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栩栩哭笑不得:“妈,你放心吧。他在柏林的时候,邻居都是我和他爸的朋友,定时向我们汇报情况。他在纽约和洛杉矶的保姆也是我和杨杨替他雇的,这不从十五岁照顾到现在,也照顾得好好的。他要是真有不学好的迹象,他爸早就飞过去打死他了,哪还能让他自由到现在。”
季格伦扬起了眉,心说他妈还真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啊。
两个弟弟头一次看到大哥被训得像鹌鹑,心说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西洋景,错过就没下一场,都聚精会神瞪大眼盯着看。
季格伦凉凉地扫了他们一眼,阴风阵阵。双胞胎捂着屁股,一个说去琴房练琴,一个说回屋写作业。
他姥姥心软,不记事儿。季格伦牢记这一点,好话不要钱的说,莎士比亚笔下的男主角齐附身,午饭前就把童文洁哄着笑得花枝乱颤。
童文洁还得感叹声:“到底是国外浮躁,我真担心这孩子在外头拈花惹草随便招惹小姑娘。你说他那脸就够让人操心了,嘴还这么撩,这多造孽啊。”
双胞胎老实地低头扒饭,心想这您可就想多了。他在外头可拽着呢,谁也不给好脸色。
方圆可对他的好外孙没这么多话唠叨,他老人家悠然地把德普的签名照放到了兜里,准备哪天去找乔卫东得瑟一下。海盗,那可是男人的浪漫。
在家呆了好几天,天天被他姥姥拉去超市买菜,然后向左邻右舍炫耀。季格伦觉得自己一辈子的笑脸快在这几天挤光了。他姥姥也不让他总开车,说要常吹吹风、锻炼身体。他被他妈委托出门去离家四公里的地方拿个文件,他姥姥从地下室推出一辆小绵羊,让他骑着去。
他再次获准碰他的车钥匙,是他姥姥让他给别人送饺子。
季格伦对陶子阿姨家那个小姑娘没什么印象了,毕竟他从小就在德国长大,那小姑娘养在北京,就只记得比他小了两岁,性格挺亲切的。
今天听他姥姥说要去北大医学部送饺子,他还着实吃了一惊。一问,原来是跳了两级,跟冉冉一样,属于早慧型天才。但人比季湘冉低调多了,没窜天猴一样跳,十六岁读着大二。
陶子阿姨夫妻俩都是无国界医生,这姑娘据说志向跟父母一样。
眼看陶子夫妻又去做了援助,童文洁操心起来,担心她为了做实验不吃饭,才做了饺子让他送过去。
季格伦心想,这也算他姥姥姥爷看着长大了,心里惦记也难怪。从车库里开了车,跟着导航往北大医学部走。
车在门口被拦下了,他想着给磊儿表舅打个电话行个方便。手机都拿手里了,才突然想起来表舅是清华的物理系主任,而这儿是北大。
他握着手机笑骂自己一声:“Scheiße.”
都是国内一怎么就“清华北大”一起说,才让他一个没想起来搞混了。
名校保安也靠谱,管得很严,车进还得一层层登记。季格伦想着童文洁说小米特别忙,经常忙的连饭也没空吃,心里想着麻烦,但还是听保安的照做了。
他把车停到了实验楼底下,才拨通他姥姥给他那个电话。电话通了,话筒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意外声音还挺清冷的,跟他想象里有点不一样,因为印象里感觉是个亲和开朗的小姑娘,舅舅家小傻表弟从小就是人家的跟屁虫。
没等多久,门口走出来个穿白大褂的小姑娘,身形挺高的,乌黑长发被随手扎起来,露出来的五官很立体,眉眼看着清淡又温和,笑着的模样很好看。
陶子阿姨的女儿叫倪米,名字亲民,但从小都是天之骄子。季格伦觉得自己不应该还坐车里,就开门出去,把手里的保温盒递给她。
她笑着接过,对他道谢:“还好有童奶奶记得我,不然我就真忘了午饭这事了。听说你刚回来不久,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嗯……对外人可以不交际,但这是认识的阿姨家的女儿,说来算是世交吧。他心里叹气,回国唯一的不好,亲人的亲友太多,到处得寒暄。
他歪了下头,感觉有几缕头发进了衬衫领子,有点痒:“没事儿,举手之劳。”
倪米盯了他两眼,提醒道:“你小辫儿的皮筋断了。”
难怪。季格伦伸手摸了一下,眉头皱的死紧。
这年头连Gucci都是这质量,还好意思说自己蓝血大牌,水得都要泡紫菜了。
倪米抿嘴笑了一下,从白大褂底下的左手腕上撸下来个黑皮筋,拿在手里。
“我这是门口小卖铺一块五一个的塑料皮筋儿,不好看,也不是大牌货,但质量管好,一年了也没断的迹象。你看你嫌不嫌弃,要能将就,就先用上。”
季格伦怀疑她是觉得他有什么金贵的少爷病,非奢侈品不用的那种——他是有点在意,倒不是什么一块五还是一千五的皮筋——就是听她的口吻,这皮筋她还自己用了一年,至少是用过。
他有点纠结,6欧元的T恤他也不是没穿过,现在还留在洛杉矶的家里。就是用她绑过头发的皮筋……他看了看她乌黑柔软的长发,离近了还有点雏菊和蓝风铃的香气,估计用了祖玛珑的洗发水。
她也看见他往她头顶转了圈的眼神,误以为他有点洁癖,刚笑了下准备把手收回来,就被他说了声“谢谢”,细长指尖在她手心一触即收。
好吧,扎小辫儿还好,可小辫散开,岂不是就跟脖子上面留了几绺长卷发似的?多怪啊,从车库上楼也是要见人的。
他道谢道得别别扭扭的,觉得自己那犹豫劲儿反倒不太得体,也怪让人家好心没好报的。而且他觉得倪米可能是有点克他,别人都想做但做不到的事让她无心地做到了——让季格伦狼狈。
他觑起眸打量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打量出来,倒是觉得她细看真的挺美的。就是年纪还有点小,等再大一点估计也是个美人。
季格伦觉得自己不该再呆下去了,反正饭也送到了,任务也完成了,皮筋也拿了,脸也丢了。他大少爷勉强打起一点精神,重新端起那副跟他家叶卡捷琳娜一样的高冷姿态,对她点了点头,就坐回车里去,发动了车。
他看了眼后视镜,倪米脸上挂着礼貌的笑目送他。他因此又踩了脚油门,飞身一个转弯,终于摆脱了后视镜里的那抹笑容。
谢天谢地,今天真是有点邪乎了。他暗自下了决心,再有下次,他把保温盒直接放门房,也不要再往这个地方闯了。
作者有话要说: -
Scheiße:可以理解为德语的“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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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搞起来朋友们!
还有两章完结!
☆、鸡飞狗跳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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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外又名:我的冷酷男同学最终被我感化成为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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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高二,文理分科。眼看分到文科班的同学收拾了书包搬到了楼上,其中不乏与她关系很好的朋友,方栩栩也有些失落。
但值得庆幸的是她的青梅青梅乔英子和上高中认识的好朋友黄芷陶和她一起升上了理科班,从小就没分开过的双胞胎哥哥也如愿以偿地继续在一个班级学习。
方栩栩太美滋滋了。
她的小脑子很好用,也不知道是不是十几年前娘胎里的智商都补到她一个人身上了,理科复杂深奥的知识没能难住她,就算升上高二也依旧和两个好朋友维持在年级前三的位置,人称“三甲姐妹花”。
高二第一次期中考试,考过了两个小姐妹问鼎高二年级的方栩栩简直快乐得要飞起。作为理科第一的妈妈,去开家长会的童文洁也得意到要飞起。
然而当时接手这个理科班的班主任心情并不多么美。
她和学校里很多年轻教师不一样。这些年许多年轻的老师们,精力充沛又野心十足,崇尚着竞争式教育,把所有的关心和资源都倾斜给了班上成绩金字塔的学生们,对落后队伍不理不睬,俨然已经放弃挽救班级不及格率,意图让尖子生来拉高整体平均分数。其中尤以高三年级组组长李萌为典型。
然而高二理科三班的这位班主任并非如此。或许是因为年纪的关系,她已经过了那种野心勃勃拼业绩的时候了,对学生看的更多的也不是他们身上的分数,而是这些孩子本身。是了,尖子生固然前途无量,但未必意味着差生就没有拯救的必要。
期中考试过后,班主任宣布了一项为期一年的帮扶活动。一对一,因为第一次期中考成绩变数太大,所以以分班考试的成绩单为准,进行定位帮扶互助。班级排名前十的同学,对应最后十名学生,帮助他们在学业上的困难,手拉手前进。
可想而知,这种往往只能在小学听到过的“义务”“慈善”活动在家长中掀起了多大的反对浪潮。说是互相帮助,但谁不知道这往往都是占用了尖子生学习的时间和精力进行的单向扶贫。
但班主任资历深,是学校德高望重的老教师,家长们在校长那里的抗议还撼动不了她班主任的地位。于是在校长的调和下,十个尖子生的家长只能不情不愿暂时按下情绪,若下一次孩子成绩有所下滑,就自动解除这种帮扶活动。
学生们受着家长影响,但反应不同。高二的时候,他们倒还不至于太斤斤计较每一分钟,但也对这种安排打扰了自己原定计划有些微不满,至于像大人们的那种激烈反对,倒还不至于。有些人甚至还对此摩拳擦掌,充满热情地准备把这件事干得漂漂亮亮。
这里的有些人,其中有个最典型的,便是方栩栩。
她天性活泼热心,就算刚分班不久也迅速和班里的同学关系升温起来,是人群中耀眼的存在,第一眼就能被看到。哪怕是从来没有说过话的新同学,也都默认了她是班里最受大家心喜的学生,像个永远快乐的小太阳。
这其中不包括季杨杨。
这个人的存在感在开学头两个月内无限趋近于零,毕竟除了能在课堂上无意识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瞥到他冷漠又傲慢的侧脸,课间和放学后他的座位永远是第一个空的。
之所以没彻底丧失存在感,大概还得感谢他英俊的容貌和看上去就很贵的衣服鞋子。
也不是没有男生试探性地叫他去打球或者搬东西,他倒是都很礼貌地回应了,一般情况下的邀约都会答应。然而当其他人发现哪怕一起打过很多次球,他也还是那副礼貌又有些傲慢的疏离模样,都会放弃想与他交朋友的想法。
所以当方栩栩用笔敲着下巴,拿着成绩单在那里研究的时候,看到那个写在倒数第二栏里的名字,头一次觉得棘手地挠了挠头。
她回头一看,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空着。没有人知道季杨杨什么时候离开的教室,也没有人知道他今天还会不会回来。
肩膀一重,乔英子从身后压在她身上,探过头来看她在做什么,当看到她面前放着分班考试的成绩单时,心领神会道:“你在看你的帮扶对象是谁啊?”
方栩栩郁闷地点了点头,下巴磕在手臂上哀叹:“怎么会是季杨杨啊?我都有点羡慕陶子了,好歹她分到的是我哥啊。”
黄芷陶也站到她桌子旁边,闻言翻了个白眼:“拜托,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分班和期中都比我考的好就算了,现在还羡慕我啊?我巴不得和你换一下,最起码季杨杨省心啊,既然抓不到人,那不是就不用操心给他补课了?方一凡多烦啊,你觉得他能老实听我的吗?”
乔英子也有不满:“喂喂喂,你们在说这话的时候也想想我吧!好歹倒二倒三也就是有一两科没及格,我们班那个倒一总共就两门及格,这种怎么补啊?”
那倒是。
黄芷陶瘪了瘪嘴,跟栩栩对视了一眼,突然觉得她们两个运气也还没有那么差。
英子叹气:“唉,为啥不是以期中考试成绩为准,气死我了。”
期中第一、分班第二的方栩栩:?.突然警觉.JPG。
她老实道:“我还是想分到我哥。”
黄芷陶把手按在她桌子上,双眼冒光:“我跟你换!”
“不可以!”一只手臂伸出来,乔英子悲愤地抱着‘我不好过大家也都别好过’的心情插话,“你俩敢偷偷换我就敢和老班打小报告去!”
方栩栩又蔫了,趴回桌子上:“那你也先给我把季杨杨弄回学校吧,鬼知道他跑哪儿逃课去了。”
话音刚落,桌子上的阳光被旁边走廊路过的人遮挡住,方栩栩眼前的课桌晃过一道人影,一时在她被阳光照亮的面庞上蒙上一层阴影。她维持着丧气的动作,没去看经过的人是谁,只趴在桌子上,看阳光重新爬上桌面。
乔英子和黄芷陶不知道为什么噤声了十几秒,然后栩栩感觉她们两个走上前一步把她遮得严严实实,背对着后面站着,疯狂给她使着眼色。
方栩栩顺着乔英子手指暗戳戳指的方向扭头,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季杨杨不知何时回来了。男生正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侧脸的眉骨高耸,顺着高挺的鼻梁蜿蜒下来,有一种庄重正统的贵气。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转过眼望来,被蒙在阳光里的半张脸冷漠又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