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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凝宫内,皇后正在修剪梅花。
心腹太监掀开厚重的帘子,快步走近行礼:“奴才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奴才刚刚得知,江王爷请陛下给霍彰治罪,罪名是谋害江世子,证据确凿,听说,霍太傅当场晕死过去了。”
“什么?”皇后惊疑不定,“怎么会这样?本宫不是才和孟若宛商议过计划,怎么计划还没施行,霍彰就迫不及待要害江然了?”
“娘娘,恕奴才多嘴,计划是您和孟氏商议的,但霍彰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皇后眉心跳了跳,已然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气愤不已的她当即将手中的剪子和梅花丢了过去,划过跪地太监的面皮,留下一道口子,渗着血珠。
“孟若宛竟敢借本宫的手意图除掉霍彰!”皇后伸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厉害啊,厉害!本宫以为,她是对霍彰念念不忘,得不到不甘心,其实,她最厌恨的人是霍彰!”
孟若宛早就有了计划,她要复仇,尤其是最恨的霍彰。
可皇后与霍彰无冤无仇,凭什么要帮她,反而得罪霍太傅呢?
既然如此,她就假意自己仍钟意霍彰,并拉拢霍彰,假意要和他联手,归顺皇后,对付江然和程瑶棠。
实际上,她以皇后之名,甚至可能以皇后已经安排妥当的理由,让霍彰办下这样漏洞百出的事情。
最好的结果,是江然身败名裂,霍彰事迹败露,她一箭双雕。
再不济,江然平安无事,但霍彰肯定逃不过……她定要霍彰死。
“娘娘,奴才这就派人弄死这个贱人!她也不想想看,自己是怎么从天牢走出来的!”
皇后很快镇定下来,出言拦住:“事情做了就做了,如果孟若宛死了,本宫才真的是白忙一场!罢了……这件事秋后再算账,你现在即刻让孟若宛进宫,记住,扮成宫女进来,不要声张。”
“奴才明白!”
朝堂之上,晕死过去的霍太傅最终只得悠悠转醒。
劣迹斑斑,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霍太傅自知无力保住这个儿子,只能惨白着脸,跪倒在地:“臣管教不严,无颜面对陛下,自请辞官,请陛下恩准。”
永晋帝叹了口气:“爱卿啊,你管教皇子们管得不错,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儿子呢?唉,辞官的事情,你不要冲动。”
“臣不是冲动。”霍太傅声泪俱下,“老臣已经没有脸面立足长安了,还请陛下恩准,让老臣离开吧!”
永晋帝也知晓霍太傅的脾气,闻言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恩准了。
“霍彰上一次意图染指明曦县主的事情,本就是不可饶恕,为霍太傅的面子,才留下一条性命,现在屡教不改,竟又意图伤无辜之人,谋害江世子,罪无可赦,斩首吧!”
处置完霍彰之后,永晋帝又宽慰了江、程两位王爷,正打算宣布退朝时,门外的太监急急忙忙走进来。
“陛下,北国摄政王来访,已入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
第68章
一顶华贵的轿子停在宫门口,轿帘紧闭。
七名护卫站立在轿子两旁,一动不动,俱是面容冷漠。
春寒料峭,长安的桃树刚刚冒出花骨朵儿,桃枝斜斜探出墙头,随着风吹拂而来,轻轻发颤。
“有请北国摄政王入宫!”
高昂的声音响起,数名守卫冲出,齐齐在宫门口两旁散开,肃然行礼。
轿帘被缓缓掀开,走出的人,长身玉立,一袭白衣清冷淡漠。
令人难以想象的是,手段阴狠到让人畏惧、嫌恶的北国摄政王,竟是这么一位人物,竟有一张出挑的容貌,气质高贵疏离。
叫人不敢轻易直视。
护卫们看着眼前掠过的白衣身影,脑海中不由自主已经浮现出那些有关北国摄政王的传闻。
几乎全是恶名。
生性淡漠的少年天才、视人命如草芥、手段狠辣、冷血冷情。
比好战的北国建瑛帝更可怕,行径更加变态。
这是永晋帝,是他们南国都要畏惧三分的人物。
居然仅仅带着七名护卫就猝不及防驾临。
意在为何?
朝堂上,帝王与臣子们短暂震惊过后,展开激烈讨论——但当务之急,是南国待客之礼不能免。
既然人已悄无声息进入长安,就没有将人驱逐的道理,只能热烈欢迎,用亲王之礼安排衣食住行,并昭告天下,大方和自然的将人招待好。
但这个裴执究竟想做什么,还得细细探查。
踏上白玉石阶时,裴执心里的确是后悔的。
后悔一开始没有就这么做。
是他担心会吓到她,所以误以为可以慢慢来,慢慢接近她,让她认识自己。如今才明白,强取豪夺又如何,总不会像现在这样,生生又错过了一次。
那双向来布满寒霜的眸子,眼角微微泛着猩红,蕴含着的究竟是怒意还是痛苦,很难看透。
……
“霍彰被判处斩首示众了!”
江然受伤,程家兄弟妹们皆来探望。
这个消息,是程瑶沁开口的。
程博昱正在和江然闲扯,被江然不正经的玩笑话闹得直摇头叹气,程博东站在身侧,偶尔插上一两句话,看起来宁静和谐。
程瑶棠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程瑶沁。
“早该如此。”
程瑶沁点点头,对霍彰满眼不屑:“想那霍太傅,满嘴仁义道德,平时最爱训斥我们了!结果自己的儿子却教导成这副样子,令人耻笑!听父王说,霍太傅已经主动辞官,陛下也答应了。”
对霍太傅的决定,是可以预料到的。
任谁都接受不了。
更何况人言可畏。霍彰被处置之后,长安再没霍家的立足之地了,谁都不齿霍彰这样的行为,自然而然会连带着对整个霍家不齿。
最看重脸面的霍太傅,又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变化。
“想来,是霍彰自小没有在霍太傅身边长大的缘故吧。”说着,程瑶沁又忍不住为霍太傅说话。
毕竟,霍太傅虽然令人讨厌,也不得不说,他只是严格了些,并不像霍彰那样,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但,怎么说,霍彰也应该有霍家严谨规矩的血脉才是吧!怎么和霍太傅的性格一点也不像呢!”
程瑶棠淡淡道:“霍家的事情,唯有霍家知道。既然霍彰已经得到处置,就不必再提了,令人生厌。”
的确是让人讨厌的人,一直提令人恶心。
也这么觉得的程瑶沁连忙应道:“是。”
……
霍太傅摘下乌纱帽,便装来到牢前。
一夜之间,霍太傅仿佛老了十岁,更像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叟。
站在霍彰面前,不像是父亲,更像是祖父。
“霍霖是活不过三十岁的。”
霍彰以为,这位老古板父亲是来说教的,没料到他第一句话是这个,不由得微微发愣,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霍霖,是霍家长子,霍彰的长兄,他处处敌对的兄长。
霍霖虽自幼身体有疾,常年卧床,孱弱不已,却聪慧至极,让霍彰常常感到威胁,因而他明面友好,背地里一直在防范、处心积虑筹划铲除这个兄长。
霍太傅说道:“他那样的身子,至于让你做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吗?”
霍彰僵住。
霍太傅接着说:“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吃过的米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你的那些想法,在我眼里根本是毫无保留!我什么都看得清楚,我没有老糊涂。”
最后一段话,霍太傅放缓了声音,轻如和风:“你并非是我儿子,我早就知晓了,你母亲做过的那些龌龊事,在数年前,早已经算清账。我待你,一直视如己出,可你偏偏不相信你自己感受到的东西。认为我若知晓你的身世,会将你赶出霍家,认为霍霖可能会取代你成为霍家继承人。”
“所以满心算计,想要攀高枝,一会儿是明曦县主,一会儿是孟若宛。可却是蠢笨如狗,与你那位恶心至极的母亲并无两样。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想将你当做亲生儿子看待。”
冷冷淡淡说完这段话,霍太傅直接离开,任由霍彰在身后怎么喊叫,都不回头。
阴暗的天牢中,他的身影微微佝偻。
始终没有光线照在他身上。
霍彰四肢冰冷,腿脚发软滑落在地。
越是平静的话语,越像是一把冷锐的剑,凶狠刺来。
告诉他,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你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却宛如智障般错过。
他的这位并无血缘关系的父亲,应该是恨极了他吧,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看望他,说出这段话,要他后悔莫及的死去。
此刻,他的确是心灰意冷。
“你说,这世间是不是就是这样。”含笑的声音从头顶处响起,“短短数月,我们换了个位置,本来是我在里面,现在变成你在里面。”
霍彰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讥诮的笑脸。
他立即跳了起来,伸出手想要抓住面前的人,但被眼疾手快躲开后退。
“孟若宛,你不得好死!”霍彰眼睛血红,狰狞将他本清秀的容貌完全毁掉,“原来你从一开始,最想要的是我死!”
“是啊。”孟若宛呵呵一笑,“我怎么可能放过你,是你太天真,还是太自信?这世上的男人那么多,你又算哪根葱,能够让人痴情难忘,不甘不愿?”
霍彰猛地摇晃牢笼柱子,嘶声大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哎呀,真巧。”孟若宛冷笑,“我也想告诉你,便是做鬼之后,最好别让我碰见你,否则我让你鬼生都不得安宁。”
霍彰瞪着眼,似乎想要用目光将她碎尸万段。
“故地重游,倒是让我很感慨呢。”孟若宛恶劣笑道,“当初你似乎就是在我站的这个地方,像条狗一样跪着求我吧?结果呢,求我求进了牢里,马上就要被砍头了……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不错吧?”
“到死你都会记住这个滋味,我当初所承受过的滋味。”
“皇后娘娘也真是的。”她讥笑道,“就你这样的人,又能有什么作用呢,不如死了算了。”
“孟若宛,你不得好死!”
“放心,只要能弄死你,这些我都不介意。”
这时,几名狱卒走来。
“时辰到了!”
孟若宛看着霍彰被强硬拖走,阴暗的光包裹住他,慢慢的,越来越看不清。
像是鬼使神差般,她跟了上去,一路跟到菜市场。到午时三刻,监斩官丢出斩令,刽子手的钢刀狠狠劈下,溅开满地鲜红的瞬间,她的身体跟着狠狠一抖。
她无声笑了笑,伸手抹开眼角的一滴泪,转过身,消失于人海中。
……
“北国摄政王,今日到长安了。”
程博东突然说道。
程博昱道:“是,我正想说这件事。”
“北国摄政王?”程瑶棠惊讶道,“他来长安?怎么会来长安呢?带了多少兵马?”
“只带七个护卫。”程博东笑了笑,“所以直到亮明身份,才知晓他骤然驾临。”
“……”
程瑶棠用无语的表情展露她无语的心情。
这位北国摄政王,还真如传闻般,令人难以揣测啊!带了七个护卫,就敢来到别的国家,难道就对自己这么有自信?相信自己一定不会遭遇什么困境,或者就算遇到困境,也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阿然,你怎么了?”
程博昱惊讶的疑问响起,程瑶棠下意识看去,才发现江然的神情冷冽冰霜。
江然很快恢复从容,轻笑道:“无事。”
虽然口中这么说,眼睛却很诚实朝程瑶棠看去。
他之前只和程瑶棠提过,那个自称“姬从”的男子可能认识她。
却没有提过,“姬从”就是裴执。
这段时间,江然并没有放心裴执,他一直派人秘密调查裴执,但裴执也是个非常警觉的人,他查到的东西并不多,也没有任何事情表明裴执会认识程瑶棠。
难道,只是前世有过相识?
可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前世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总之,裴执不仅认识程瑶棠,而且对程瑶棠有执念,还是个谜。
没想到,现在裴执还亮明身份找上门来了。
直觉告诉江然,裴执的目标就是程瑶棠。
“不过,以裴执这样的行径来看,应该没有恶意。”程博昱不由得分析道,“他应该想和我们南国交好。这样也好,他们北国好战,我们南国又还未完全安稳下来,正是需要养精蓄锐的时候呢。如果能保持友好关系,是最好不过了。”
“我倒是觉得,应该与和亲有关。”程博东发表自己的见解,“之前,陛下不是想要和亲吗?听说还书信前去试探这位摄政王,这位摄政王还很有兴趣呢。”
“想和亲也没必要自己过来吧。”程瑶沁无语道,“他可是堂堂摄政王,这样做多掉身份啊!”
程博昱摇摇头:“现在我们应该都还猜不到,那位摄政王的做法,可从来都是让人出乎意料的!”
他们几个人闲谈间,江然一言不发。
这个异样,让最熟悉他的程瑶棠很快捕捉到,不由生出疑惑。
怎么她觉得,江然对裴执敌意很深?
这时,江王爷走进屋子里,笑着道:“这么热闹?似乎在谈论北国的摄政王吧?你们真是年少轻狂,敢随意议论别国王爷!”
“江王爷!”程家兄弟妹们连忙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