能看的开心
第42章 结局(下) ...
甫怀之这一觉便到了天黑,阿笙中间出来去吃了顿饭,他竟也没察觉。
终于睡好了坐起身,正要叫人,就见阿笙从屏风后面探头过来。甫怀之招了招手,阿笙便颠颠跑过去,扑了个满怀。
她穿着一身厚厚的大氅,银白的毛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淹没了,甫怀之仔细理了理,才找到她的手,握上去掌心暖烘烘的。
“阿笙不是不喜欢这件?”
“二林说的,这里很冷,不要生病,阿笙很乖的。”
虽说离得不算远,但谷安府的气候和中都城有些不一样,因为四周都没有山,冬日里比中都城要更冷一些,风也更大一些。
小傻子边说话边点头,肩上的长毛戳到她的嘴中,她“呸”了一口。
甫怀之抱着她颠了颠又揉了揉,然后才去为她解开系带。他留下这件大氅,是因为觉着阿笙穿着可爱,像一只小熊。要只是论保暖,有些比这件更轻便合体的。
“若是不喜欢就不要穿了。”甫怀之道,“换一件。”
“阿笙不喜欢。”小傻子道,“但是阿笙很乖的。”
甫怀之把大氅为阿笙完全脱下来,他眉头皱起来,意识到近几日阿笙有些不对头,她总在强调自己很乖。
甫怀之将阿笙抱到自己腿上,细细巡视她的神情:“阿笙不需要很乖,阿笙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真的?”阿笙高兴地反问道。
“除了我的话,旁人的你都不必听,也不必要乖。”甫怀之为刚刚自己说的话先打了个补丁,接着柔声哄她,“是有人与你说过什么?谁让你要乖的?”
阿笙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她有些想不起来,只是隐隐记得那样一句话,于是说:“我很乖,不会给安之添麻烦的。”
“阿笙不会给我添麻烦。”甫怀之道。他有些想到了,在阿笙身边,还能给她灌输这样想法的,大概只有杏雨了。
“为阿笙做的所有事,都是我高兴做的。”
小傻子低下头没说话,她本想回一句“真的?”,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不知为何不想这么说出来,她又开始咯咯笑起来。和安之在一起,不必去找甲虫看月亮,她也总是想笑的,真是奇怪。
“阿笙也很高兴!”小傻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阿笙天天都很高兴!”
甫怀之忍不住去亲吻阿笙眼睛。
“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他说,后面的字都淹没在了两人的唇齿间。
没了早朝要上,甫怀之的作息不急着调整,过了几天黑白颠倒的日子,拉着阿笙一起与他歪在床上吃喝然后睡觉,间或做些床上或者床下的二人活动。
新帝的使臣在正月初十这天到了谷安府。甫怀之原本是打算妥帖周旋一圈,拖到胡孟人也派了使节过来,再与两边施压,这便是他来谷安府的目的。
但使节来的那天,他没能起得来床,把人晾在大堂小半天。
甫怀之把这归结为谷安府太冷了,屋子里熏的太暖了,怀里的阿笙太可爱了,所以使人不得不惫懒任性。
他在朝堂积威甚重,使臣空等两个多时辰,也不敢有怨言,恭恭敬敬将新帝的信呈上。
新帝的疑心与怒火,怀化大将军想要将他斩超除根的意图,这些都在甫怀之的意料之内计划之中,他想带着阿笙离开喧嚣,却不能失掉他自身制造喧嚣的能力。
“草民惶恐。”甫怀之对使臣拱手,“担不起陛下如此厚爱。”
他面上是和煦笑意,看不出什么惶恐,倒是一声“草民”将使臣惊的惶恐够呛,险些忘了新帝与怀化大将军交代。
等把自己舌头找回了,再想劝说些什么,甫怀之拦了他的话头。
“马上到中午了,大人不妨留顿饭。今日是草民怠慢了大人,等吃完后再详谈。”
使臣不敢留,怕这顿饭吃完,要将他吓得积食,推脱着回了落脚的府尹家,约好明日再来拜访。
甫怀之打着哈欠回了卧房,床上的阿笙还在睡,脑袋埋在枕头间,身子蜷成一只小虾米。甫怀之上前去,猛地将阿笙被子掀开。
“阿笙,起床了。”
小傻子迷糊着,揉了揉眼睛,迟钝地“啊”了一声。
甫怀之将她打横抱起来,上下晃了晃。
“阿笙不可再睡了,晚上会睡不着。明日要早起。”
小傻子又迟迟钝钝地问:“为何要早起……”
“因为我要早起。”甫怀之道。
“安之要早起。”阿笙缓慢地复述了一遍,终于渐渐清醒过来,她思考了一下,又迷茫地看着甫怀之,“安之要早起,为什么阿笙也要早起?”
“安之早起后要叠被子,阿笙没了被子盖睡觉会着凉,所以阿笙也要早起。”
小傻子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了,她感觉甫怀之说的好像哪里不对,但是早起之后要叠被子是没错的,没有被子睡觉要着凉也是没错的,小傻子蹙着眉头好半天,终于点点头,接受了“阿笙要早起”这件事。
元宝在外面听得一愣一愣的,二林看了他眼,道:“你在外面时候多,不知道大人私下就是这样的性子,很和气的。”
说完转身进去伺候了,元宝看着二林的背影有些一言难尽,这哪里是“和气”,分明是……爱戏耍人。
爱戏耍人的草民甫怀之第二日还是没能早起的来,也没有掀了自己的小傻子夫人的被子。那位使臣大概也长了头一日的记性,比前一日晚来了一个时辰。
而就在这一个时辰的空档里,甫怀之衣冠不整地接待了另一位“使臣”。
甫怀之也没有想到,胡孟部落里那位异军突起的新领袖哈尔巴拉会亲自上门来访。
彼时他正在哄着阿笙少吃些肉,阿笙虽然不挑食,但对甜食和肉食的偏爱总会让她吃起东西来有些不节制。
哈尔巴拉是个样貌十分不起眼的年轻人,个子也不算高,但臂膀很厚实。
他上门拜访,第一句话便是:“先生若是能来我岂颜部,我可许先生高官厚禄,美人美酒无数。”
甫怀之面上笑意浅淡,道:“草民对这些无甚兴趣,大王请回。”
“先生如若对此无所求,又为何从南到了缙,又到谷安府来?”
甫怀之又道:“那大王为什么要杀长兄,抢占姐夫的草场地,今日又来了谷安府?”
哈尔巴拉大笑起来,“先生果然名副其实,是个聪明人。”
“大王谬赞。”甫怀之拱手。
“我明日回岂颜,请先生同往。”
甫怀之回到后院时,阿笙正在与那个她挑选出来的儿子一起玩耍,甫怀之给他重新取了名,单字一个“仁”。没有冠自己的姓,冠了阿笙的姓氏,邵。
他没有让邵仁喊他和阿笙爹娘,也不提买他回来是因为什么。只告诉他阿笙需要照顾,不过三岁的小孩便记在了心上,与阿笙玩耍时十分谦让,倒很是契合他的名字。
“阿笙。”甫怀之唤道,一面张开双臂。
小傻子抬起头,见他回来了,丢下手中雪球扑到他怀中。
“安之,我和阿仁做了雪球球呢。”
“阿笙喜欢雪?”
“喜欢喜欢!”阿笙使劲儿点头。
“那明日带阿笙去看更大的雪如何?”
“比这里还大?”
“比这里大,也更冷,除了我,没有你熟悉的东西。”
“那还回来吗?”
“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
听起来又诱人又可怖,小傻子陷入了纠结,回头看了眼自己堆的小雪球,终是下定决心似的:“阿笙要去。”
甫怀之亲了亲她的鼻尖,喟叹着:“阿笙啊……”
哈尔巴拉是绝不同于南朝小皇帝和大缙先皇新帝中任何一位,他是真正的帝王,是真正的首领,是未来的大势所趋。若是在他治下甫怀之是无法像在大缙一样舞弄权势的。
甫怀之如今不想投靠任何一方,同时还要在乱世中保全自己。他可以和新帝打太极,却不能和哈尔巴拉来这一套,这个年轻人会使怀柔之策,也惯爱屠戮手段。所以他要赌这一场,从哈尔巴拉手中食肉啖血,又不被他斩断翅膀。
考虑到阿笙,甫怀之现今许多谋划都十分保守,但性子里的激进是难消的,在朝廷上这么多年,这种对峙难免会让他兴奋。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阿笙,而阿笙却选择了他更想要的那个选择。
昼夜还是没有完全倒明白,天黑的没有一丝光,而热血难消的甫怀之抵着眼睛瞪的老大的阿笙,咬着她软软的唇,“怎么不睡。”
“睡不着。”阿笙细声细气地说。
“这样啊……”
“安之……这样更、更睡不着……”阿笙嗓音开始抖起来。
“先这样,”甫怀之低声道,声音越来越含混,“一会儿就睡着了。”
果然之后阿笙睡死过去,连自己什么时候上了马车都不知道。
因着阿笙,甫怀之安排了稳当的马车,行得缓慢,第二日傍晚才到了边关。开城门的是个三十上下的汉子,霞光里沉默的侧脸有些眼熟。
“你可是姓柳?”甫怀之递过自己文牒。
那卫兵一愣,点头道:“我是姓柳,名山。”
“家中有位做过奶娘的母亲和一个弟弟?”
“是,我娘生我弟弟后做过一阵奶娘。”柳山面上犹疑,“你是如何得知的,可是我家中有什么事情?”
“你家中没什么事,”甫怀之顿了下,“只是我夫人曾受过你母亲一些帮助,我见你与她长得像,听她说起过长子在军中,于是一问。”
柳山面上露出喜意,“是了,我娘亲是个热心肠,你也不用挂在心上,她助你夫人一定是你的夫人值得帮助。我娘亲她身体还好吗?还有我的妻子,她也还好吗?”
“你母亲身体很好,你弟弟做了大生意,带她回了皖南。你的妻子……我不清楚,没有见过。”
“真好。”柳山笑着,“真好,谢谢你。我送了好几封信回去,一直没收到回信,我还怕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所以说要做善事,我母亲帮助了你夫人,你为我带来家中的消息。”
甫怀之回到马车里,阿笙趴在毛毯上,好奇地掀开车帘向外打量:“你在外面说什么呢?”
“在说要做善事。”
“这个我知道,好人会有好报!”阿笙拍手。
“你怎么会知道?”
“我就是知道。”阿笙扬起下巴,很得意的样子,“阿笙是知道的。”
“我过去倒是不知道。”
“真的?”阿笙凑过去,“那我比你聪明了!”
“是啊,你比我聪明。”甫怀之笑了下,摸摸她的头。
因果报应,善恶轮回。他过去是不信的,但阿笙回到他身边,他现在信了。
这些天他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抛却了一切去拥抱阿笙,他仍旧有那么多不安。现在终于明白了,不是害怕朝廷之上的威胁,是因为害怕自己罪孽太深,报应来的太多太早,没法陪着阿笙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