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霄,这东西果真有趣,可否予兄长观赏几天?”李崖笑道。
李戎霄不太乐意,但李双佺很是欣赏这个年轻有为的远房侄子,只是个小东西,又说观赏几天,在李双佺的面前,李戎霄便不好拒绝。
之后,只得点头同意下来。
而李崖想要这么个新奇的东西,却是生了心思的,第二天约了位佳人于酒楼吃食。
第30章
李崖其人,年纪轻轻已是正四品都防守尉,曾随军去过塞北,挣下过军功,受过嘉赏,也算是京城里有名的青年才俊。
今日,他于酒楼要约见的人是位女子。
是位令不少年轻人都魂牵梦萦的女子,萧素兰。
牡丹花会上的惊鸿一瞥,让李崖动了心思,连日来的多番相约,今日才得以被答应下来。
李崖厚着脸皮将这新奇东西自李戎霄的手上借来几天,也是为了要讨佳人欢心。
等待不久后,门终于被推开。
瞧着身穿紫绡翠纹裙的曼妙身影走进来,李崖急忙站起道:“萧姑娘。”
萧素兰微微点头:“李公子,不知你说的孤本是否带来了?”
她答应来此,便是因为李崖寻到了她一直要找的孤本。
李崖自然是带来了,但他约佳人见面,可不是为了要将孤本交给后就走的。
“萧姑娘,仙飨楼的菜肴佳酿皆是不错,不如留下来吃一些再走吧。”
李崖的语气诚恳,萧素兰便点了点头,坐下:“麻烦李公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李崖喜道。
之后,趁着上菜的时间,李崖将木筒拿了出来,教萧素兰怎么使用。
萧素兰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有些惊喜的拉动着小些的木筒,道:“此物确实有趣的很,李公子是从何处得来的?”
李崖道:“是褚先生研究出来的,我从一个弟弟那里借了过来。”
萧素兰脸上的笑容微顿,片刻后恢复正常,李崖并没有发现。
她抬起的手放下,将两个木筒置于桌上,柔柔笑道:“原来又是褚先生研究出的,怪不得这般的新奇。”
李崖似是想到什么,略微迟疑道:“新奇却也不算,此物倒是总让我联想到雁溪先生制作出来的东西。”
“雁溪先生?”萧素兰神情一动,“是那位在塞北战事上出了极大功劳的先生?”
“正是他。”
李崖点点头道:“这位先生制作出来的望远镜与潜望镜曾在与周昭国的战事上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若无这两个东西勘察敌情,那一战不会胜的如此容易。”
而周昭国则是损失惨重,甚至死了一位备受器重的王子。
“可惜,雁溪先生天纵之才,于战事上助力良多,最后却被周昭国的探子给刺杀身亡!”李崖说到这里,捶了下桌子,神情愤愤,显然是极为痛惜雁溪先生的死去。
“听闻陛下已为雁溪先生死后追封,李公子也请为逝者节哀宽慰,少些忧思。”萧素兰道。
待李崖的神情有所缓和后,萧素兰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桌上的东西,道:“李公子是觉得褚先生研究出来的东西很像是雁溪先生制作出的潜望镜与望远镜?”
“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李崖笑道:“但其实还是不同的,雁溪先生当年受到褚大将军的重用,那时候,褚姑娘也随褚夫人去到了塞北,想必是受到了些许启发吧。”
萧素兰笑了笑,点点头:“原来如此。”
饭后,萧素兰便拿了孤本回到萧府。
几天后,褚寻真制作出的木筒成像镜先是在京城内广泛流传开来,随后,又闲言碎语四起,木筒成像镜与雁溪先生竟然扯上了关系。
闲言有说,这原本应该是雁溪先生的遗作,然而未曾公布出来便受到了周昭国探子的刺杀,自此身亡。
谁都知道雁溪先生乃是闲云野鹤,孤身一人,当年深感塞北战事苦楚,便前去相助,死后除了座衣冠冢,再无其他。
而雁溪先生在生前又极受到褚大将军的重用,待逝去后,遗物很可能流落到了将军府上,从而被褚寻真占为己有,说是自己研究出来的。
无他,只因为这几件东西的相似度太多。
望远镜,是由木筒和两面凹凸的玻璃制成,听说这玻璃还是由瓘玉的方子改造而来,似是也与雁溪先生有关。
现在却于将军府名下的工坊里售卖。
潜望镜也是如此。
至于如今的木筒成像镜,不管是材质还是景物成像的原理,似乎都与另外两个有异曲同工之妙,里面薄薄的镜屏,与其说是瓘玉,倒不如说更像是玻璃。
谣言传的有理有据,很是让人信服。
但也有闲言道,说是这东西确实是褚寻真研究出来的没错,只不过借鉴了雁溪先生的成果。
毕竟,一个只是新奇的玩物,另外两个却是于战事上有功,两者不能相比。
两种谣言甚嚣尘上。
一个,可以坏了褚寻真的名声。
另外一个,也能让不少的武将对于褚寻真的做法感到反感,毕竟当时,雁溪先生很受武将们的尊重。
有了参照后,新奇不再新奇,从雁溪先生那里拿来的东西倒借鉴成了玩物。
不管证实了哪一个,对褚寻真而言都是不利的。
萧府。
“小姐,事情已经传了许久,褚寻真也该出来发声了吧。”婢女低声道。
若再不出来声明,便是证明心虚,可若是出来声明,她又该怎么证明自己研究出来的这件东西,到底是不是借鉴了雁溪先生的遗作。
不管事情的真假,萧素兰将木筒成像镜与雁溪先生制作出来的两样东西扯上干系,就注定褚寻真脱不了身。
萧素兰放下茶盏,表情有些微妙,“你说,有没有可能……潜望镜与望远镜是由褚寻真制作出来的?”
婢女一脸的震惊道:“小姐,这不可能吧,明明是雁溪先生……而且,当年雁溪先生被刺杀身亡后,有许多人瞧见了他的尸体。”
再者,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当年的褚寻真更是才多大……怎么可能呢。
萧素兰也认为不可能,但心中却总有种莫名的感觉。
也许是褚寻真给她的挫败感太多……她心中便不由自主的升起褚寻真有可能是雁溪先生的想法。
尽管这想法叫人难以置信。
她摇摇头道:“就算真的是又如何,陛下已经为雁溪先生追封,她若是,那便罪犯欺君,不可轻罚,况且……”
况且,当年周昭国因此而死的王子乃是周昭太后最喜爱的孙子,周昭太后如今把持周昭国的朝政,能够刺杀雁溪先生一次,就能够成功的刺杀第二次。
…………
褚寻真当然也听到了谣言,暂且不管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褚藩良知道后,气得直拍桌子,怒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瞎传,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褚空宁道:“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还怎么处理?直接让珍珠儿承认她就是雁溪不就得了。”
褚藩良叹气的坐下,“如今是在京城里,不像是在塞北有许多人虎视眈眈的,危险遍布。”
当初塞北连年征战,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有多少次危机四伏,其下暗哨密布,稍不留心,便会损及一场战役。
尤其是暗地里,你并不知道谁才是别国留下的暗棋探子,不小心注意,便会损身殒命。
当年,褚寻真制作出来潜望镜与望远镜,之后又改善□□、车|弩等,叫其威力大增。
褚藩良当时便下令,对外隐瞒住褚寻真的身份,让她取了个不存在的名字,备了个不存在的身份。
事实证明,这番决定无比的正确,谁也没有料到,周昭国竟然宁愿舍弃一枚埋在塞北的棋子,将其暴|露出来,也要杀了雁溪先生。
幸好此前,褚空宁察觉到漏洞,叫一名死士长期充当雁溪先生这个假身份,不然褚寻真的存在一旦遭到泄露,被刺杀的人便是……
他们没有想到这步暗棋竟然能够刺杀成功,谁又知晓暗地里还有多少深埋着的棋子,便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暴|露出褚寻真的身份来。
而那时,正值周昭国的疯狂反扑,最后一搏,褚藩良不敢冒险,便索性隐瞒下来,叫雁溪先生死得不能再死。
却没有想到,战事结束前,盛佑帝竟然追封了雁溪先生。
如今,若要褚寻真承认她就是雁溪,除了要面对周昭国可能的威胁,还要面对盛佑帝的恼怒。
这件事情,往深了说是罪犯欺君,往浅了说,却是情有可原。
然而,回到京城两年之久,褚藩良都未曾向陛下将实情坦露。
隐瞒至今,恐怕会让盛佑帝更有生怒的可能。
褚空宁道:“当年才回京城,各方面未定,将军府虽然战功赫赫,却风雨漂泊,稍有不慎便会船翻人倒,说了,只怕会让珍珠儿招来有心人的试探与注意。”
“如今,将军府虽已在京城内站稳脚步,却又不得不说。”
可这次说了,却有可能惹怒盛佑帝。
事情好似陷入了两难境地。
“可是不说……”褚藩良拧着眉想,他闺女岂不是要遭吐沫星子了?
褚空宁道:“要说,陛下即使生怒,也不会气到欺君之罪上,前有水泥,后有棉花,这两样才是珍珠儿的倚仗。”
尤其是棉花的出现,如此利国为民之物,盛佑帝还等着册封褚寻真为县主,又怎么会真的惩罚她。
背后散播谣言之人怕是不会想到,此事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白做无用功。
第31章
镇北将军府上。
在褚空宁与褚藩良于书房内商量对策之时,蒋钰风和蒋婼芸也正在褚寻真的院子里。
“表姐,都怪我,若不是我将东西拿到太学里去,而且还……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蒋钰风满脸愧色又后悔道。
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如此下作。
蒋婼芸:“表姐,也怪我,我、我当时也给很多人瞧过……”
褚寻真宽慰道:“你们两个又何错之有,世上最防备不住的便是人心,就是我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将这东西扯到望远镜与潜望镜上去。”
同是利用镜面与光学的传播,确实是有相似之处,看来背后之人还是有些头脑的,竟然能够将两者扯上干系。
提起这件事情,又想到谣言,蒋钰风与蒋婼芸两人对视一眼。
蒋钰风小心翼翼道,“表姐,你别难过,外人不明白你,但是我们知道,你绝不可能是那种占据雁溪先生遗作的人。”
蒋婼芸:“嗯!没错,表姐,我们相信你!”
听见两位表妹表弟的话,褚寻真的神情有些微妙:“咳、遗作……其实也不能说是遗作。”
蒋钰风与蒋婼芸两人闻言,面露疑惑。
褚寻真挠挠脸道:“因为,我就是雁溪先生。”
“…………!”
房间内顿时寂静无声。
少顷。
褚寻真在两个呆愣之人的面前挥挥手,好笑道:“再不合上嘴,下巴要掉了。”
蒋钰风和蒋婼芸两人这才将将的回过神来,表情难以控制。
蒋钰风倏地震惊的站起,磕磕巴巴道:“表、表姐,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你真的是……”
褚寻真点点头,神情有些无奈道:“当年在塞北四面楚歌,草木皆兵,爹为了保护我,便让我捏造了一个假的身份。”
“当时就站在一条小溪旁,天边飞过大雁,我就取名叫了雁溪,这件事情,家里人也是知道的。”
蒋钰风的神情万分复杂,激动又兴奋又难以置信。
他双手握拳,不可抑制的在桌边绕了几圈,喃喃道:“表姐,表姐竟然就是雁溪先生。”
蒋婼芸也是分外激动,推过凳子,便挨坐在褚寻真的身边,“表姐,我真的没有想到,如果你就是雁溪先生,那这件事情是不是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褚寻真笑了笑,摇头:“怎么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雁溪先生身死后,可是受到了陛下的追封,如今我却要坦白身份,面对的,有可能是陛下的怒火。”
这也是大哥之前对她讲的,要她做好准备。
“那、那怎么办?!”
蒋钰风闻言,神情转为担忧道:“雁溪先生为塞北的战事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表姐你就是雁溪,陛下怎么能够舍得罚你?”
“这不是罚不罚的问题,而是欺瞒。”
蒋钰风与蒋婼芸两人的年纪毕竟还小,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就是褚寻真,也是褚空宁掰碎了给她讲的。
“不过,你们放心,陛下是不可能重罚我的。”褚寻真道。
有了水泥和棉花,这件事情又情有可原,盛佑帝就算再气恼将军府的隐瞒,也不可能降下重罚。
需要担心的,则是周昭国,若消息传到别国,也不知晓会凭生多少波澜。
还有……
褚寻真道:“就算我说,我就是雁溪先生,我难道就真的是吗?”
有些人会信,但有些人,可未必就会相信。
“可表姐就是雁溪先生啊,难道就算说出来,这件事情也解决不了吗?”蒋婼芸眉头紧锁道,“而且,姑父姑姑,表哥们,不是也可以作证吗?”
蒋钰风道:“亲人作证,恐有包庇之嫌。”
褚寻真笑道:“瞧你们两个的样子,仿佛要大难临头般。”
“不过是要我证明自己的身份,事实终归是事实,又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