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跳跃
翌日，凤家大宅。
千璃风风火火地赶到凤家按下密码，大门打开后一路杀了进去，无视受到惊吓的佣人们直接冲进某人的房间。
黑色短发的少年安静侧躺在纯白的大床上，呼吸平稳，面容柔和，怎么看都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千璃却不这么觉得。小脑袋环顾一圈，走到不远的书桌拿起一份报纸，卷成棒状回到床边，深呼吸一口气，用力敲上某人的头。
“…………”
凤镜夜缓缓睁开了眼。
睁眼的瞬间，两人头顶的灯咔嗞灭了一盏，门窗封闭的卧室内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阴风，两百平米的空间里充斥着可怕的低气压。
那是只有魔兽才拥有的眼神，冰冷又凶残，只是盯着就令人不寒而栗。
千璃丝毫没有被某人的起床气吓到，柳眉一抬，手里的报纸又打上某人的脑门，“快醒醒！”
“……你来做什么。”
看见来人是她，凤镜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倒是收敛了周身的气息，摸索拿起枕边的眼镜戴上。
千璃笑眯眯：“你说呢？”
凤镜夜微微勾起薄唇，“能让你这么大清早过来，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他用中指推了推眼镜。
千璃不置可否地笑着，没说话，手里的报纸卷颇有节奏感地敲打在手心上。
凤镜夜早在醒来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猜到她来访的目的，穿着睡衣的双手撑在床上，仰望天花板上复杂的花纹：“我猜，是关于迹部？”
千璃脸上的笑意加深，一字一顿道：“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凤镜夜轻笑：“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什么都猜到了：“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是很正式地在你面前介绍过他的，忘了？”
千璃：“…………”
千璃放下手中的报纸，半眯起眼睛：“所以你那天故意透露婚约的事，就是为了要我主动转学过去？”
“不，那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也很意外。”凤镜夜莞尔看着她，笑容儒雅。
“骗子。”千璃瞪他一眼，弯下腰，继续咄咄逼人地问：“芙裕美嫂子和哥哥的关系，也是你故意说来骗我的？”
她还记得呢！在告诉她迹部与她的婚约后，坏蛋镜夜居然又告诉她芙裕美嫂子和哥哥并不是两情相悦，只是因为青梅竹马并且门当户对才会在一起！
难道这也是为了激她吗？
“你可以这么想。”凤镜夜依然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她。
千璃鼻子都要气歪了，没忍住跺了跺脚。天啊，居然被这个坏小子耍得团团转！
如果坏蛋镜夜真早和迹部串通起来，那这些日子看她笑话的除了迹部外，这个腹黑的大魔王也玩得很开心吧！？
……
沉默两秒后，千璃握紧手中的报纸，高高举了起来。
又缓缓放下了。
“算你走运，本小姐不跟你计较了。”
生气归生气，她拿这位心思深沉的竹马也没太大办法。从小到大凤镜夜也不是第一次给她挖坑跳了，看在最终结果还算令人满意的份上，饶他一命好了。
大小姐勉强说服了自己，随手将报纸扔到地上，走到床边的小沙发坐下，托着下巴说：“坂田医生在吗？让他过来给我检查一下。”
“我让佣人给他打个电话。”
凤镜夜整理了一下衣领，下床穿好拖鞋，走进衣帽间内换上一套休闲服，出来时递上一双粉色的新拖鞋，推了推眼镜淡淡道：“换上这个，别在我的房间留下脚印。”
他的目光落到她穿着的小皮鞋上。
“啊，一心想着要教训你，太着急，都忘记在玄关换鞋子了。”
千璃抓过他手中的拖鞋，也没避开他，直接把皮鞋脱了下来。
凤镜夜扫了她一眼，说：“你的脚伤看上去好些了。”
千璃闻言抬头，戏谑地笑，“骨头上的伤，你随随便便扫一眼就断定好了？不愧是凤家的少爷啊。”
“……不是受伤的脚踝，我是说你的脚趾。”
凤镜夜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金色的阳光瞬间涌入房间内，给他罩上一层神圣的薄光，“比上次看见的模样好多了。”
“上次？”千璃努着嘴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脚趾是什么时候。
不过不重要，反正在她还未出国前，每次受伤都会来凤家，也不是第一次被凤镜夜看见她丑陋的脚趾了。
换好拖鞋，比穿着拘束的皮鞋自在多了，她站起身来，在光亮的原木地板上踩了踩。
凤镜夜静静地注视着她，问：“早饭吃了吗？”
“还没。”
“那一起吧，吃过饭我还有事，你歇一会儿，坂田医生应该就过来了。”
“好。”千璃点头，好奇地问：“话说回来，都放假了，你还有什么事情？”
凤镜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从鼻腔发出一道浅浅的轻笑，“曾经有人告诉我说，如果想得到话语权，就要把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千璃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凤镜夜笑，“没什么。”
回想起两年前在姐姐姐夫婚礼上迹部对他说出的话，凤镜夜的镜片下的目光深了深，不知为何竟然将迹部的脸与须王环的脸重合了起来。
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千璃都没有发觉他对现状不满。这两个性格和经历完全不同的人，却做到了。
变得强大起来么。
他的唇微微上翘，虽然已经好几夜没怎么睡，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很快他就能向所有人证明自己能力了。
目光逐渐加深。这辈子，不会再受到三男身份的牵制。
*
“恭喜矢道小姐，您的脚伤已经完全愈合了。”
饭后，坂田医生准时赶来，在小心检查过千璃的脚踝后摘下厚厚的眼镜，真心祝贺。
千璃试着活动了一下关节，“所以，可以继续跳足尖舞了吗？”
“可以的，但还请您适量，别再像之前那样过度训练了。”坂田医生语重心长，颇为心疼地提醒。
“我知道。”
千璃随口应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不过度训练是不可能的，她这几个月中已经落下了太多。芭蕾一天不跳，身体就会生疏僵硬，她整整三四个月没有穿上舞鞋，现在的技术不知已经退步到了什么程度。
……必须得补起来才行。
她暗暗下了决心。坂田医生见她执着，离开时摇着头重重叹息。
*
凤家没有练舞室。
得到医生的许可后，千璃跟凤镜夜道别，迫不及待地回到公寓，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足尖鞋，坐在地上认真改良。
芭蕾是脚尖上的舞蹈。为了帮助芭蕾舞者立起脚尖，足尖鞋必不可少。
足尖鞋和普通的软底练功鞋相似。只是它的前部由特殊的胶水把布一层一层的粘起来并打实，形成一个硬硬的头，并且在最前端有一个小小的平面。鞋底内有一块橡胶鞋板，鞋底外有一块皮质底。芭蕾舞者通过鞋板的帮助立起来，并利用鞋头的小平面固定重心。
每位芭蕾舞者的脚型都不一样。为了能跳出最好的舞蹈，足尖鞋一定要完全合脚，而买来的足尖鞋是不可能满足这一点的，所以这里就需要每位芭蕾舞者亲手改造自己的足尖鞋。
每个人改造的方式不同。千璃先将足尖鞋对半弯曲，然后打磨前端制造摩擦力，再用力在墙上敲打。敲打后的鞋子会结实许多，穿上后也会更加贴脚。
然后还需要自己缝上缎带。缎带的位置普遍在脚弓，但根据每个人的脚型，也可能有细微的变动。
缝上好缎带后还需要在脚跟的位置加上皮筋，接着试穿，把脚弓一侧的缎带越过脚背绕上脚腕，在脚腕最细的地方绕一圈固定，再把脚外侧的缎带反方向的绕一圈，在脚背上两根缎带交叉出一个漂亮的十字。
最后把两根缎带在脚腕的内侧打个蝴蝶结，减去多余的缎带后，把结小心地塞进旁边的缎带中，确定从任何方向都不应看到结头，就可以了。（注1）
这样一双精心制作的足尖鞋，根据磨损程度，可以让大多数业余的芭蕾舞者穿上两周至一个月。
而对千璃这样每天花费十二至十六小时在练舞室以及舞台的芭蕾舞者而言，一天就要消耗两双。
制作好鞋后，她先是换上了练舞服做了半小时的热身，才小心将足尖鞋绑上，对着镜子踮起脚尖。
一步两步三步，跟着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从慢走到跳跃，再到旋转，太久没有感受到芭蕾的美妙的滋味，千璃沉浸在其中，一刻都不想停歇。
可惜公寓的练舞室还是太窄了些，没法做出她最喜欢的大腾跃。
转眼几小时过去，千璃终于停下，坐在地板上轻手抚摸脚上已经磨损过度了的足尖鞋。
她终于又可以跳舞了。
那么，差不多是时候回去法国了吧。
她垂下眼帘，眼神放空，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竟然是迹部景吾那华丽耀眼的身影。
稍微有一点点可惜。两人的关系才刚刚开始接近，却不得不再这种时候面对分离。
但要让她为了迹部停留在日本是不可能的。她没法止步不前，那从小就扎根在心底的梦想不会轻易为了某个人而改变，她追求的一直都是那无上的荣耀，为了那份荣耀，这些年来吃过的苦根本数不清，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只是难免不舍。
千璃打量着镜子中自己的倒影，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
她拿出手机，找出迹部的号码，拨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足尖鞋的资料来自网络
明天见吧（*＾3＾）
第48章 惊喜
“你说你下礼拜就回法国？”
正在观看慈郎与岳人打练习赛的迹部接到千璃的电话，给一旁的忍足使了个眼色，按下通话键走出网球场。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金色的光透过树叶映照在地面上，形成影影倬倬的光斑。
迹部的语气却并不温暖，大致上猜到她为何如此突然，但还是问：“怎么了？”
电话传来少女还算平静的声音：“我的脚伤好了。婚约……也暂时不用取消了。既然我的学业和事业都不在日本，在这么呆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不如趁下学期开学前回去早些做准备。”
“……是吗。”安静听完她的话，站在树荫上迹部景吾抬头仰望头顶的树枝，小声喃喃了一句。
“你会生我气吗？”手机对面，坐在练舞室地板上的千璃忐忑地握紧了手机。
迹部看不见她的脸，却也能从她微微颤抖的语气中感觉到她的紧张。
他稍稍低下了头，树荫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出情绪，只是当他再次将头抬起来上，脸上浮现出的已然是那招牌的嚣张至极的笑。
“啊嗯？本大爷为什么要生气。你有你要完成的梦想和目标，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不舍是自然的，但他早就料到了今天的结果，所以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感伤。
那种不华丽的情绪，完全不符合他大爷的美学。
“可是……”
“本大爷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了。怎么，你难道不相信本大爷之前答应要等你的话？”
迹部稍稍高抬语气，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则支撑在一旁的树干上，“放心吧，就算你在法国，本大爷也会常来看你的。”
“……那倒不用，你不也挺忙的嘛。”
得到他的理解和保证，千璃稍微放松了些，紧绷的肩膀也终于展开，“况且我只要一开始练舞，经常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也没功夫和你见面。”
这倒是实话，但是迹部还是感觉胸口被扎了一刀。
他这是被拒绝了吗？嗯？
千璃换了一边耳朵接听电话，走出练舞室来到厨房，比了个手势示意绘里香给自己倒杯水，调侃着说：“你呀就留在日本好好准备即将到来的全国大赛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冰帝已经连续失利好几年了，喂喂，今年到底能不能让冰帝拿一次冠军？”
被戳到伤心事，迹部的眉毛一挑，眼睛眯了起来：“还用你说？等着看吧，本大爷今年一定会带领网球部拿下全国第一。”
“嗯，那我等着，到时候如果有空，我会打开电视观看你们的比赛的。”
距离全国大赛开幕还有两个星期，等开始的时候，她应该已经顺利回到法国了吧。
热恋中的两人又聊了两句，转眼二十分钟过去，迹部抬头朝网球场的方向望了一眼，没忘记正事，打断正聊的开心的某人对她说：“网球部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啊，忘记你在学校了。”千璃揉了揉太阳穴，“那就这样吧，我挂了。”
“等下。”迹部出声打断她。这丫头挂电话的速度倒是挺快。
“嗯？”
“后天有空吗？”
“唔，有的吧。”她也没什么别的安排。
“那早上十点，本大爷过来接你。”
千璃怔愣了一下，“咦，可你不是忙吗？网球部不训练吗？”
迹部失笑：“怎么说也是暑假，总不能每天强迫他们来学校训练吧，本大爷又不是野蛮人。”
“……哦，那我们去哪儿？”
本以为离开前都不会有时间约会了，忽然被告知能见面，千璃还有些小开心。
等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矜持了？该死的迹部，他究竟对她施了什么魔法？
“你想去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