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打脸日常(重生)——越十方
时间:2020-02-13 09:42:42

  有人真心待他,有人因他有真心相待的人而欢喜,时至此刻,他何其有幸。
  到了皇帝寝宫门前,一个端着药碗的人含胸躬身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来人先是一惊,后急忙跪下身去:“奴婢参见殿下!”
  “平身吧。”
  萧承衍没停留,拉着沈绾进去了,二人带进去了一阵冷风,可屋里也没烧地龙,甚至连炭火都未点,空气中飘着一阵浓浓的药味,还有一股难以说清的异味,让人泛恶心。
  两人慢慢走过去,看到那人正躺在床上。
  是好久不见的萧放。
  他头发花白,脸上皱纹颇深,似乎老了几十岁,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嘴也歪了,不自然地向上抽着,下巴下面垫了一块白色汗巾,是怕津液流下来弄脏床铺。
  他已经不能动弹了,但是现在还醒着,听见动静,他艰难地看过来,却在看清萧承衍的样子时,全身都开始了挣扎。
  “啊!啊啊——”萧放说不出来话,只能这样扯着嗓子喊着,涨得脸通红,仿佛马上要断气一般,不多时他眼睛就湿了,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流了下来。
  萧承衍坐到边上,笑着看他:“父皇,你怎么样?”
  声音是何其有过的温柔。
  萧放愣了一下,而后更激动地喊了起来,看他的样子,眼底竟然遍布喜悦。他被那个不肖子孙下毒戕害成这个样子,如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萧承衍简直就是他的救命稻草,这么多年来,萧承衍都在他的掌控下从未逃脱,就连废黜太子之位他都妥协了,如今当然也该救他。
  他这么想着。
  只是那手艰难地要碰到萧承衍的时候,却被他故意躲开了。
  萧放的脸色一下僵住。
  “父皇是不是想对儿臣说,萧承平那个混账不仅跟你的爱妃私通,还下毒把你弄成现在这幅样子,实在罪无可赦,要儿臣帮你杀了他?”
  萧放像是抓到一束希望的光一样疯狂地点头。
  沈绾在一旁看着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心中说不上快意,但总是顺下一口气的。
  李焕英将残废的萧承平接回去后,萧承衍安插在萧放身边的人就告诉他萧承平和毓贵妃私下暗通款曲的事。萧放是什么样的人?他能忍受自己的儿子兄弟阅墙反目成仇,能容忍他们草菅人命无恶不作,去无法容忍萧承平跟自己的女人苟且。
  所以大聿内部争端没有平息的时候,大齐也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因为他们尚且自顾不暇,现在看来,显然最终胜出的是萧承平,而萧放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一头狮子被养大了,其老迈力弱的老狮子必定不是它的对手。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他不甘心啊!
  “父皇,你放心吧……承平已经死了。”
  萧放似乎忘记了呼吸,就那样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儿子,而后突然大口大口喘起粗气来。
  沈绾却看到萧承衍笑着跟他父皇说这句话时,手慢慢抓紧了膝头的衣服,好像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她忽然觉得自己没必要站在这里,转身走了出去。
  她曾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亲手手刃仇人,为父亲报仇,为自己和弟弟那一世的孤寂凉薄报仇,现在却觉得那些都无所谓了。
  他应该用一种最该死的方式死去。
  察觉到沈绾走了,萧承衍松了口气,他转过身,终于将一身的伪装都化去,深黑色的瞳眸中是难以掩盖的狂戾,几乎要床上的人整个都撕碎。
  萧放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他说平儿死了,说得那么冷静,现在,杀了他也会这样冷静吗?萧放害怕了,一边挣扎着想向后躲,一边“啊啊”地叫着,可终究是无用。
  “事到如今,父皇觉得我是来救你的吗?”
  萧放瞪大眼睛,想要摇头,却浑身僵硬。
  “儿臣只是来看看,父皇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来看看自己一手造成的结果。”
  “你——说——什——么!”萧放好不容易才问出这四个字。
  “儿臣是说,父皇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这么对待,现在可会觉得后悔啊?是不是觉得当初不应该废黜儿臣?”
  萧承衍站起身,把身后的光亮挡住,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放:“你必定是不后悔的吧,父皇儿子中,最像你的就是他,他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是因为完全承袭了父皇的心性,若儿臣是父皇,一定会感到欣慰。”
  他脸上满是嘲讽的笑将萧放激怒了,再次扯着嗓子叫起来,眼神凶狠地似乎要将他吃掉一般。
  可惜他现在连起身都做不到。
  “其实,毓贵妃的事,是你误会我那个好弟弟了。”
  萧放突然安静了下来。
  萧承衍从袖子里拿出一柄匕首,继续道:“还记得跟你透露这件事的那个小太监吗?其实他是儿臣的人,萧承平没有做那些事,是父皇误会了……”
  萧放想起那个小太监,眼睛顿时瞪圆了,此时的他哪里还能清醒地分析,完全被萧承衍牵着鼻子走,心中已是无限的悔恨,要不是他因为此事推开了平儿,平儿也不会恼羞成怒反过来对付他,也不会把他整成现在这般模样,给了这个不肖子孙可乘之机!
  萧放有出气没进气,气得眼睛都要翻过去了,可是偏偏还死不了。
  萧承衍弯下身去,凑近萧放的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母亲做的那些事?其实我都知道。”
  他拔开匕首鞘。
 
 
第85章 终章
  他拔开匕首鞘。
  萧放已经从刚才的悔恨和震惊里回过神来,现在完全是另一种表情,他在自己这个儿子的眼中看到了杀气。
  他想杀了他。
  可他是他的父皇啊!
  就算他对不起他母后,他也是他的父皇啊!
  “母后觉得,不能告诉我,怕我坏了大事,但其实,我远比她想象中的,能忍。”萧承衍咧着嘴笑,手中扬起匕首,一下子就插进了萧放的胸膛,后者痛苦地哀嚎出声,顿觉嘴里一阵腥甜之味。
  可是他没死,然后又一刀落下。
  “你——竟敢——弑父!天——天——”身上割裂的疼痛逼他说出话,却怎么都说不完整。
  “天打五雷轰吗?”萧承衍慢了一下,没有将匕首拔出来,“父皇害死皇祖父的时候,可有这么想过?”
  “你——你怎么——”萧放震惊地连疼痛都顾不上,这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他为什么会知道!
  可是已经没有人会给他答案了,那柄被鲜血染红的匕首再次赐到了他身上,皮肉与冰冷的刀身相互割裂的疼痛让他从喉咙里不断溢出叫喊。
  我是你的父皇!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你该对我卑躬屈膝,像一年前一样狼狈懦弱地滚出锦都!你——
  萧放就在那样的无尽又漫长的痛苦中,感受他这些年附加在这对母子身上的噩梦,然后慢慢没有了呼吸。
  “你还挺适合学习医术的,我教给你刺的那些地方,分毫不差。”
  萧承衍还在不停地挥舞匕首,后面却突然传来了说话声,他没有转身,也没有意外,只是身子顿了顿,然后将匕首仍在了床上,垂下双眼,去看那个再也没有声息的人。
  韩行舟看他没有反应,忽然变了脸色,快步走上前去,手搭上他的肩膀想要看看他,却被萧承衍一把挥开,而正巧与他对视上的那双眼,竟将他吓得血液都要凝固了。
  韩行舟一怔,又把手放了上去,沉声道:“殿下,是我!”
  萧承衍看了他半晌,才终于恢复了神志,仰起头闭上眼,轻轻舒出一口气,末了笑着叹了一声:“果然多少刀都难解心头之恨啊……”
  韩行舟拉过他的手,替他把起脉来,心中却还因为方才的那个眼神久久不能平息。
  他以为他已经懂殿下的恨意了,方才才知并未完全懂。
  这么多年他压抑了多少呢?
  “你的身子,比我离开前更差了。”韩行舟沉着脸,认真道。
  萧承衍缓和了神情,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多陪陪她。”
  好像只有提到她的时候,他才这么冷静温柔。
  韩行舟心中的不甘多少收敛一点,他收回手,看着萧承衍,慢慢扬起唇:“尽我之力,听天由命。”
  两人出了寝宫,沈绾正在屋檐下等待二人,雪还在下,但她肩膀和头顶还都是雪花,可见她方才并不在这里。
  看萧承衍出来,发现他袖口胸前都是血迹,她顿了一下,迈步走过去,并未问他刚才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问萧放如何了,而是说了另一个人。
  “还要去看看她吗?”
  萧承衍摇了摇头,目光落到宫墙之外:“不用了,直接安葬吧。”
  沈绾记得他说要回来看看她,可是那个“看”,不一定是亲眼见过。
  这样也算见了吧。
  沈绾想起在幽琅宫地下看到的那个冰棺,突然觉得他不去看,反而更好。
  “不要葬在皇陵,”萧承衍忽然说,“母后应该不想再被困在那里了。”
  他想了想:“就寰龙山吧。”
  雪停了,初晴的阳光洒在雪地上,将人眼晃得睁不开,可是许久没见着这样的好天气,心里忽然就开阔了,那些一直坠在心口上的包袱也都放下了,所有疼痛、苦楚、羞辱、不甘终究会随着冰雪消融。
  沈绾点了点头:“放心,交给我吧。”
  大齐没能撑过元鼎十九年,在年三十的那一晚,齐皇驾崩,萧承衍顺理成章登上了皇位,但他登基之前就让礼部大书特书了其父皇在位时的荒淫无道苛政暴行,连他最后的体面都没给。
  经历完一场兵荒马乱的人早已经麻木了,他们也不会为捍卫这样的主君,至于朝中那些没有主心骨的臣子,更不会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声讨萧承衍什么。
  他光明正大的以乱臣贼子的身份回来,不解释,不推脱,便是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告诉他们,任世人口诛笔伐,他亦我行我素。
  照熙元年,登基大典的半月后,萧承衍下了早朝,忽然换上了一身轻装带沈绾出了宫,夏家两兄弟在前面御马,马车里的人神秘兮兮一言不发。
  沈绾在锦都待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了,她需要回去主持大局,现在大聿并不算归顺,就算他们有这个意图,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事。
  可是萧承衍的身子未必能等她那么久,沈绾这几日一直忧心忡忡,但是为了不让他看出来,就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你要带我去哪?”沈绾撩开马车的窗帘,发现外面的人越来越少了,两边已是变成了茂密的树林,而且路也越来越不好走。
  萧承衍惬意地靠着软垫:“来兑现曾答应过你的承诺。”
  承诺?
  沈绾不记得萧承衍有答应过她什么,除了要娶她。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看他一直在卖关子,沈绾心里痒痒的,可怎么都想不起他口中的承诺,只是也没等多久,马车就停下了,夏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低沉而恭敬。
  “陛下,到了。”
  沈绾率先下了马车,想要知道他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然而一下去她却愣住了。
  冬日的冷风还像刀子,光秃秃的树木枯藤环绕,一颗青松前面,赫然是一座墓碑,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
  上面没有字。
  沈绾蓦地睁大了双眼,被冷风吹得凉彻了,鼻子也跟着发酸。
  她怔怔地跪了下去。
  “父亲。”她干涩地喊出了这么多年都不敢喊出的两个字,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刺。
  “这是我跟你说过的衣冠冢,”萧承衍走到她身后,许是冷风吹得急了,刚说完这句话就咳嗽起来,半晌之后才缓和下来,“尸骨未能留住。”
  沈绾跪的笔直,萧承衍的话听来似乎有些遗憾,但是她却并不这么认为,其实,能在那种如履薄冰的时候为他父亲立一个衣冠冢,已经很难得了,她很感谢他。
  而且看墓碑前面的祭祀的龛笼,就知道这里是有人祭拜过的,除了萧承衍,也不会有别人。
  起码填补了她这么多年来的遗憾。
  沈绾觉得内心深处最难以放下的东西此时终于放下了,找个时间让沈绩过来,此事就算终了,她蹭了蹭眼角,刚要站起身,却忽然被一个宽厚的手掌按了下去,扭头去看,却发现萧承衍也跪在了她身侧。
  沈绾有些不解:“你要做什么?”
  萧承衍看着她,轻笑一声:“说了,完成以前的承诺。”
  说完,他不等沈绾的反应,举起双手放在额前,对那墓碑拜了三拜:“岳父大人在上,本……朕……我……嗯,小婿已倾慕绾绾良久,今愿以江山为聘,与绾绾共结连理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至死不离,还望岳父大人准了这桩婚事,岳父大人若是不说话,就当您同意了。”
  沈绾看着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十分油嘴滑舌,觉得十分好笑:“若真应声了,岂不是把你吓死?”
  “而且还未过门呢,你怎么自称起小婿了?”
  “早晚的事,”萧承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你这般都未吓退我,我自然也不怕岳父大人的魂魄。”
  突然提起这桩事,沈绾还有些愣怔,她恍然想起来,原来自己竟然还活过一世,跟现在比起来,上一辈子好像是真的白活了。
  她握住萧承衍的手,扶着他站起来:“是啊,我这般都未吓到你,要是父亲也能跟我一般就好了。”
  萧承衍眼睛瞥向别处,淡淡地应了一声,心里却觉得,若是沈玉臣也有这惊世之能,绾绾与他不一定还有如此际遇,可是人心中都有幻想,他也想他的母后没有那样的人生,即便因此他可能都不存在了。
  两人回去时没坐马车,而是登到了山顶上,再有如此闲情逸致的时候可不多了,两人都未着急回去。
  “现在还觉得心里不安吗?”驻足停望远处风景的时候,沈绾听到耳边传来萧承衍的声音。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