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并无其他。”
顾澹似是笑了,呼吸洒在慕婳小巧的耳垂上,引得她一阵颤栗,“不管是什么愿望,我都会自己去实现。”
顿了顿,顾澹将人面对自己,缓缓垂首,直至与她额头相抵,“包括你的。”
许愿什么的,他是从来不信的,他会用自己的双手去实现。
慕婳眸底似是有星子在闪烁,顾澹不由得伸手握住她的下巴稍稍抬起,薄唇逐渐靠近,却是在将要与她贴合的那一瞬被小姑娘偏头避开了。
“看那个!”
小姑娘声音激动,顾澹手上力道微微一松,慕婳便是直接挣脱了他跑开了。
“晏晏?”
顾澹急忙追上去,见慕婳已经接过了一串糖葫芦,小心的笼着自己宽大的衣袖以免糖浆沾到上面。
慕婳并没有耽搁多久,买了一串糖葫芦便转身回去,直接撞入了顾澹怀里,后者揉了揉她的额头,语含无奈,“要什么与我说便是,不要走散了。”
“知道啦。”
慕婳连连点头,将糖葫芦送到他唇边,“来,吃~”
见她确实兴奋,顾澹也没有去打扰她的好兴致,顺从的垂首咬下一颗山楂,横过手臂将她护好。
今夜的灯火很美好,他怀里的姑娘也很美好,顾澹收紧了双臂,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呼吸,口中糖葫芦的甜腻蔓延开来,连舌尖都在微微颤抖。
“呐,澹哥哥。”
小姑娘咽下口中山楂,声音软绵而甜腻。
顾澹应了声“嗯”,下巴抵上她肩头,她柔软的发丝擦过了他的侧脸,挠的他心头微痒。
慕婳呡唇,稍稍仰头去看天际的烂漫星子,“我现在……很开心。”
闻言,顾澹的目光有那么瞬间的闪烁,他闭了闭眼,侧头去亲了一下小姑娘的侧脸,“我也是。”
见她吃完了糖葫芦,顾澹环在她腰间的手便是握住了她微凉的手,耐心的将其纳入掌中暖着,搁在她柔软的腰际。
顾澹细微的笑了,看着湖面上那些起伏不定的河灯,眸底灯火明灭,“晏晏。”
慕婳安心的将脊背靠上他的胸膛,耐心的应了声“嗯”。
接下来二人都没有继续说话,对岸有人放了不少祈愿灯,随着夜风升入空中,摇晃着向着远方而去,有年轻的男女脉脉含情的执手欢笑,慕婳与顾澹则是在这里静静相拥,看着周围的热闹。
湖面上有很多河灯,摇曳着如豆的火苗顺着水流而去,有两个河灯始终连在一起,其上墨迹浅淡,一为“平安”,一为“无忧”。
愿澹哥哥此生平安喜乐。
愿晏晏一生无忧无疾。
当烟花在天际绽开,照亮了彼此的面容时,顾澹俯下身,替慕婳捂住了双耳,薄唇轻轻吻上她含着晶亮星子的眼。
周围尽是嬉笑的人声,烟花照亮了整片夜空,微凉的风似乎都染了些许温度,吹开了那被藏在心底很久的旖旎心事。
而那唇齿婆娑间的呢喃也渐渐淡了,在这片灯火热烈中,云散为无。
男女之间最为郑重又最为烂漫的话是什么呢?
———“我爱你。”
而最为美好的回应是什么呢?
———“我亦是。”
***
上元过后,大家渐渐开始忙起来,慕婳倒是悠闲起来,她负责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只等穆淮那边的进一步行动,目前只要安心等待便可。
连庭虽然如今已经入大理寺,但是目前他身后到底有多少人,那些人分布在何处,还是有一些是他们不了解的。
而且,此次连庭入狱,他没有多少惊慌,甚至都没有反驳或是挣扎,似乎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多少意外。
慕婳上一世与他周旋过几次,深知他是狡猾且善于提前谋划之人,不管如何,他定然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的,至于这后路是什么,还需要穆淮他们去继续排查。
顾枳那天传了消息回来,菅县那边他所能发现的可疑的点都被清除完毕,过程顺利的有些异常了。
穆淮思索了一番,在身后地图上勾了几个地方,浅浅叹息,“他暗中很有可能还有一些据点,只是我们没有发现,抑或是……他在意识到我们的行动后,便将那些人转移了。”
顾澹沉吟少许,“这样一来,想要完全肃清还是有些难。”
“这是迟早的事,不能过于着急。”
穆淮轻笑,手中朱笔直接勾出了川都,“且现在连庭还在大理寺,何愁那些人不现身?”
“你的意思是……”
顾澹眯眼,忽的明白了穆淮的意思,“请君入瓮?”
“准确的说,是请君入瓮,各个击破。”
说着,穆淮依次勾出了菅县,承泽,程州,栗泽等地,“他谋划多年,定然不会放任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是以,他定然还存留了不少实力。”
“这是险中求富,太过冒险。”
顾澹皱眉,定定的看着地图旁的年轻太子,“你可想好了?”
“自然。”
穆淮放下朱笔,悠悠的饮了口茶,“这样做虽然危险,但确实是最为快速的做法,不是吗?”
顾澹呡唇,目光渐次深邃,并没有立即回答,似是陷入了思考。
“其实……”
一直沉默吃点心的慕婳举起了小手,引来二人的视线后,歪头乖巧一笑,“我有一个想法,可以配合淮哥哥的做法。”
穆淮挑眉,一撩衣摆在她对面坐好,“说吧。”
片刻后,慕婳与顾澹离开太子府,年轻的太子亲自送他们至门口,含笑拍了拍顾澹的肩。
“这件事就这样办,暂时先不急,这几天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顿了顿,穆淮刻意放缓了语气,“好好待在家里准备成亲吧。”
顾澹与慕婳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与对方的手交握收紧,直至十指相扣。
***
初春时节,杨柳被绿烟渐次染透,桃树蓬勃着荼蘼的柔软时,慕婳出阁。
苏安筠与穆彦是提前几天回到川都的,在慕婳出嫁前一晚陪着她。
小姑娘明显有些羞怯,一直在念叨这念叨那,苏安筠不能说话,只微笑的看着她,时不时地写下一些话来作为回应。
苏安筠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和慕婳忽然会有这般深厚的情义,她心里有种感觉,仿佛她们本该如此亲密。
事实也确实如此。
到最后,许是说的累了,慕婳靠着苏安筠睡过去了,大半个身子都露在锦被外,白嫩的脚丫还抵在软垫上。
苏安筠无奈摇摇头,将她妥帖的塞回被窝,掖好被角,感受着身侧之人徐缓的呼吸,缓缓睡去了。
第二天起床时,苏安筠已经不在房里了,慕婳揉着双眼扫了一圈,“阿筠呢?”
“回小姐,苏姑娘刚走,说是回去给你取礼物了。”
采竹扶着上有些迷糊的小姑娘下了床榻,“小姐无需担忧,端王此次也回来了,苏姑娘不会出什么意外。”
慕婳点头应下,去洗漱了一番,便被涌入房间的几名喜娘按着上妆。
门被轻轻打开,桃粉对襟襦裙的少女探入脑袋看了看,与慕婳视线相触时,便是弯了弯眉眼,“婳婳!”
“榕姐姐~”
慕婳轻笑,让林榕坐到自己身侧,后者拿出两个木匣,送到慕婳膝头,“这是我和清瑶的礼物,她说她还在孝中,不便来你的闺阁,让我一同送过来,不过她会在外面等你。”
“好~”
慕婳刚点头,喜娘当即便是一阵咋呼,“我的小姐哎,可不要乱动。”
见小姑娘身边簇拥着几名喜娘,林榕便是稍稍坐远了些,含笑看着她无奈的表情。
慕婳甚少上这样明艳的妆面,如云的青丝被挽成了繁复的髻,戴好钗冠,簪好步摇,眉心点了一朵桃花,粉黛敷面,细长的眉温婉而柔美,柔软的唇瓣因为紧张而稍稍呡起。
嫁衣是谢氏和皇后一同为她准备的,是热烈的火红色,牡丹于层叠的裙摆上盛放,鸾鸟柔软的尾羽顺着她腰际盘旋而上,袖口以金丝勾勒出了杏花与藤蔓。
外面喜乐响起时,林榕上前去替慕婳理了理衣襟,“婳婳,时辰到了。”
慕婳咬着下唇,素白的手紧紧攥着衣袖,低低的应了声“嗯”。
“别紧张。”
林榕轻笑,拿过火红的喜帕覆上她的发顶,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他在等你。”
闻言,慕婳的确心下稍安,深深的吸了口气,任由林榕扶着自己走出房间。
院子里似乎聚集了不少人,慕婳的视线被遮住,只能看到脚下的方寸之地,踏出房间时,视线里出现一只骨节修长的手。
来人轻轻唤了她一声,“晏晏。”
是慕知。
慕婳小小的点头,在林榕的帮助下趴上慕知的脊背,小心的环住他的脖颈。
慕知稳稳背着自家妹妹,一步一步的走出这方院子,将她送上花轿。
小姑娘小小的一只,并不重,慕知小心翼翼的背着她,走向那将要与她相伴余生的男子。
花轿开始移动,耳边是人们的道贺声与喜乐声,慕婳咬住了下唇,再度攥紧了柔软的衣袖,指尖深刻的扣住其上一朵杏花。
直到花轿停下,轿门被踢开,她被人扶着走出花轿,耳边响起熟悉的轻唤,“晏晏。”
慕婳呡唇,心下的紧张的尽数散去了,她小小的点头作为回应,接着,有红绸缎被送到自己眼前。
慕婳唇边笑意加深,伸手紧紧握住,轻轻扯了扯,另一边的顾澹感受到这股力道,紊乱的心跳亦是缓缓平复下来。
从他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慕婳素白的小手与素蓝的手镯,他心下定了定,带着她踏入将军府。
相府与将军府素来交好,慕婳对这里也不算陌生,顺从的跟着顾澹来到喜堂。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有顾晟的,有顾枳的,还有她二嫂顾笙的,她还听到了茯苓的声音,含笑温柔,“注意脚下。”
“一拜--”
慕婳被采竹扶着,稳稳俯身下拜,步摇上的坠玉流苏擦过面颊,触感微凉。
一拜天地,谢天地让我新生,谢命运让我与你重逢。
“二拜--”
顾澹握着红绸,对着端坐的顾晟郑重俯身,眼眶微热。
二拜高堂,谢父亲养育之恩,谢师长耐心教导。
“三拜--”
二人似是顿了一息,继而同时俯身,皆是握紧了红绸。
谢你初心不变,谢你此情累世馥郁如旧。
谢你思念半生,谢你跋涉而来为我良人。
“礼成!”
下一刻,慕婳听到了周围的道贺声,她亦是清浅笑开,心头逐渐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充盈。
大概,是幸福。
许是为了防止慕婳无聊,慕婳在新房里坐了会儿,便是有人送来了晚膳,她也不忸怩,直接给自己盛了碗热粥。
反正她确实是饿了。
顾澹回来时,慕婳已经吃完了,正坐在小案边看书,听到了脚步声,她转头看过来,二人视线相触间,似有烟花绽放在她的眸底。
她的眉心有一朵桃花,顾澹心头微痒,大步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下时,已经稳住了过于激动的情绪。
有喜娘呈上合卺酒,顾澹拿了一瓣匏瓜送到慕婳面前,待她红着脸接下了,自己才拿起另一瓣。
慕婳顿了顿,与眼前男子对视一眼,仰头缓缓饮下匏瓜中酒。
入口是微微的甜,并没有很烈,反而透露出几分清新,慕婳舒展了蹙起的眉心,直接将合卺酒饮尽。
“这……”
慕婳眨了眨眼,面色疑惑,“不苦啊。”
不是说,合卺酒是匏瓜内装酒,匏瓜味苦,里面也是装苦酒,寓意今后夫妻二人同甘共苦吗?
“你本就甚少饮酒,苦酒你应当不太习惯,我换掉了。”
顾澹放下匏瓜,让房内众人退下了,在慕婳身侧坐下来,“怎么样?嗓子难受吗?”
他做主将这合卺酒换了微甜的果酿,也不是很腻,应当是合了她的口味的。
“不难受,有点甜。”
慕婳摇摇头,还是去饮了口清茶,“换掉了会不会不好?”
“无妨。”
顾澹并不在意,抚了抚小姑娘的发顶,“用苦酒不过是要一个好的寓意,并无其他,实际上余生在我们自己手里,能不能实现全看你我罢了。”
不过是少饮些苦酒,并不影响他与她今后的生活走向,他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
二人喜服的颜色都是热烈的,衬的顾澹也有几分面如冠玉的意味,他的容貌本就是上乘,只不过平时都是冷着一张脸,无形的寒霜总会给人距离感,深邃的眸亦会给人无形的压力。
当然了,这些都是叶娉婷几人和她一起说悄悄话时提起的,是她们的感觉。
至于慕婳,她是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的,许是因为习惯了,她在他面前素来是无所顾忌的,甚至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怎么了?”
男子的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慕婳回过神,“没什么。”
顾澹不敢大意,倾身过去探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才稍稍松了口气,“累了?”
“确实。”
慕婳点头,抬手打了个哈欠,眼尾微挑,透露出几分慵懒,“今天起得太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闻言,顾澹目光微暗,不动声色的靠过去,手臂勾住慕婳的腰身将她拉近,声音低低的,“那……先去休息?”
“不急。”
慕婳摇摇头,示意了一下手中书卷,“我这部分还没有看完,等我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