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芙做了近二十年的宠妃,手上也不见得多干净,但她得到了无上荣宠的同时,却也被自己的枕边人亲手送进了地狱。
帝王的爱,何其珍贵,又是何其廉价。
女子总是比男子更长寿一些,丁芙如今不过三十四岁,锦衣玉食伺候着,少说还能再活个三十年。
乔青站起身来,拔出宫廷侍卫的随身佩剑,从背后给了丁芙一剑。
对方不可置信的睁圆了眼睛,挣扎了一下,便趴在皇帝身上咽了气。
年轻的太子利落的拔了剑,随手丢在了旁侧。“他”擦了擦手上沾的血,对男子而言过分绮丽的面容冷酷得近乎妖异:“丁夫人过于哀痛,当场为陛下殉情。还请公公通传一声,差礼部操办父皇大葬之事。”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便是前路再为艰难险峻,她乔青也会不回头的走下去。
女子之身绝不能暴露,谁若是成了她的阻碍,她便杀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 乔青:从今天起,朕便是乔·钮钴禄·青
人文风俗大概参考的是汉朝到魏晋南北朝时期,但朝代还是架空的,会根据剧情需要出现时代大杂烩
第4章
国不可一日无君,确认先皇逝世,礼部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先皇的丧事,以及太子的登基仪式。
为了表示自己的孝顺,乔青虽然贵为天子,还是同那些先皇的大小嫔妃一起为先帝守丧三日。
先帝登记在位的妃子,还活着的,大大小小共有二十余人,这么一群人齐聚灵堂,哭哭啼啼了三日三夜,有的妃子身体娇弱,还哭晕了过去。
乔青从翰林院捉了个才华横溢的代笔,按照她的要求,让对方写了篇不需要多辞藻华丽,但是一定真挚动人的文章,情真意切地在先帝灵前日日诵读。
自己因为过于伤心(并没有),还晕厥过去,被臣子们连连夸赞纯孝。乔青还没有真正登基,行事自然要谨慎一些,至少在名头上,她绝不能让人揪着她半点错处,一定要清清白白的荣登大宝。
三日之后,她没有妄动朝中臣子的职位,但见了不少人,查了许多账,除了要关心先帝的丧事进城,每天到灵柩跟前点个卯,她还得学着处理那些积压的政事。
原太子被皇帝打压的厉害,经验多少不足,光是理清楚关系,看清局势,还要插手后宫,就够乔青忙得脚不沾地。
她的东宫没有正儿八经的女主人,能用的都是田皇后给她留下的。
那个大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能被她放心用的人不算多。这几个人都随着她一起从东宫搬到了皇帝居住的寝宫。
换了个更大的地方住着,她直接分权下去,让这几个信得过老宫女和贴身太监安排其他伺候她的人,原本后宫的嫔妃,她则悉数丢给了冯德喜。
对方是先帝身边伺候的老人,他若是做得好便罢了,但要是不好,犯了大错,乔青会顺势将他换下来。
忙了半个月,眼瞅着要准备登基大典了,宫里却发生了件大事。
宫里死了人,死的还是先皇的女人,而且还死了不止一个。
乔青差了冯德喜来,问他怎么回事。她知道消息的时候,想得更多一些,一次性死了这么多人,若是有人在背后煽动,或者是混入了什么刺客,那这后宫于她而言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冯德喜便道:“这些人都是奴才亲自去送的毒酒,看着她们喝下的。”
“冯德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先帝嫔妃随意下手!”
后者便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委屈辩解:“老奴是按照规矩办事,这是老祖宗定下的律法。”
按照大齐律法,倘若皇帝没有特别下令,为皇帝诞下子嗣的妃嫔无需殉葬,其余皆会被喂上一杯毒酒,随先帝葬入皇陵。
这些都是皇帝曾经宠幸过的嫔妃,其中十来个都怀过孩子,只是这些孩子运气不好,要么胎死腹中,要么生下来之后早早夭折。其中寿命最长的一个也没活过十岁。
孩子生下来,上了皇家玉牒的,自然可以免除死刑,但是胎死腹中的,那也一样要殉葬。
原主向来是不管这些杂事的,如今换了乔青,她虽接收了原太子的记忆,可没有经历过先皇驾崩,又非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倒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乔青沉默了一会,问:“一共死了几个?”
从先帝近臣变成现皇帝的近臣,虽然位置没变,乔青对自己也算是客气,但到底换了个主子,彼此还发生过龃龉,感情不比从前。
冯德喜态度比往日谦卑许多,老老实实地答:“死了五个。”
目前都是低微比较卑微的妃子,有些曾经帮着丁夫人办事,总得来说,都曾经和田皇后有过龃龉。皇帝的棺椁在殿内也不能停留太长的时间,也就这几日就要葬入皇陵,那他掐着时间,总不好直接活埋了这些妃子。
身份太高的,毒酒他还没有来得及送,乔青得了消息,就把他喊来了。
“那就安排这五个人以及丁夫人陪父皇下葬吧,其余的人你不要动了,朕来安排。”
虽然没有进行继位大典,但在先帝薨逝的那一刻,太子就已经是新帝,乔青便在大臣们的进谏下,从善如流地改了自称。
冯德喜露出微妙表情:“老奴斗胆多言,她们毕竟是先帝嫔妃。”
乔青见他神情,就知道这糟老头子坏的很,脑子里全是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先帝那些妃子再俏丽,那也是别人的女人,她又不是变态,对小妈文学没兴趣。
再说了,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她性取向从来都是男。
乔青道:“父皇离世,朕无心男女之事。几位太妃按照规矩,该迁到什么宫是什么宫,朕打算把良娣份位提一提,凤印暂由她与薄太妃暂时保存,圣旨朕拟好了,你去她们二位宫里告知一声吧。”
按照规矩,父死之后,至少一年之内不能进行婚嫁。不过天子例外,只要乔青不在皇帝死没几天,大张旗鼓的搞什么选秀,基本上象征性的守一个月,她想娶谁娶谁。
但是乔青根本不打算娶,要是那些臣子想要塞人,也用为皇帝守孝的借口推了便是。
薄太妃是那和亲公主的生母,为人较为老实本分,和田皇后的关系一直不错,在丁夫人的宝贝儿子还没有死之前,她对失去母亲的原太子多有照顾。
只要对方不作妖,乔青不介意让对方后半生过得舒舒服服的。当然,不是亲生的太妃,也不是名义上的嫡母,她也不担心对方拿着不孝的帽子压她。
至于她口中的良娣,是当年田皇后为了遮掩她的女子之身安排进来的人。
“是。”
冯德喜作为宦者,最大的仰仗就只是天子的宠爱。年轻的皇帝仍重用自己,他稍松了一口气,拿了早准备好的圣旨,顺从的退了下去。
等冯德喜走了,乔青出声唤:“高福!”
一个有些瘦弱的小太监便屏风后露出个脑袋,他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发角还有些发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不过比起初见的时候,这孩子头脸倒是整洁许多,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倒数乌黑发亮,表情很是灵动,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孩子:“陛下,小奴在呢。”
看到少年人瘦弱干净的脸,乔青脸一板,眼底却带了一抹笑意:“朕听说,你认了冯公公做干爹?”
高福说:“小奴听说冯公公侍候先帝极好,想着学好了,才敢来伺候陛下。”
“那就慢慢学,什么时候学好了再过来。”
冯德喜目前还能用得上,但也仅仅是能用而已,乔青断然不可能像先帝那样待他,等他的价值消失了,也就是冯德喜被取代的时候。
高福是她当初随手救下来的一个小太监,她差人查了背景,对方七八岁便被家里人卖入了宫中,做了小太监。好不容易混得有些起色,因为得罪了丁夫人,就过上了人人欺负的日子。
她吩咐说:“这几日就不要到朕这边来了,朕暂时不缺你这么个人伺候。”
高福能够拜冯德喜做干爹,也是花了一些时间和功夫,精心设计了巧合。若是让冯德喜知道高福本就是她安排的人,定是会产生戒心,教导起高福来肯定没有那么尽心尽力。
等高福退了下去,她又差人请剩下几个本应该殉葬的嫔妃的父兄进宫。
国库空虚,她总得物尽其用,弄些银钱进自己的私库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有男主,毕竟是本言情文呀
第5章
乔青列了张两张单子,一张交给原本伺候太子的小黄门,长了张讨喜的圆圆脸蛋,名字听起来也很有福气,叫李吉。
她这个太子成了皇帝,李吉的身价也水涨船高,成了和冯德喜一个位置的中常侍。
新官上任三把火,乔青有心要提一提对方的份位来抗衡冯德喜,便把寻妃嫔的这件事交给李吉。
甭管新人旧人,都不能太宠。以前当乔总的时候也是,权力要多分给几个聪明人做,自己人私下里可以多给点好处,明面上不能偏心太过,不然养大了心,她这个做上司的日子就不好过。
一个公司的结构要简单一点,皇宫还有阶级和忠君思想的束缚,情况复杂的多,可道理是一样的。
“按照上头的顺序叫人,朕这边走一个,你叫一个。”
“是,奴才肯定把事情办妥当,绝不负陛下所托。”
一边是朝廷重臣,一边是昔日身份尊贵的妃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李吉得了这么个重任,心里和大冬天吃了烫羊肉锅子似的,暖呼呼热腾腾,恨不得连磕几个响头,向乔青表忠心。
等李吉转头出去了,乔青拿了细细的狼毫在纸上涂抹。
她习惯写小字,就算有原主的记忆,这种毛笔果然还是用得不太习惯,过几日找几个巧匠来,做几只炭笔出来用。
另一张单子她攥在手里,暂时谁都没有给,等着她差人通传的第一个人来。
第一个被召入宫中的是太常卿钟文,他今年四十七岁,膝下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儿,便是宫里的钟美人,钟茵。
齐国沿袭旧朝妃嫔制度,有品级的嫔妃分八品,皇后为后宫之主,少使最低,美人是仅次于夫人的品级。
齐国士庶等级分明,丁芙初进宫,纵使容貌出众,只不过是个小小少使,钟茵算不上什么美人,没有任何子嗣,但因为她的父亲年纪轻轻便为九卿之首,出身钟鸣鼎食之家,一开始入宫,封号就是美人。
可现在,这位钟美人,按照规矩,也要为皇帝殉葬了。
钟文是个重视家族利益,却也疼爱女儿的父亲,乔青把他选在第一个,就是为了今天的事情有个好开头。
她骨子里是个生意人,还是讲究一个吉利,开头要顺,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钟文是从府里被人请来的,这些日子忙得都是大事,他几乎脚不沾地,连着几日都是宿在太尉部。
妻子生了病,他才赶回去,在家里待了不过半刻钟,马上继位的太子就差人传口谕让他入宫。
钟文是个富有责任心的官员,他会回来,实在是因为担心妻子。先帝对钟家有几分忌惮,所以钟文的三个儿子,都不在京城,而在地方做官。
钟府就钟文还有发妻,还有他们最小的女儿。
昨日太尉部来了个钟家府上的仆人,告诉钟文,他的妻子发了高热。
所以钟文才告了半日的假,靠着自己的面子请了太医跟自己一起回去。病得迷迷糊糊的,见到他也认不出人来,口中还在喃喃喊着什么。
钟文凑过去,仔细听,辨认出妻子喊的是女儿的小名:“茵茵,茵茵。”
男子汉有泪不轻弹,钟文看着病床上憔悴极了的妻子,想到自己的唯一的女儿,心里和钝刀子割肉似的疼。
他知道,妻子操劳是一方面,可病得这么厉害,还是心病。从先帝驾崩时候,她每日就这副恍惚样子,因为按照大齐的律法,没有孕育子嗣的妃嫔,是要随皇帝一起下葬的。
他的茵茵,才二十三岁,虽然入宫四五年了,可按照这个年纪,还是个小姑娘。
要知道,京城贵女,有的疼爱女儿的,留到二十来岁嫁出去的也不是没有。
一路上的冷风吹得他脸都发红,钟文也无所知觉,他的脑海里想的都是女儿小时候的模样,原本以为忙碌可以让他逃避这个现实,可是回到家里,听到妻子的低喃,这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入宫之前,他抹了把脸,这寒风太刺骨,刮在他脸上,都疼得眼睛眨出了眼泪。
按照通传,新上任的小黄门领着他到了一间屋子。
灯火把殿内照得通明,薄薄的屏风后,映出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剪影来看,应当是个年轻的女人。
钟文便顾不得伤心难过了,他心跳如擂鼓,太子这是想做什么?给他塞女人不成吗,还是想要在栽赃陷害?钟家以前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田皇后,对不起东宫事情,他们不过是明哲保身,哪一边都不参合。
一瞬间的功夫,钟文的脑海里百转千回,闪过了一大堆念头。
但下一刻,他脑袋放空,什么都不想了。
年轻的宫装女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不是旁人,正是他和妻子惦记着的女儿钟茵。
等这父女两个抱头痛哭了好一阵,乔青这个主谋才姗姗来迟。
“钟爱卿,朕今日请你过来,是想同你做个交易。”
太子还是平日里那副苍白阴郁的样子,但眼睛亮得却像是雪地里的孤狼。
太子一直脾气不好,但大家一直觉得太子只是粗鲁莽直。望着太子的眼,钟文汗毛倒竖。
他本能觉得,这个总是病怏怏的太子,其实骨子里是个疯狂又危险的人。
与虎谋皮,是件相当危险的事情。可是太子殷红的薄唇一开一合,却逼着他一步步心甘情愿的跳下陷阱,谁让陷阱里的诱饵是他的爱女。
“当然不只是钟爱卿一人,其他未死的嫔妃朕也是要放出去的,只是现在朕尚未登基,这祖宗律法,也不是说废就能废。按着齐朝律法,这妃子应是陪着父皇一同下葬的。”
就算是冬日,先皇的棺椁也不能在地上停放太久,乔青的言下之意便是,她可以等,但是钟美人等不起。
钟文看了看比记忆里憔悴许多的女儿,又看了眼太子让人推到他跟前的一具棺椁。
那棺椁里躺了个冷冰冰的女尸,身形和钟茵相仿,穿着钟茵在宫中的衣物。
“这是?”冷不丁看到一具尸体,钟文吓了一跳,眼里闪过一抹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