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醋坛子又翻了——悬砚
时间:2020-02-11 09:57:21

  刑部记载自然是周到的,那人黥刑的位置又是如此特殊,想必很快会有眉目。
  只是……
  慕婳确实是看到了那人身上的刺字,却没有看到那枚玉佩。
  那么重要的东西,就算有,怎么可能会让慕婳看到?
  慕婳也只是上一世在连庭发动兵变后,跟着穆淮见到过而已。
  不过,那人已经被顾澹杀了,也是死无对证,这玉佩的线索可大可小,就看连庭自己心里如何想了。
  在慕婳眼中,连庭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是坐上了司寇这个位置,待人接物皆是无可挑剔,周旋于百官间也并未吃亏。
  上一世的慕婳并未与连庭这般正面打过交道,唯一的一次不过是最后他以她做人质威胁大军。
  他暗中布局多年,慕婳觉得他定然是个善于辞令,进退有度的人。
  今日一见,嗯……果真是个八面玲珑的狐狸。
  作者有话说:  连庭:我要演好了,不能让人发现破绽。
  慕婳:来吧,看谁会演。
 
 
第5章 
  慕知此人,素来是嘴上不饶人,对于一些辞令上的迂回委婉一直是不耐的,这样的性子让慕睢很是头疼,不过好在有慕修从旁提醒,也会收敛一点。
  不过,当自家娇娇的小妹平静的问出“大哥呢”这个问题时,他却是罕见的迟疑了,没有说出答案。
  大哥没了。
  承泽乡一事目前还在调查中,顾廷尉前几日送来消息说是找到了线索,约莫这个月下旬能够带回消息。
  不过,不管结果如何,慕谷终究是没了。
  慕谷作为相府长子,在他们这些弟弟妹妹面前一直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存在,自小入宫做太子伴读,后来入翰林院做了学士,相当于太子的一大心腹。
  慕谷最为沉稳,也很关爱下面的三位弟弟妹妹,对慕婳尤为细心,时常会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陪陪她,得到了什么好东西都是直接往她院子里送的。
  “大哥呢?”
  安安静静的小姑娘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正在倒茶的慕知手上抖了抖,好在茶水没有洒出来,稳稳地放在了慕婳面前。
  “晏晏……”
  慕知有些踌躇,毕竟慕婳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醒过来,本就是苍白孱弱的,若是再经受什么刺激,说不定情况会更糟。
  而且,医首现下还在宫中,若是慕婳出了什么突发状况,也不能及时的处理。
  “三哥。”
  察觉到身边人的犹豫,慕婳浅浅叹息,加重了语气,“大哥呢?”
  “大哥他近日……”
  对上慕婳那洞悉沉静的眸,慕知酝酿好的说辞便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素来心直口快的他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察觉到慕知的踟蹰,慕婳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只漫不经心的摩挲着茶盏的边沿,视线定定的落在泛起涟漪的茶水面上。
  “我回来那天,看到了灵位。”
  此言一出,慕知便是知道此事是瞒不住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慕知终是泄了气,坐到少女身侧,手掌按上她的发顶,“大哥最疼爱你,你要好好保重。”
  “此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失去了一个大哥,不能连你也保护不好……你喝药的时候,你不高兴,我和二哥心里也是难受的。”
  这样的回答很是含蓄,但其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慕婳用力闭了闭眼,指尖嵌入苍白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稍稍回过神来,“葬在何处?我去看看。”
  “葬在城外的别庄上了。”
  慕知垂眸,忍住心中的悲痛,“若是晏晏想去看,等爹爹和二哥回来吧,我们陪你去,最近天凉了,你身子弱,莫要着凉了。”
  慕婳低低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言,苍白的手指紧紧扣着茶盏,骨节处泛起森白,可见力道之大。
  因为身子不好,慕婳自小都是文文静静的,就算是到了玩闹的年纪,也从未玩闹过,府里的人也都习惯了她安静的模样。
  只是,现在这样一言不发,反倒是让慕知生出一股不安,他细细思索了番,终是找不到话语来安慰眼前的小姑娘。
  他生平第一次这样不喜自己这张不会说话的嘴。
  慕婳出生的时候算是险象环生,慕睢对这个小女儿寄予了很美好的愿景,所以给她取了“晏晏”为小名,愿她一生平安喜乐,圆满无憾。
  全府上下都宠着她,他与两位兄长也会变着方子来逗她开心,爹爹更是什么好东西都送来给她,生怕她哪里不开心,连那素来严肃的大将军顾晟也喜爱慕婳,送来的礼物时常让爹爹吃醋郁闷一段时间。
  可以说,慕婳是被他们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的,所有人都没有去提她出生时众多太医无奈的预言。
  慕谷遭遇不测,慕婳紧接着被劫走,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了,还要接受自己长兄离去的事实。
  慕知很想要安慰一下眼前这样无声的慕婳,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不让她更伤心,才能让她好受一点。
  沉默了几息,慕知并没有多迟疑,便是伸手揽过慕婳小小的身子靠着自己,如同儿时那般,掌心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放缓了声音哄她。
  “晏晏乖了,等你身子好点了,三哥带你去看大哥好不好?”
  “外公说了,你最近情绪不能过激,晏晏也不想三哥被外公骂的对不对?”
  如今的医首谢文合是他们的外公,慕夫人谢氏是他的掌上明珠,也是千娇万宠的,如今自己的小外孙女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然是愁思深重的。
  慕婳阖上双眸,纤长的羽睫微颤,伸手抱住了慕知的手臂,忍住眸底的泪意。
  好在将人哄好了,慕知深深的松了口气,刚想着要不要带慕婳出去走走,门外便是传来采竹的声音。
  听到响动时,慕婳有些后知后觉的转头看过去,而后便是落入一个馨香袭人的怀抱,那人收紧了手臂,声音微微颤抖,“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月姨?”
  来人将自己抱得太紧,慕婳费力的抬首,一滴泪珠却是猝不及防的落在她面颊。
  视线里的女子凤眸细眉,妆面清淡,全然没有平日里的耀眼模样,发上也只戴了支素雅的珠钗。
  皇后闺名容月,与慕夫人交好,素来宠爱这个小姑娘,算是把她当自己女儿养着,得到慕婳醒来的消息,便是匆忙带着太子穆淮过来了。
  慕知走到一边,与太子穆淮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是心下了然,与之一同坐下来,为他们倒了杯茶。
  “你这孩子,是要吓坏我们。”
  皇后挨着慕婳坐下来,揽过小小只的少女靠到自己怀里,“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缺什么直接说,我都找来给你。”
  “已经好多了。”
  慕婳摇摇头,任由皇后揉着她柔软的发,浅浅叹息,“对不起,此次是我的冒失,让大家担心了。”
  “不是你的错。”
  怜惜的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皇后陡然挑眉,“放心,司寇已经去查了,你爹爹和你两个哥哥也在追查,会有结果的。”
  穆淮安静的以竹筷将小碟里的点心扯成小块,放入她眼前的小碟上,又为其续了热茶。
  听说慕婳胃口不行,皇后便是让人重新上了热粥,监督着小姑娘一点一点的喝完才让人撤下了,还不忘用丝帕替她擦了擦嘴。
  揉了揉小腹,慕婳认命的叹了口气。
  又陪着小姑娘说了会儿话,皇后便是去找慕夫人说话去了,她们二人情如姐妹,现如今突遭大难,她时常会来陪着她。
  穆淮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慕知,后者心下了然,迟疑了一下,终是退出了房间,轻轻阖上门扉。
  接过对面人递过来的丝帕擦了擦手,慕婳迟疑了一下,方说出来自己的疑惑,“淮哥哥可是受伤了?”
  唇角动了动,穆淮垂眸,敛去眸底翻涌的思绪,似是在隐忍着什么,踟蹰了半晌,终是开口了,声音干涩,“对不起,晏晏。”
  慕婳疑惑的看过去,入目的是穆淮微红的双眼,年轻的太子深深的吸了口气,哽咽了一下,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这样情绪外露的穆淮是慕婳第一次见,她微眯了眼,小指忽的一颤,“何意?”
  “是我。”
  穆淮闭了闭眼,沉沉叹息,声音压抑着明显的颤抖,“你长兄是为了救我才丧命的,他不会武功,本应该先行撤离。”
  “对不起。”
  穆淮顿了顿,尽力去稳住自己的情绪,手指深刻的印入衣摆,“我连他完整的尸骨都没有寻到。”
  慕婳的呼吸蓦地一滞,瞳孔微微一缩后,便是快速垂下眉睫,声音低的近乎虚幻,“你们……遇到了什么?”
  “应该是训练有素的影卫,不是普通的流匪或是乱军。”
  提起这个,穆淮便是攥紧了手掌,眸底凝起犀利的光,唇角紧紧呡起。
  这是慕婳第一次见到穆淮这般模样,若说穆淮之前是一块上好的璞玉,等待着世间的雕琢,而此时,他便是一柄已然开刃了的利剑,随时都能出鞘。
  “他们带了火榴石,又是在荒野间,芦苇荡又太密,我们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
  顿了顿,稍稍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穆淮才继续开口,“很多将士都被……我带人翻找了许久,都没有拼出一具完整的尸骨来。”
  那样血肉横飞,残肢遍地的场景,这几天一直会出现在他的梦魇,想起还在鬼门关徘徊,一直昏睡不醒的慕婳,穆淮便更是心痛。
  慕谷身为相府长子,不管是能力还是性情皆是极好的,年纪轻轻便是入仕,受太傅极力夸赞,如今……
  慕婳却是抓住了另一个重点,猛地抬首,语气急切,“你是说,没有找到大哥的尸骨?”
  “是没有找全……”
  穆淮还未说话,便是被慕婳打断,少女加重了语气,明显是不想让眼前之人反驳她的想法,“既是没找到,说不定他还活着呢?”
  “可能他受了重伤,我们还没有找到呢?”
  对上眼前少女水润盈盈的眸,穆淮张了张嘴,手掌攥紧后又松开,缓缓而又坚定的点头,顺着她这样明显自欺欺人的想法说下去,“是,确实有这个可能。”
  掌心覆上慕婳的发顶,穆淮闭了闭眼,以一种近乎严肃的语气开口,落地字字铿锵,“晏晏,以后,我会保护你。”
  在慕婳微微睁大的疑惑双眸下,穆淮继续道,“以后,我便是你的兄长,我绝不会让人欺负你。”
  “我穆淮,定然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说:  穆淮:(一本正经)以后,由我来保护你。
  顾澹:呵。
 
 
第6章 
  在慕婳心中,穆淮一直是一个温润含笑的模样,上一世他护了她一生,哪怕是极为凶险的时候,他都未曾将不好的情绪透露给她,实实在在的将她宠成了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书中最后也写了慕婳身死后的穆淮,后位空置,六宫清静,雨露均沾,是个优秀的帝王。
  却再也不会亲自下厨,去做一碟梨花酥。
  这句简单的描写,足以表达慕婳在他心底的重要性。
  “淮哥哥。”
  慕婳浅浅叹息,主动以自己的发顶去蹭了蹭他温热的掌心,微湿的眉睫轻颤,落下晶莹的泪,唇角却是努力的扬起,笑的倔强。
  “我……信你。”
  信你能够肃清乱党,信你能够治国有方,信你能够成为优秀的帝王。
  穆淮最见不得慕婳哭,尤其是这样无声的哭,虽然还在勉强的笑,却已经能够让他心疼。
  以柔软的丝帕轻轻拭去少女眼角的泪,穆淮浅浅叹息,放缓了声音,“别哭了,若是让母后知道了,又该责怪我了。”
  皇后几乎是将慕婳当半个女儿,他自小便是被皇后耳提面命过多次,不准欺负晏晏,要爱护晏晏。
  慕婳撇嘴,夺过穆淮手中的丝帕,胡乱的擦了擦面上的泪痕,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淮哥哥身上伤怎么样?要紧吗?”
  “无妨。”
  拿过慕婳膝头的手炉试了试温度,穆淮皱眉,将自己的递过去,替她理好毛毯,“你此次伤的极重,才应该好好休养,暂时便不要出门了。”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慕婳眉睫微颤了几下,而后抬首,对上眼前人微眯的眸,“你的意思是……”
  穆淮细微的笑,并没有详细说的打算,“拂玉山庄距离川都也算是路途遥远,长途奔波确实辛苦,且晏晏已经跟随茯苓前辈学习了七年,是时候出师了。”
  慕婳不可置否,指尖敲了敲手炉上的穗子,“我明白了。”
  连庭已经开始大开大合的行动,按照剧情来看,距离兵变也只剩下不到三年,穆淮要安排很多去彻底肃清那些乱党,慕婳自然需要配合。
  嘱咐了一番,穆淮便是离去了,带走了慕婳的手炉,将自己的留了下来。
  穆淮的手炉上有着一簇玉簪花的雕纹,是皇后最喜欢的,外面的手炉套有缀玉的穗子,慕婳百无聊赖的把玩着。
  送走了皇后和太子,慕知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对劲,慕婳疑惑的看过去,他便是迅速调整过来,笑着问要不要去玩秋千。
  慕婳当然是愿意的。
  这是大哥慕谷带着自己两个弟弟给小妹做的,足够结实,其上可以铺毛毯,让慕婳暖暖和和的玩。
  论起哄妹妹,慕知确实经验丰富,随便讲几个趣事便能逗得慕婳直笑,直到悬在天际的夕阳缓缓下沉,灼灼的金光收敛了热度,他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慕婳已经在秋千上浅睡了过去,慕知替她将毛毯盖好,待到夕露微凉之时,方将她唤醒,一同去谢氏的院子里用晚膳。
  谢氏拖着病体照顾慕婳许久,如今放下心来,才算是真正的休息了一下午,慕婳乖巧,也没有在她面前提此次的事情,专心与慕知笑闹,逗得谢氏面上笑出了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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