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褚寻真。
“琉蓉雅园近日新添了几道不错的菜式,不知皇叔是否品尝过?”
褚寻真略微诧异,听二皇子话里的意思,似乎不知晓琉蓉雅园是瑞亲王所开。
她略微后退,站在戚司安的身后,不参与交谈,便也未曾瞧见,戚奉季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且他几次扯开话头,想将话语往褚寻真的身上引来,却皆被戚司安避过去。
交谈几次后,戚奉季笑了笑,便与戚司安告辞。
离开时,戚奉齐走至戚司安的面前,低声道:“皇叔,侄儿便先行离开了。”
戚司安点头,不曾说什么,待二皇子三皇子等人走远时,才与褚寻真出了雅园。
第43章
云鹭书院的山长早已将要过来的学生名单交予了孙祭酒。
也因此,在杜松辞戚锒匀等学子们初入京城时,一队车马便赶去太学予孙祭酒递交书院和广名府府丞共同盖章的书信。
下马车前,杜松辞道:“戚锒匀肯定认识他。”
先前在观燕楼处碰到的两人,戚锒匀显然认识后来那位姿容显贵的男子,不然面上的神情也不会如此的怔愣,甚至在男子走后都未曾回过神来。
杜松辞摸着下巴思索:“阿姐,你觉得他会是谁?”
“戚锒匀从前随宣王来过几次京城,想必是认识的人,我看他都没敢上前打招呼,那位男子长得又……”
他蓦然瞪大眼睛,想到男子最有可能是谁的一种猜想。
“不会是……”
杜苓嫣亦点头:“很有可能。”
就是不知,瑞亲王身旁的那位女子是谁……
杜松辞嘿了声,“戚锒匀他不告诉我,我现在还不是自己猜出来了。”
进入太学需要下马车步行,无关人等自然也不能进去。
杜苓嫣叮嘱道:“房屋地契等事宜暂且还未在京城里安排妥当,这几日,你便住在太学安排的楼舍里,初来乍到,切记不可惹是生非。”
“此处是京城,不比临西和广名府,知道吗?”
“我晓得,阿姐。”
杜松辞道:“太学里的学子要是老实本分些,不来招惹我,我必定也不会去惹他们。”
至于戚锒匀……他暗想,既然已经决定与戚锒匀势不两立,就必然不会站到同一个阵营里去。
就算面对太学的学子,也不会与他同仇敌忾。
杜苓嫣猜不出他所想,但从脸上也能瞧出一二心思,当即揪过耳朵又嘱咐一遍,直到杜松辞连连点头才放开。
进入太学,杜松辞等人被领进敏思院见孙祭酒。
将文书信件等皆交予上去后,孙祭酒核查人数无误,便差人带他们去将来半年内要住的楼舍。
家境贫寒的学子住在太学楼舍内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如杜松辞戚锒匀这样的官宦子弟,在京城里置办房产不是难事,自然可以选择住在太学或早晚走读。
住在太学的楼舍里不如住在外面舒坦自在。
有这样想法的学子早就在进京城后,差遣随行的下人前去置办,待两三天全部收拾妥当,就可以从太学里搬出来住在外面。
像杜松辞戚锒匀这样的有特权,是单独一间房住。
普通的学子则是两人或四人一间,被褥书案等亦是齐全的,院内种植青松绿柳,坐石凳可旁观落叶飞花。
总体来说,住宿条件并不算差。
杜松辞在景泽楼与思行院里转悠一圈,找到赵伉世。
彼时,他正与其他三个学子在房间内略作休息。
见杜松辞进来,赵伉世与其他三人站起,“杜少爷。”
“随便坐,随便坐。”
杜松辞朝四人挥手,像是在自己的屋里,找个椅子坐下来,“赵伉世,你可是咱们云鹭书院的第一啊,次次甲等不说,还经常得山长和西席们的夸奖。”
赵伉世身材瘦弱,面容清秀,听着杜松辞夸奖他的话语,不着痕迹的与同窗好友对视一眼,谦逊道:“不敢当不敢当,杜少爷这是……”
杜松辞给他找重点:“你可知晓在太学的外舍里也有一个与你旗鼓相当的学子,叫楚阔,眼瞧着又一月私试到来,咱们云鹭书院的可不能输给太学。”
赵伉世神情严肃,道自己一定会全力以赴。
待杜松辞面上满意的离开后,身旁的好友疑惑道:“这杜小霸王怎么回事?现在忽然关心起学习来?”
“是啊,他竟还组织起车马主动送我们来京城。”
“他适才那样说……是不是在威胁你?若你在私试中没有考过楚阔,杜松辞不会来找你麻烦吧?”
三位同窗好友瞪着眼睛瞧向赵伉世,面容担忧,赵伉世不免觉得头疼,亦不知晓杜松辞到底想要做什么。
出了思行院的杜松辞却与戚锒匀狭路相逢,两人彼此冷笑对视,相互打量。
在云鹭书院时,他们一个在锦苑,一个在嘉苑,两个不同苑内,彼此之间亦有冲突,如今在太学,皆要入东禺斋内,矛盾升级便可想而知。
好在还知晓分寸,第一天在太学内不得闹事,两人冷笑着对视几眼后,便互相错身离开。
杜松辞等云鹭书院的学生在熟悉太学时,蒋钰风徐璧等人也在讨论他们。
“今日,你们可瞧见了太学的正阳大门被放下来,云鹭书院的到了,有人看见他们已经搬进景泽楼里。”
南风斋内显然瞧着有些拥挤,东禺斋的学子并了进来,由原先的一人一桌到两人并坐。
东禺斋则是空了出来,留给云鹭书院的学生。
有人叹气道:“可怜我那好位置,掀开窗便可瞧见绿湖美景,水波荡漾,鸳鸯鸭子皆是不缺。”
听到这话,旁人不禁笑道:“胡沁瞎编,绿湖里面哪里有鸭子,你莫不是瞧见膳房里的食材跑出来了吧?”
一席话说完,周围的学子们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他是把鸳鸯错当成鸭子,分不清楚。”
“说到座位,我才可惜,我坐的那位置可是绝好的,夏天晒不着,冬日里也吹不着,更甚是打个瞌睡,西席也发现不了,简直……”
“简直什么?”蓦然,旁边有道声音说。
说话的学子倏地一个翻滚离开座位,转过头来时,脸色都被吓得略白。
待瞧见于窗边站着的也是位学子,不由得喘口气拍着胸口,可吓死他了,还以为是西席过来,听到了他的一番言语。
平复下惊慌的心情后,再定睛看去,窗外的学子穿着的衣服与他们略有不同,领纹衣襟为深蓝色,可见是内舍过来的。
这时,便听蒋钰风的声音响起:“穆珣。”
窗外站着的正是穆国公府的二公子穆珣。
“穆二少爷怎么会到我们外舍来?”蒋钰风略微疑惑,起身与徐璧伍善等人走过来。
穆珣咧嘴一笑:“来找你。”
“找我?”蒋钰风更是稀奇了,他与穆珣应该是泛泛之交,不知因为何事来找他。
穆珣身后的不远处还站着两三位明显是内舍的学子,正探头探脑的往这边望来。
见蒋钰风等人的目光注视到他们,又是面带友好笑容又是抬臂朝这边挥手,瞧模样,不同寻常的热情。
他与徐璧对视一眼,不解又诧异。
穆珣道:“你们怕是还不知晓,内舍的私试新添了一些内容……”
“什么内容?”
穆珣的笑容艰难:“孙祭酒在算学试题中新添了数独,又要以端儒大家所留的公式出题……蒋钰风,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此事。”
蒋钰风:“……”
他沉默一会儿道:“你们有点惨……我们未来升入内舍后,不会也这般惨吧?”
这回轮到穆珣尬笑沉默,蒋钰风徐璧等人明白了。
伍善叹道:“先生啊,唉,先生。”
蒋钰风:“所以,你是来……”
“说实话,数独最先是在你们外舍流传,内舍虽也玩儿过数独,但并不怎么热衷。”
穆珣心中觉得酸楚,别人只是不怎么热衷,他压根就是不感兴趣,当初瞧大哥将数独拿回家后也不过是略看了眼。
现在叫他私试做数独…………简直就是在为难人。
“所以,能不能劳烦你带个话,请褚先生来内舍,为我们补补数独。”穆珣道。
外舍尚有竞争,内舍的竞争则更加激烈些。
虽有内舍学子也会数独,亦懂如何解出,但他们尚且学习的专心致志,废寝忘食,哪里有时间去管旁的。
于是,在陡然得知私试里增添了数独等算题时,穆珣等一众此前瞧见算学就头疼的学子们便想到了来找蒋钰风,托他带个话。
蒋钰风道:“这件事情就算我表姐同意,也得孙祭酒允许才行吧。”
穆珣眼露希冀:“孙祭酒那边却是不用担心,突然添了新的内容,祭酒自然也是放宽限制,特意许了间屋子给我们,只要褚先生同意便行。”
徐璧道:“我却是不解祭酒的做法,若是想要增加新的试题,为何不从外舍开始?偏要从内舍……也不怕你们没个准备?”
穆珣苦着脸道:“怕就是要我们没个准备,升入上舍的名额已经削减,听说是翰林院那边做出的决定。”
说罢,叹息一声:“唉,怎么什么事情都让我们内舍的赶上了。”
确实倒霉,蒋钰风等人深有同感。
蒋钰风道:“我回去后便与表姐细说,表姐若是同意便好,不同意你们也不可去烦,自己再想办法。”
“好,多谢。”穆珣喜道。
说完后却还没走,站在窗外看了眼南风斋内的布局,显然……略挤。
他道:“孙祭酒没打算再给你们扩充下院子?”
李戎霄道:“哪有时间,东禺斋比南风斋略小了些,孙祭酒才让东禺斋的学子并到南风斋里来,将东禺斋留给云鹭书院的。”
“要不是那什么临西郡王的儿子杜松辞嫌弃萫竹院里破,我们哪会挤在一个斋院里。”
说到这儿,李戎霄呲牙笑道:“等着吧,明日里他们正式过来,本少爷会教教他们如何老实本分的做客。”
穆珣一乐,道:“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内舍找我,义不容辞。”
却道了一字“巧”,两边都希望对方“老实又本分”。
蒋钰风回去后便将穆珣的请求说与褚寻真听,褚寻真虽也不解孙祭酒的做法,但点头同意下来。
“还有一事……表姐。”蒋钰风的脸色略有为难道。
褚寻真:“什么事情?”
“表姐你、你明日来太学里授课,要做好准备。”蒋钰风不好意思又心虚的冲她微笑。
不能将徐璧他们暗自谋划的事情透露出去。
褚寻真:“?”
第44章
褚寻真进入太学时,赵西席已经分别给东禺斋和南风斋的学子们上完两堂课。
两堂课后却没走,铁青着脸,手里拍着戒尺站在外面。
斋院外,一排的学子站在墙根下,背着手,面向自院墙上方探出的春红柳绿,嘴里念着《礼记》的篇章。
柳条挂垂,风起时打着旋,柔柔的飘荡在眼前。
杜松辞一边背一边不耐烦的将飘在自己面前的柳条挥走,细看身上,衣襟处多出几道墨迹,像是被泼上去的。
蒋钰风站的笔直,矜贵的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礼记》属他背的最快,丝毫不停顿的背下去,已经超过旁人大半篇书页。
旁人徐璧被他带念的跑偏,念着念着便瞧向墙角摇曳的小黄花走神。
伍善和李戎霄这边被赵西席重点关照,因两人背的磕磕绊绊不说,且抽空常与身旁云鹭书院的学生怒目而视。
正是课后休息时,四个斋院里没被罚的学子们悄声过来,站在不远处探头,瞧向这边。
太学的一侧,云鹭书院的一侧,泾渭分明。
褚寻真走过来时,太学里的学子们喊先生,云鹭书院的学生则是看着,眼带好奇或疑惑。
她走到赵西席的身侧,看向一排背对着她的学子们便忍不住笑,问赵西席是怎么回事。
赵西席一个干巴巴瘦弱的老头被他们气得够呛,指着斋院地上还残留着的墨迹道:“这群顽劣不堪的学生,才老实没多久又给老夫闹事,不罚不行。”
可罚重了也不行,敢于闹事的学子,一般家世背景深厚,招惹不得。
平日里虽到不了肆无忌惮,胆大妄为的地步,但做事也颇为任性,眼前就是一出任性之后的结果。
褚寻真来太学里的时间少,自然不知晓有些学子会有何种任性的行为,如今却是瞧见了些,一排被罚的学子里面还有不少熟悉的背影。
接下来便是褚寻真的课,赵西席也不好耽误,又与她说了几句话后,才叫一排站在墙根下背《礼记》的学子们回来。
杜松辞先前听见有女子的声音便觉得熟悉,不好回头心里就好奇的猜测,现在转过身来,同戚锒匀一样,眼底闪过诧异与惊讶。
上课前,学子们皆来到三思斋内,因为云鹭书院的到来,人数增加,孙祭酒已经提前安排妥当,在斋内新增设桌案,四人一组也改为六人一组。
然而这样一来,就势必有太学的学子与云鹭书院的坐在一起。
虽有些学子觉得无所谓,但大部分的学子却排斥对方,不管是坐下前亦或是坐下后,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
皆落座后,见褚寻真坐在上面不说话,下方的学子们相互看看,起先也未曾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