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打脸日常(重生)——越十方
时间:2020-02-13 09:42:42

  有关那段灰暗至极的往事,沈绾并没有和沈绩细细诉说过,萧放的确是他们的生死仇敌,但萧承衍对他们来说,却未必是仇人。
  “你知道父亲生前,在大齐是什么官位吗?”沈绾反问道。
  沈绩摇了摇头,往事只要阿姐不说,他也并不会去打听,否则只会徒增怨愤罢了,而他又无法杀到萧放面前,什么都做不了。
  “父亲曾任詹士府詹士,东宫属官,是太子近臣。”
  沈绾不再多说,只是直直地望着前方,尘封的记忆逐渐复苏,她似乎想起很多年前,雨后初晴的青石路上,一身华服的少年紧着眉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摔疼了就只会哭吗?”
  “要爬起来。”
  在历经磨难之前,她就已经被教会了某种东西,不是来自她父亲,也不是来自裴星则,而是来自那个小小少年。
  沈绾蓦地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何时封桓已经走到了近前。
  “太子殿下就在那里,你现在要过去见礼吗?还是先随我入府,再细细商讨引荐之事?只是这样便要委屈二人受在下‘奴役’了。”瞧封桓的模样,当是满意后者。
  何况在大街上并不适合说正事,此时太子殿下应该只是在施粥的时候过来露个面的,以证恩典,不会久留。
  “就是他!害得大聿兵临城下,隆泉又要遭受战火殃及了!”
  沈绾刚要答应封桓,却听到施粥铺子那里传来一声叫骂,前来领粥汤的人群里冲出一个衣衫褴褛之人,穿着比之封桓还要落拓。
  他指着萧承衍破口大骂,言辞之间尽是对引起战事的他们的鄙视,已经一无所有了,索性是豁出去的架势,不管不顾地就向这边冲。
  “大聿好歹会帮我们抵御戎人,你们大齐又会做什么?便是一味南逃吗?”
  那乞丐言语之间皆是为大聿说话,隆泉虽是大齐疆土,可到底挨着戎人近,城内百姓对大齐国君说不上尊崇,只是几句控诉便引起骚乱了。
  大家平时都敢怒不敢言,可人多壮胆,转瞬之间大家的态度就变了。
  要煽动普通人没那么容易,但要煽动一无所有的人却很容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左右不过是个死字。
  死,在这里可太轻易了,大家的命都是贱的。
  沈绾看着那边,却发现最先出头的那个乞丐现在已经隐匿在人群里,很难被找到了。他说得那番话条理清晰,煽动性强,可一点都不像个乞丐啊……
  “谁说大聿就会替你们抵抗戎人的?”
  沈绾突然昂头说了一句,这唯一不同的声音,瞬间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转而看向这边。
  “我便是从雕陰逃过来的,大聿已经放弃了那里,就是为了集结兵马破城,破哪个城,你们心里没有数吗?”
  “就是这里,隆泉。”
  “我本欲再向南逃的,可是听闻太子殿下在这里,国之储君尚且奔赴前线,同隆泉共存亡,你们又有什么可怕的?雕陰虽是大聿国土,可五十年前,我们也曾是一国之人,本是同根生!”
  “现在要攻城的,是大聿,而要保护你们的,是大齐,是此处的太子殿下!大家,千万莫要被些蠢人牵着鼻子走。”
  “现在最该做的,难道不是捧着热粥回去,闭紧门户,等着守城胜利的消息吗?”
  就在沈绾说这些话的功夫,已经有人将出头的乞丐捂着嘴无声无息地拖拽下去,而剩下的人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懂得现在共存亡的到底是谁,便不再生事。
  再加上有人嚷了一句“粥要放完了”,哪还有人在意这种芝麻绿豆一样的小事——眼前,喂饱饥肠辘辘的肚子才是正经。
  乞丐有问题,看来也不止她一人瞧出来了,否则那些人动作也不会这么迅速。封桓来不及对沈绾说什么,看到萧承衍已经带着人走过来,看了看沈氏姐弟二人,便率先转身行礼。
  “太子殿下。”
  沈绩不动,沈绾只得拽了拽他袖子,在萧承衍变脸色之前赶紧随封桓给他行礼。
  萧承衍摆了摆手,示意免礼,深纵的眉头还是未舒展开,又因为方才的变故更加阴冷了,他走近一步,目光一直落在沈绾的脸上。
  “孤好像,在哪见过你。”
  他出口,犹如从穿堂而过的冷风将她周身席卷,由内到外都寒冽冽的。
  沈绾低了低头,刚要张口。
  “此等丑陋的容貌,孤若是见过定不会忘。”
  ……
  “你瞎——”沈绩撸着袖子就要上前,本就在大聿长大的他对大齐的太子可没那么多尊敬,沈绾早有预料,便狠狠踩了一下他的脚。
  “奴婢的弟弟未见过世面,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冲撞,还望殿下饶恕。”沈绾跪下告罪,谦卑的模样让萧承衍负在背后的手顿了顿。
  “抬起头,让孤看看你的脸。”
  合着方才都没看到人家容貌呢就说人家丑陋?
  不知是谁暗暗“啧”了一声,声音太小,萧承衍没反应,兴是没听见。
  沈绾听话地抬起头,拿下头顶的斗笠,水眸毫不畏缩地望向高处那人。
  萧承衍的眉眼有一瞬间的舒展,似乎露出了惊疑的神色,可马上又紧锁起来,看了看一旁的封桓。
  “你自称奴婢,是封桓的人?”
  沈绾又低下头:“是。”
  萧承衍看着她,深邃的眼眸中流彩闪过,复又沉寂下去。
  “起来说话。”
  “是。”
  “刚才那番话,是谁教你说的?”是指方才替他解围的话,听起来是问沈绾,他的眼神却总往封桓那里瞟。
  沈绾猛地一起身,只觉得眼前一黑,四肢百骸全都失了直觉,连萧承衍后面的问话都没听到,便直接向前摔去,正好落到了萧承衍的怀里,不省人事。
  封桓瞪大了眼睛。
  沈姑娘说的自有妙计,莫非就是这般投怀送抱?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眼瞎而不自知。
  不是。
  他是随口胡诌成瘾。
 
 
第5章 青衫湿
  觉察到扑入怀中的柔软触感,萧承衍眉峰一纵,静立了片刻,周身的温度便逐渐冷了下去。
  他身后跟着的人皆是偷摸对视,有不屑蔑视的,有但笑不语的,有等看热闹的,还有知道殿下的脾性哆哆嗦嗦什么也不敢说的,皆是认定了此女子是知晓了殿下的身份而故意为之。
  萧承衍突然放开双手,后撤一步,随后像拂去灰尘一般冷漠地扫了扫自己的衣服。沈绾没了支撑便瘫软在他脚边倒了下去,脸蛋沾了满地的尘土却依然没动静。旁人见殿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发出几声低低嘲弄的笑声,却又不敢太过造次又通通憋了回去。
  沈绩赶紧跑过来将沈绾抱起,来不及和那些人计较,摇晃着阿姐想要让她清醒,别人一看更是觉得在演戏。
  萧承衍不管他们,整好衣襟抬眸看向封桓重又问了一遍:“这是你的人?”声音里加了一丝威严,毫不掩饰对沈绾的嫌恶。
  封桓马上便意识到太子殿下第一次问话时是什么意思,是错把沈绾当作封桓的房里人了,有时候世家贵族哪怕是一些寒门子弟,身边都会跟着一两个侍女,读书人喜欢红袖添香,往往那些近身服侍的最后都会成为公子爷的房里人。
  若她是封桓的女人,却当着他的面对别的男子投怀送抱,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女子想当那飞上枝头的凤凰,二,必定是男人授意的,所为嘛……可能是借女人讨太子的欢心?
  不管哪种揣测,于封桓来说都是无益的,他忙解释:“这一路舟车劳顿,路上又时时担惊受怕躲避本家人的侵扰,她许是撑不住了,还望殿下见谅。”
  “好像是……是睡着了……”沈绩抬起头看着封桓吞吞吐吐地道,他没明白那两个人的弯弯绕,就觉得阿姐在大庭广众之下睡着了这件事着实有些丢脸,可转念一想阿姐是为了给他守夜才精神不济的,又暗暗打自己嘴巴消去那些心思。
  萧承衍对身后的人抬了抬手,什么话都没说,手下明白指示,便差人将沈绾抬走了,还吩咐那些下人轻点:“送到张大人府上安置好。”
  萧承衍回过头跟封桓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若不介意,孤谅不谅解有什么所谓?那女子姿色甚佳,孤看你倒也有几分眼色。”便悠闲地转身离开了,留下封桓一人错愕不已。
  “这是还是以为是我授意的了?殿下的意思是看上沈姑娘了?那我要不要顺水推舟呢?”封桓揣度着殿下的话,眼见着人都走远了才晃了晃脑袋,“不行,玉还在沈姑娘那里……”叨咕完便提着下摆匆匆追了上去。
  ——
  沈绾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上午,刚睁开眼睛便看到沈绩端着铜盆进来,肩上还搭了条汗巾。他一眼就看到沈绾醒了,进门后用脚把门勾上,拿下汗巾搁盆里涮了涮,边走过来边道:“阿姐还难受吗?要不然再躺会?”
  沈绾摸了摸自己额头,没觉得发烫,也不觉得自己身上哪里不舒服,但记忆却又只停在见到殿下的那一刻,掀开被子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咳,在外头和萧……太子殿下说话的时候,兴是累着了,就晕了过去,到府上后大夫来看了看,说是睡着了。”沈绩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除了有些抹不开面,不过现在如愿以偿住进了萧承衍暂住的张太守府上,他觉得失仪也不打紧,就随口回答她道。
  沈绾不知道当时她倒在了萧承衍的怀里,闻言也是觉得让人看了笑话不好意思。她伸手接过沈绩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脸,平复下脸上的臊意。
  “咱们现下在哪?”
  “隆泉太守张进的府上,太子殿下身为上宾也住在此处。”
  “封公子呢?”
  沈绩看阿姐擦完脸了又把汗巾接过来扔到了铜盆里,抬头对她道:“好像大清早就被太子殿下喊走去议事了,大战在即,且不得安生呢,封桓得赶紧在萧承衍面前出出头吧。”说着说着又直呼了太子的名字,沈绩看到阿姐睇过来的眼神后拍了下自己的嘴。
  沈绾勾了勾手让沈绩过来,又冲窗外看了看确保无人,放低了声音问道:“有没有打听打听封公子在太子殿下面前是何地位?他们二人的渊源你听说点什么吗?”
  沈绩挠了挠头:“封桓身上没有功名,但殿下好像很看重他,至于渊源,起码跟殿下来隆泉的这些人也跟我们一样不清楚,都在私下里猜测,也许是在锦都有过什么交集,但知道的人不多吧。”
  沈绩说到这里停下来,像是刚想到什么似得拍了下大腿:“对了,封桓让我告诉你,现在我们两个的身份是他的奴仆,你是丫鬟,我是随从,他好像还没找到适合的机会和殿下举荐你。”
  “没说吗?”沈绾倒是有些惊讶,当时在大街上是不好说,现在回太守府已经一日了,封桓竟然还没有提起。
  “咚咚咚!”
  正想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姐弟俩对视一眼,对外头喊道:“进来吧。”
  一个粗使下人模样打扮的丫头躬着身进来,年纪大概十三四岁,看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便知该是最下等的奴婢,对他们二人都很是恭敬。
  “殿下传话,说是让姐姐醒了便去趟前厅。”
  沈绾起身,回头疑惑地看了一眼沈绩,刚还和他说封桓没在殿下面前提起她,现在就被殿下传唤了,这种事就是不禁提。她笑了笑,上前问道:“殿下可还有旁的吩咐吗?”
  “没有,只说让姐姐梳洗打扮一番,莫要再穿着之前那身了。”
  沈绾这才注意到丫鬟手里还端了个托盘,上面正是跟她身上颜色相近的衣服,她接了过来没做他想,觐见太子殿下是要注意一下形容,虽然重逢只见了一面,她也知道殿下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万事稳为先。
  “妹妹怎么称呼?”
  沈绾换完了衣裳随那丫头去前厅,路上想要打听点事,便套了个近乎。
  “奴婢挽月。”挽月谨小慎微的,话也不多。
  “你是太守府里的老人吗?”
  “不是,是大人听说太子殿下要来巡视临近大聿的这几个州府,路过隆泉,怕府上人手不够,便让夫人在牙婆那里新进了些人,奴婢是其中之一,没想到刚到隆泉大聿便挑起战事,殿下便住下不离开了,我们也一起长留下来。”
  新买进的人,想来对太守府也没那么了解了,位置又不高,可能只是平时传传话,连殿下的面都不一定能见到。沈绾便歇了要打探消息的心思,心中却想着这丫头口齿伶俐对答敏捷,不像没读过书的样子,刚要再问她,那丫头却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指了指拱门里面:“前面就是前厅了,我是下等奴婢,进不去,姐姐直去便可以了,门外当是有接应的人。”
  沈绾点点头,跟她道了声谢,心里将她记挂上了,总觉得有此品貌的丫头不该只是下等奴婢。
  没几步便行至门外,沈绾却并未见到候在外面的下人,静等了片刻,她刚要定下心推门而入,门却打开了,里面走出个玉靥樱唇的妙人,她穿着梅花绣纹的袄裙,头梳倭堕髻,既不像府上的侍女,又不像正经的夫人打扮。
  沈绾只得低头行礼,那女子停下看了看她,眼里带着疑惑:“你是……随封公子入府的?”
  想来她可能是太守府的老人,谁面生谁不面生都知道,又聪明机灵,见沈绾陌生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沈绾应是,那女子眉头皱了皱,眼底闪过一抹不适,随即笑着招了招手:“正好,里面茶凉了,你去换一壶新茶,殿下尊贵,要温热的,切莫烫伤了他。”她说完便转身进去了,没有给沈绾一点儿反应的时间。
  沈绾若是听不出话里对她的嫌恶也太愚笨了,只是眼下没弄清女子的身份,她身边又没人,只好先听之吩咐,转身想要找挽月问问去哪沏新茶,却又不见她的影子,正一筹莫展之际,远处来了一个手持托盘的丫鬟,上面搁着的正是一壶升腾着热气的茶水。
  “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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