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桌子看他发呆不动,以为看花魁的美色惊了神,于是故意高高地哼了一声:“白公子您不知道,这不算什么,我以前看的花魁还比她美上千百倍,那才是一笑倾城嘞。”
百里骁还没有说话,楼下就有人喊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你懂什么一笑倾城!回家吃你的奶吧!”
借着花魁身上的香气,楼下传来带着调侃与别样意味的嘲笑声。
小桌子不理他们,她看百里骁不做声,以为他不信,于是坐在桌前,矫揉做作地对他抛了个媚眼:“那年她也是坐在花车里,就这么轻飘飘地看了小的一眼,小的的魂儿当场就飞嘞!”
百里骁拿着茶杯的手突然一顿。
小桌子微微倾身:“公子您怎地了,这茶不好喝?”
似有暗香袭来,却比窗外的更加怡人。
他放下茶杯:“无事。”
只是这茶杯刚刚放下,就有一瓣桃花落入其中,被水波微微挤压,就有晶莹的汁水微微荡开。
嫩得发白,粉得芳香,蜷出个边角似眼尾如丝一飞,似有千万种含汁带露的媚意。
他微微抿了一口,明明是清苦的茶,却莫名尝到一丝甜意来。
第7章
小桌子看他不做声,于是问:“公子,您喜欢这个花魁吗?”
两人第一次靠得如此之近,她甚至可以看得到百里骁在朝阳下微颤的长睫。
对方抬眼看她——这是苏玛自进了这间茶馆以来,他第一次抬眼看她。
他的眸子格外好看。如寒潭凝冰,又如春风化水,让人不寒而栗却又甘愿深陷。
但他却自小就讨厌自己的眼睛,在他还是幼童时期,教主就抱着他,指着一个食人的恶徒对他道:
“你要是打不过他,他就会把你的眼珠子抠了,吃了去。”
魔教教主说的话并不是吓唬小孩子说的话。他真的把那个恶徒放出来,用最好的丹药提升那人的功力,然后日复一日地和百里骁对招。
每一晚,小百里骁都是捂着眼睛睡着的。
开始是一根手指,后来是一只手、一只胳膊,再后来加上了脚、腿......在日复一日的对招中,他开始暗恨,自己如果没有眼睛就好了,那么他就没有了弱点,他就可以豪无后顾之忧地到出招。
在百里骁成年的前一天,那恶徒打红了眼,两根奇长又枯瘦的手指就向他的眼眶伸去:
“老子想吃你这双眼睛很久了!”
白光起,血光现。
百里骁挖出了他的眼睛,扔在地上,让逐地“啪”地踩碎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双让人疯狂的眼睛,如同碧潭一样,微微垂着看着她,他不说不,也不说是。
小桌子腹诽了一声:“想必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臭男人!”
她咳了一声,道:“公子,你还是见识得太少。”
她站起来,如同先生教书一般认真:“真正妖娆的女人啊,不是搔首弄姿,也不是娇柔做作。
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媚意。如同芍药蒙纱,落樱蒙雪,就算裹着一层素白,也挡不住那股幽幽的芳香。”
她转身,又郑重地道:“要是喜欢上那个花魁,才是蠢男人呐!”
百里骁看着她,眼中毫无波动。
小桌子见他半点反应都无,不由得无趣:“算了算了,您话都没几句,跟您说这个干什么。”
她把盒子抱起来:“公子,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百里骁低下头,没有留她的想法,小桌子走到门口,看着楼下的熙熙攘攘,回头故意大声道:“公子,外面太乱了,您可要小心别被那些姑娘们吃了!
小的还在客栈里备好浴水等着您回去呐。”
她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大声的哄笑:“这人哪里像是店小二,分明是苦守寒窑等人回家的糟糠啊!”
众人又笑,却不知小桌子的话有多“真”。
待她走后,百里骁眉目稍敛,他看向桌面,原来小桌子还落下一样糕点。这糕点晶莹剔透,看起来颇甜。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刚要拿起,就听到门被敲响三声。
门外有人道:“公子,掌柜的问您是否要续茶?”
“是。”他收回手,又开始垂眸。
有一小厮弯腰进来。许是常年伺候这群清高自傲的书生,这茶馆里的小厮们也干净得很,百里骁在他光洁的指甲上一扫而过。平淡地阖上长睫。
“糕点留下。”
小厮低低应了一声。
小厮关上门,走到拐角,突然在脸上一抹。顿时,平淡无奇的面貌顿时变得阴柔起来,他看着小桌子的背影,纠结地皱起眉:“难道老子很蠢?”
*
从茶馆出来后,苏玛的心情难得放松。
因为她发现百里骁其实就是个木头,他对自己的另一个柔弱孤女的形象都不上心,更何况一个只有外表的花魁呢。
身为一个大反派,他的眼里只有神剑罢了。
她猜这人这时候来到茶馆,不是为了看花魁。而是为了找戴元。
戴元这个人刚愎自用,骄傲自负。此时肯定化作普通人藏在人群里看热闹。这人即使身怀重伤也不会忘了出去浪。
这一晚,就是多个势力布下天罗地网抓捕戴元的一晚。
而百里骁,就是那个最后的黄雀。
只是这么重要的剧情这个时候怎能少得了男女主。明明是一出你追我赶的紧张夜晚,有了男女主的加入顿时变得鸡飞狗跳。
女主从小在官家长大,无时无刻不在受着条框束缚,真正地来到江湖,还看到了这个城里最美的姑娘,怎能不凑个热闹。于是趁着人多混杂,藏在隔壁听墙角,被赶来喝花酒的男主抓个正着。
于是两人在包厢里叠在一起,听了半个时辰的墙角。
在这半个时辰里,两人身形交叠,你呼吸着我的呼吸,我靠着你的胸膛,你揪着我的袖子,我压着你的头发......
听着隔壁传来的阵阵“极乐欢音”,两人又是尴尬又是羞赧,最后暧昧横生,都不自觉地加快了呼吸。
“青楼”是一个面对人类最直白的肮脏的地方,也是最能体现青年男女纯情的地方。两人经历了这一遭,不说心意相通,但感情已经有了质的变化。
只是徐思思还是太年轻,看见戴元没能沉住气,提起剑就要捉他,顿时把戴元吓得提上裤子就跑。
虽然把事情弄遭,但两个人也知道了一个秘密:戴元的左臀下有颗痣。正是掌握了这一证据,几人才在第二天成功把戴元从客栈里揪出来。
对,戴元就在客栈里。这个家伙嚣张得很,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这个规则运用到极致。在一众高手面前来去自如,用实力嘲讽这些老家伙。
苏玛在客栈里忙了多天也没见到什么可疑人物,想来这人的伪装能力多么高超。不过她可没兴趣参与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也没有兴趣去青楼里看热闹。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勾引百里骁。
这一晚,对方从黑暗归来,褪去满身的疲惫与肃杀——正是需要洗个热水澡的时候。
今晚这么重要,明天就是去山里抓戴元的日子,她不下手不行了。
据她的观察,百里骁虽然话不多,但对她没什么恶感。这个时候暴露真正的身份还为时尚早,但在山里是他第一次对徐思思心动的时候。如果在那个时候再下手,那可就晚了。
还不如在今晚,给他设下个“陷阱”,先把他的心套上一层枷锁,不让任何人进来,以后再慢慢培养感情那也来得及。
傍晚,看热闹的人群渐渐回了客栈,微微昏暗的大堂之中,到处是欲盖弥彰的低笑声,这群人虽看过了花魁,但碍于金钱不能一亲芳泽,只能不知餍足地回味着。
有人看小桌子从外面回来,干活都有了劲头,于是揶揄她:“小桌子,你出去看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还能是什么?花魁呗!老子看了一眼现在吃饭都有劲!”
小桌子哼哼了一声,明显不想搭话。
有人问她:“怎么了,这是没看上那个花魁?”
“怎么可能,是他毛头小子不懂吧。”
小桌子不想与这群大老粗一般见识。她兴冲冲地走向后厨,对着吭哧吭哧烧热水的大山道:
“今天晚上的水烧得再多点。”
“再多?”大山道:“用凉水兑一兑就够了,你还要多少热水?”
苏玛一把搂过他粗壮的脖子:“我今天晚上要干一番大事业。需要好多好多的热水,你就烧吧。”
大山又被她身上的香味弄得意乱神迷,于是迷迷糊糊地点头。
苏玛满意地站起来。
等水烧好后,她算了算时间。百里骁差不多就该回来了。于是拎着水桶向楼上走。刚把水桶拎上二楼,掌柜的就在下面叫:
“小桌子!你过来一下。”
苏玛:“......”
她放下水桶,噔噔噔地下楼:“掌柜的,什么事?”
掌柜的把一个大食盒塞进她怀里:“鸳红堂今晚点心不够,你去给她们送十份。”
苏玛:“......啊?”
“啊什么啊。”掌柜的推她出去:“快去快回。”
苏玛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走,她道:“掌柜的,我手里还有活呢,您让小凳子或者大山去呗。”
“大山在烧水,小凳子也被我派出去了,就你闲着。让你去你就去。”
说完,将她推了出去。
苏玛无奈。好在她算了算时辰,从这里去鸳红堂一个来回不到半个时辰,也不算太晚。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倒也能围观一下剧情。
原著里此时百里骁正在对面茶楼作壁上观,她在他面前亮个相也不错。
到了鸳红堂,发现此时灯红酒绿,比往常更加富丽堂皇。她报了名字,自然有人带她进去。
一进大堂,就看到正中央挂着一片幕布,幕布之后隐隐约约有一妖娆身影斜斜一坐,婀娜体态犹如日暮山峦,引人遐思。
厅下坐着一桌桌江湖人士与富商豪贵,谁也不知哪个粗壮面孔,或是哪个柔弱体态下,就是完美伪装的戴元。
苏玛看得一个愣神,一转身就看领她的那个人不知走到哪里,人影不见了。
她却不知道该把东西放哪儿,听一小厮一指,进了一扇厢房。
一进去,香味扑鼻,她被呛得咳了一声,然而闻得多了,倒觉得这味道浓郁却不低俗,倒也不错。
这房间倒也没有那么多的装饰,只有简单的山水字画,也不知是哪个姑娘的闺房。
她刚想退出去,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娇笑:
“老娘自从当上了老板后就空了十来年,没想到今天竟有人点我。”
又有一道略微阴柔的声音急道:
“老子也没想到,不过今天老子不想做个蠢人,思来想去时光耗不得,就来换换口味。”
苏玛知道,这是碰上姑娘接客了。
在这里干站着也不是办法,要是藏起来岂不是要听一夜的墙角?她下意识地就想开门。
没想到刚迈出一步,就感到后颈一紧。
她就像是一只小鸡一般被拎起,然后一滑就被带到了床底。
苏玛:!?
背上覆上一股重量,有一股冷香袭来,苏玛下意思地转头,就看见那人毫无感情的眸子,顿时一惊:
“白公子?!”
第8章
最凶残的反派是什么样的?
在苏玛的心里,最凶残的反派就应该像百里骁一样,任别人如何拼命搏杀、垂死挣扎,他自巍然不动,只待运筹帷幄、生杀予夺。
然而,那个冷漠无情、龟毛洁癖,连她擦了一百遍的凳子都不愿意坐的大反派百里骁此时此刻,为什么会藏在青、楼、的、床、底?
她猛地转过头,震惊地看着他。
对方却并不看她,只是绷紧全身的肌肉,紧紧地盯着门外。
他一袭黑衣,如同蓄势待发的黑豹,只待时机跃出去一口咬碎敌人的喉咙。
顿时,苏玛什么疑惑都没有了。
人人都说,美色撩人,却也忘了男色也撩人。他全身都被包裹在纯黑的布料里,本就皮肤白皙,如今更被衬得如同玉石般细腻。
衣衫沾着霜露,微冷潮湿,凉凉地贴在苏玛的脸上,而夹在两人中间的,被体温一蒸腾就变得潮热。
苏玛被他压.在身下,只能看到黑色的布料交错间,那纯白的一小片胸口。似夜中一抹被月光反射的雪,如此眨眼,让人恨不得一口咬上去平添一抹血色。
他抬着头,精致的喉结上下滚动,古井无波的眸子如同夜空下的浮冰,即使在黑暗下也依旧精光闪烁。
苏玛恍惚了一瞬,就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刚想张口,就猛地被他捂住了嘴。
门外,调笑的两人想来早已按捺不住,还未进门就纠.缠起来。
那女人娇.小道:“别急啊,这夜长着呢。”
“你不急,老子急。许是这最后一遭了,我得尽兴了才走。”
说完,只听门吱呀一响,两人跌跌撞撞地倒在桌子上,茶杯、花瓶噼里啪啦地撒了一地。
这样聒噪的声音却半点入不了苏玛的耳,她的所有感官都像是集中到了嘴唇处。
百里骁从小就在无上峰长大,无上峰本就高.耸,冬日更是寒冷彻骨。
为了锻造他的体魄,魔教教主强行将他按在冰天雪地里练功。每每练到嘴唇发白,冰棱挂眉才可罢休。
经年累月,他的武功登峰造极,但也落下个体寒的毛病。如今苏玛被他冰凉的手心一碰,就直接打了个哆嗦。
但微冷之中却是忽略不掉的细腻。他虽常年握剑,但除了指尖略有薄茧之外,手心光滑无痕,轻轻拢在她的唇上,如同让她亲.吻一块玉。
那两人在屋里撕扯着衣服,娇笑声与调笑声混在一处。
百里骁垂下眸子,入定了一般看向地面。
苏玛转了转眼珠,故作不解地无声问:“公子,他们在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