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就给南城市公检法施加了相当大的压力,但凡在将来的庭审中出现任何问题或者瑕疵,都会引起舆论的强烈反弹。所以注定这个全国瞩目的大案件,所有的嫌疑人最终一定都要罪有应得才能平息人民群众的怒火。
这日的清晨,专案大队办公室。
项阳和蔡成济正窝在电脑前浏览着网上关于闫飞那件案子的各种媒体和网友的评论,蔡成济砸吧砸吧嘴儿:“看来有时候资本的力量也是相当有限的嘛……至少这次他们就没法依靠金钱去逃脱法律的制裁。”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项阳长叹了一口气。
二人似乎是想到了那十位直至今日还未能确定身份的受害者,不由得陷入了一阵沉默。
“早啊~”这时候苏言从外面走了进来,今天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服,梳着高马尾显得十分的青春洋溢。和二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径直走到了江离的桌边,将手中提溜着的大号纸袋放在了桌上,随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项阳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那里面到底装的什么,而蔡成济则是摸着下巴,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同寻常。
下一秒,项阳就拿起水杯,装模作样的去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然后磨蹭着到了江离办公桌不远处,恨不得用眼神把那纸袋烧出两个洞来。
“咳咳!!!”蔡成济忽然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下一秒,他的背后传来了十分有磁性的男声:“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项阳只觉得后脖子一凉,心头一惊,猛然回了身。杯子里的水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溅了出来,将他的前襟弄湿了一大片。脸上的笑容十分的尴尬,他举了举手中的水杯:“我……我喝水。”
江离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的从其身边绕了过去走到自己的位置,在看到桌上的纸袋之后也是微微一愣,待到看清里面装着的东西之后,眼底染上了若有似无的笑意。随手将纸袋拿起放在了桌子底下,挡住了办公室内那几道若有似无的探寻的视线。
叮铃铃铃铃。
江离看了一眼正在那里抖落自己胸前衣裳的项阳,起身走过去接了电话:“专案大队。”
“……好。”他挂断电话之后,见众人都正看着他,便摊了摊手:“六合区秦水路,准备出现场吧!”
“不是吧……”
“就不能消停两天?!”
伴随着大家的抱怨声,警车驶入了六合区秦水路上的一个名为‘华耀府’的小区,停在了一栋高层底下。这个小区年头比较久远,到现在大概都有二十来年了,所以设备都比较老旧,走廊还是那种水泥的。
众人一路顺着破旧又不太干净的楼梯上到了四楼,左手边那户的门正四敞大开,还拉了警戒带。
“什么情况?”项阳问旁边的一个派出所民警。
“这说起来,情况就比较复杂了,不过我们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所以敢保证现场没有任何人为的破坏。”民警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屋子里的主卧方向。
苏言垂头看,从主卧室的门口有血迹,一直蜿蜒到玄关处。
他们几个人穿上了鞋套,小心的避开那些血液痕迹走到了主卧门口,只一眼蔡成济就吸了一口凉气。
卧室里的墙壁上,床头上,床单被罩上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而此时躺在床上血泊里的是一具女尸,根本无从辨认身份。
之所以无从辨认是因为……对方没有了头。
第75章
“卧槽……”蔡成济站在门口啧啧称奇:“项阳,还记不记得咱上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现场是啥时候?”
“要是单论血腥程度的话,应该是两年前那回,就宏德保险大楼上自杀的那个人。”项阳一边说着一边还露出了不忍回忆的神色:“从三十几层的天台跳下来的……”说道这里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是大家也都基本上想象的到,全身如烂泥一般,头盖骨都能摔成几瓣。
法医张启山这会儿也带人进了来,率先进入了卧室当中,看着屋子里的状况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和身边的实习生开始忙活起来。一边带上了手套,一边说:“项阳说的那件事我也有印象,当时是另一个同事出的现场,回来就和我说,入殓都没法入,那叫一个惨。”
几个人长吁短叹的,江离则是返回了那两个派出所的民警面前,客客气气的问了两个人的名字,瘦高个的那个叫李辉,稍微矮一些,壮实一些还带着眼镜的那个叫冯彬。
二人都是六合区惠兴派出所的治安民警,江离这么一询问,两个人就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个清楚明白。
据李辉所说,基层派出所最近这段时间为了配合市里的精神和全市局范围内的统一行动,他们一直都奔波在打击黄赌毒的第一线。里面的受害者就是他们接到群众举报,并且用网安上了技术,盯了很久的一位皮肉生意工作者。这名死者也不是自己单干的,背后都是有组织的,这个组织在南城市内还算是规模比较大,现在他们就是配合扫黄大队要把这个组织彻彻底底的连根拔起。
好不容易今天接到网安的消息,说是这边或许有动静,他们几个一大早就过来这边蹲守了,这名死者在他们所谓的‘组织’里地位还算不错,想着逮个现行带回去从头审。没想到的是,他们在楼下蹲守,那个‘顾客’来了之后上去了,没到五分钟就神色慌里慌张的下了来,直接一溜烟的就跑了。
多年的工作经验让李辉和冯彬直觉不对劲,于是所里几个一商量,就由他们两个上楼来看了看。二人上来的时候,防盗门是四敞大开的,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在看到现场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上报了这个情况。
“盯了她这么久,具体的身份信息应该有吧?”江离接着问。
李辉点了点头:“我们这边一直以来得到的信息呢,她做生意时候的自称是‘玲玲’,算是老油子,之前被处理过两回,看守所都快要认识她了!身份信息的话……”
旁边在查找手机的冯彬急忙把电话递了过来:“这是我让所里给发过来的身份信息,她原名叫祁可玲,今年二十七周岁,户籍地是外地的,据她自己说是没什么家里人。”说完之后他顿了顿,然后接着道:“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屋里那个是她本人,现在没了头,我们光靠身子,可看不出什么来。”
“嗯,回头我们会进行指纹核对。”江离把手机还给了冯彬:“那个‘顾客……?’”
“我们这边只有网安部门提供的他和祁可玲在社交软件上的聊天记录,和他的账号。”
“这就可以了,我到时候联系网安那边精确一下他的相关信息,瞧着现场痕迹和死者的死亡时间,这名‘顾客’和死者死亡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他回头看了一眼卧室里的凌乱。
“但是他有可能无意中破坏了一些现场的初始痕迹,还是要带回去问一下的。”苏言接口道。
……
市局专案大队办公室。
苏言刚从法医室那边回来,还没进屋的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那几个熟悉的男声,办公室门半开着,他们几个倒还真是不避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整个市局刑侦支队的女人太少了一些,所以平日里这些老爷们儿就逐渐开发出了女人的专属技能,八卦。真的,这男人要八卦起来一点都不逊色,再加上这一群人观察力超群,连哪个领导在家被老婆挠了他们都能知道。
就问你们可怕不可怕。
她摇头轻笑,拉开门进了去,好笑的看着不停在地上转圈的蔡成济:“蔡哥,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离着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动静了。”
蔡成济闻言一拍巴掌,走到她的办公桌边开始了滔滔不绝:“这不早上派出所人说的那个‘顾客’,咱们查到他的身份信息了,然后刚才我就联系了他。你猜怎么着,在我表明身份之后,那头说话都是哆嗦的。”
“正常,那一般人见到屋里的情况,不吓得尿裤子都算好的了。”丁凯岳嘿嘿一笑:“这位还能硬着腿脚跑了,算心理素质过硬了,不过你说他为啥不报警呢?”
“报警干啥,报警了咋说,我来这里嫖娼,结果人死了?”项阳‘啧’了一声,他说的这都是普通人的思维,谁都不愿意惹一身骚。要不是因为派出所一开始就在那盯着,谁又能知道这人去过?
“那他来不来配合调查?”苏言问道。
“来,说是一会儿就过来。咱们现在不仅掌握了他的身份信息和联系方式,还知道他的工作单位,他要是不来找到他单位去不是影响更不好。”蔡成济说完之后,这个话题就算是到此为止了,几个人开始研究晚上下班之后去吃点什么。最终一致同意,要是今晚不需要加班的话,敲江离一顿,毕竟上个案子结案之后,这是江离亲口承诺的。
大约二十多分钟之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他们喊了一声‘请进’,便探进来一个人头,表情是战战兢兢的:“请问……这里是专案大队吗?我找一位姓蔡的警官。”
“我是。”蔡成济站起身招手,示意他进来:“谢喆,是吧?身份证拿来我看一下。”
“是。”男人从钱夹里取出身份证递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把周边的环境打量了一遍,他就是普通人的长相,一张大众脸带着黑框眼镜,身高大约有一米七五左右,偏瘦。这会儿不知道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看起来有点贼眉鼠眼的感觉。
“行,你跟我过来吧。”蔡成济在确定完对方的身份之后,往办公室外面走去,然后冲着苏言努了努嘴:“言妹子你跟我一起来吧,你项哥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儿。”
“好的。”苏言站起了身。
三人一起去了问讯室,在男人缩着脖子坐稳当了之后,蔡成济也拉开了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他板着一张脸,用手指节敲了敲桌子:“知道找你来干什么吗?”
“不知道……”谢喆抬头看了桌子那边的二人一眼,又迅速的垂下了脑袋,摇了摇。
“不知道你还来?”蔡成济挑眉,语气不是特别的客气。
“就……”谢喆缩了缩脖子:“警察给我打电话,我怎么敢不来,不是说警民一家亲,我身为公民就得配合你们工作。”
“你还挺明白事理。”蔡成济被他这幅态度搞得哭笑不得,然后很快就正色道:“今天早上七点二十左右,你人在哪里?”
“我……”
蔡成济不给他说出否认的话的机会,一秒也不停的步步紧逼:“去没去过位于六合区秦水路的‘华耀府’小区?”
“没……”
“我劝你想清楚再回答啊,我们可是有目击证人的,而且也有你的联系方式,可以调取出你当时的位置和轨迹。在这里撒谎,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被他这么一吓唬,谢喆登时就慌了神,黑框眼镜后面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显示了他此时此刻内心的不平静。他是南城市内一家国企的职员,也没有什么犯罪前科,可以说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在挺了没几秒之后,就泄气交了底:“早上七点多的时候,我是去过华耀府。”
“去那干什么?”
“走……走亲戚……”
蔡成济听到这个回答,只是抬起眼皮瞪了他一眼,包含煞气,堪称死亡凝视。
谢喆哭丧着一张脸,他也是瞧出来了,这警方肯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所以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选择实话实说,但是在说之前还打起了商量:“我交代,我都交代,但是求求你们这件事可不可以不通知我的单位和家里?我老婆刚生完孩子,还没出月子呢,我妈说她不能受刺激,受了刺激万一回奶了,我儿子可就遭罪了!”
啪!
苏言把手里的硬塑料的本夹子用力的拍在了桌面上,巨大的声响不仅将谢喆吓得一闭眼,更是引来了身边蔡成济的侧目。她冷笑一声:“你还知道自己老婆不能受刺激呢?怎么?还觉得自己挺有良心的?”
“说!早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她这一嗓子更了不得,谢喆也不敢再有那些顾虑了,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把经过全都说了出来。原来他是在身边一个狐朋狗友的推荐下,无意中加了祁可玲的微信,一开始吧只是有贼心没贼胆,每天暗搓搓的看着人家发的状态里面的照片过过眼瘾。后来这看得着吃不着的,心里越来越刺挠,前两天还和刚刚生完孩子的老婆拌了两句嘴,一气之下就和这‘玲玲’联系上了。
一开始祁可玲的态度是很谨慎的,毕竟她又不是新入这行的菜鸟,看守所都几进宫了,自然十分小心。后来谢喆提了那个朋友的名字,二人这才聊得热络起来,并且订好了时间。他一开始的确有顾虑,价钱不低万一遇到货不对版怎么办?但是因为这个‘玲玲’光看照片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加上朋友在耳边的鼓吹,一咬牙一狠心,今早就去了。
未曾想,到达对方给他的那个地址的时候,防盗门竟然不是关着的,留了一道不大的缝隙。他当时以为是人家特意给他留的门,毕竟做这种勾当,能不出什么声音,就不出什么声音。他就把门拉开,径直走进了屋里,在玄关的时候还喊叫了两声,不过并没有得到回应。等到他走到卧室门口往里面一看,差点灵魂出窍,当场升天。
回过神之后肯定就赶紧转身往外跑,可以说是夺门而出,满脑子想的都是可不能和这件事沾上关系。到时候被别人知道他花钱买快活不说,这警方不得把他列为第一嫌疑人啊!
这边谢喆是想的好好儿的,可是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祁可玲这边早就被警方给盯上了。就算今天对方没死,那等待他的也是最少七天的行政拘留和罚款。
这场问询进行的还算是顺利,初步排除了谢喆的嫌疑。但是在对方临走之前,蔡成济仍旧特别叮嘱他,电话要保持畅通,或许后续还有需要他配合的地方。
等到将人送走了,苏言和蔡成济两个人肩并着肩返回办公室,蔡成济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笑着打趣:“我看这以后黑脸的角色根本用不到我了,你这小眉毛一竖,比我吓人多了。”虽然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但是他心里可一点没开玩笑的意思,他当时就坐在旁边,那一瞬间的空气冷凝的感觉,让人觉得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