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个解不出数学题的孩子似的,红着眼,抿着唇,身体轻轻颤抖着,只能干着急,却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
徐茜叶吸了吸鼻子,哽着声儿安慰她,“也许他不会走呢?”
舒清因摇头。
“爸爸也说过他不会走,”她喃喃道,“宋俊珩也说会对我好,可是他们都食言了。”
徐茜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将自己困得太死,无论她怎么说,她都不会相信事也许有例外。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劝你了,搬吧搬吧,离沈司岸远点,离这些男人都远点,有姐在呢,姐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她柔声安慰着舒清因,轻轻抱住她,手搭在她背后一下一下的拍着。
舒清因像个小动物似的,乖巧的点了点头,“嗯。”
她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套房自备的,比起真正的搬家,工作量少多了。
收拾完后,其实也就几个箱子。
张助理提前下楼去叫司机了,舒清因和徐茜叶站在电梯门口等下一班电梯。
电梯到了后,舒清因先推着箱子进去了。
而徐茜叶没有动。
“姐?”舒清因叫她。
“我好像把手机落在房间里了,”徐茜叶啊了一声,又伸手往包里掏了几下,“你先下去吧,我回去找找。”
舒清因:“那你快点。”
电梯将舒清因先送了下楼,徐茜叶叹了口气,推着箱子又往回走。
直直走到沈司岸的房间门口,顿住脚步。
既然她的傻妹妹不肯往前一步,那么就只好拜托大侄子再主动点了。
徐茜叶敲响了房门,没有动静。
难道不在?
她不死心,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动静。
徐茜叶咬唇,边敲门边说:“大侄子,是我,开个门。”
房门开了。
男人穿着家居服,脸色冰冷,语气平静,“干什么。”
“因因她搬走了,你知道吗?”她试探着问他。
男人下意识的拧紧了眉头,眼皮微跳,薄唇拉成一条平直的线,下巴往里缩了缩,紧绷着牙床,用极短且沉闷的声音回了她一个“嗯”字。
“她找的那间新房子,她一个人住有些太大了,你知道,她最怕一个人睡觉了,”徐茜叶继续说,“而且听说那个小区的电力设备不是太好,经常会停电。”
沈司岸眯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怒,“那她还搬?”
“主要是搬得太急了,也来不及找个真正合适的地方,”她叹了口气,“本来我是想今天晚上过去陪她,看看她一个人有没有问题,但是我临时有约,可能陪不了她了。”
沈司岸蹙眉,“所以呢?”
“如果你不忙的话,我是说如果你不忙啊,那你能不能替我去帮她看看,她的新家怎么样,当然如果你忙的话就当我没说问过这句话。”
沈司岸好半晌没有说话,就在徐茜叶以为他可能不会答应的时候,他开口了。
“…地址给我。”
他语气有些含糊,七分别扭,两分强硬,还有一分窃喜。
第48章 打脸
“那我发到你微信上。”
徐茜叶拿起手机立马就要行动起来。
地址输到一半,她又停下了动作,仰头有些纠结的看着沈司岸。
沈司岸斜靠着门,不催她,就那么不紧不慢的等着。
半分钟后,男人终于说话了,“你发不发?”
徐茜叶语带试探,“大侄子,既然你想知道因因的新地址,那我你确实是喜欢她的吧?”
沈司岸却忽然笑了,“有这么难猜?她傻你也傻?”
被说傻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徐茜叶为自己辩解,“我早知道了,就是觉得不太可能而已,所以来找你确认确认。”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男人挑眉,轻嗤道。
“你知道,她刚离婚…”剩下的徐茜叶也说不出口了,她是女人,按理来说不该为舒清因身上贴上这种标签,但她也明白,男人不可能不在乎这点。
眼前的男人天子骄子,矜贵傲慢,他勾勾手指,多得是女人愿意伺候他。
他又怎么会愿意,去等待一个刚离婚,连心结都还没打开的女人,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换她她也未必有这个耐心。
因因的犹豫和退缩是正常的,谁也无法保证,这个男人不是一时兴起,单纯的寻求刺激而已。
她不肯和沈司岸坦白心思,也是不想冒险,不想受伤。
徐茜叶懂她,除非因因自己愿意告诉他,否则她也会替她保密。
但她仍抱着一半的希望,希望沈司岸对因因是认真的。
她这个做姐姐的,为了保护妹妹,必须要先试探试探。
“我不在乎这个,”他说,“她离没离过婚,对我而言只是她的经历多或少了一部分。”
离婚只是遇到了错的人,后来及时醒悟,和那个错的人分开,告别了旧生活和那段并不快乐的经历,这对于从上一段婚姻中好不容易解脱的人来说是好事。
可为什么,这样的好事,在很多人看来,是罪过,是耻辱,是笑料。
是迎接一段新感情的绊脚石和往后人生中永远挣不脱的枷锁?
舒清因原本已经解脱,却又将自己困在了新的围城里,这个四方的围城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只要不出来,就可以杜绝任何未知的伤害,相反地,也丧失了所有的可能。
“大侄子,”徐茜叶轻声说,“我妹妹她比较任性,还特别喜欢钻牛角尖。从前只有我姑父能治得住她,后来姑父去世了,她性格就更别扭了,前面哪怕有一点点的荆棘,她就不愿意往前走了,宁愿一个人躲着哭,也不肯找别人来帮忙。”
“我本来想,宋俊珩也许可以帮上她的忙,但我想错了。他非但没帮上忙,反倒让我妹妹困得更深了。”
“她害怕,下一个人也是这样。”
徐茜叶说完这些,又无奈的耸耸肩,摊手问他:“你说,她是不是很麻烦?”
沈司岸淡淡说:“既然她这么麻烦,你为什么还要管她?”
“我很爱她,”她正了正色,语气柔缓而认真,“她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虽然她从小时候起就常常惹我生气,但每次只要她拉着我的手,乖乖的叫我姐姐的时候,我就恨我自己不是男人,没办法保护她一辈子。”
她还记得,自己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班上突然开始流行起言情小说。
徐茜叶沉溺在小说的世界里,白天夜里想的都是小说里那些浪漫又肉麻的场景。她找来了还没开窍的舒清因,逼她陪着自己重现小说里的情节。
不知道是从哪里扯下来的白色窗帘布,又不知道是从谁的爸爸那里偷来的西装外套,她披着窗帘假装是新娘,而比她矮上半头的舒清因敌不过姐姐的淫威,只好穿上那件对她而言笨重又宽大的外套,给徐茜叶当新郎。
徐茜叶催促她说台词。
舒清因记不得台词,在手上打了小抄,磕磕绊绊的说着誓词。
半大的孩子,连男女之情是什么都没搞明白,却因为要陪着姐姐演戏,奶声奶气的学着大人的腔调用英语说,我爱你。
有些笨拙,又很可爱。
后来再长大了点,徐茜叶偷偷学化妆,又拉上了舒清因一起。
最后她们双双被徐琳女士抓包,徐琳女士知道舒清因还小,只好将责备的话都说给了徐茜叶听,责怪她不把心思放在功课上,这么早就开始想着怎么打扮自己了。
舒清因那时候脸上的婴儿肥都没褪,稚嫩精致的五官未经天然雕饰,根本不需要化妆品来画蛇添足。
但因为徐茜叶的恶趣味,小粉唇上涂着艳红艳红的口红,脸上两坨高原红,看上去傻乎乎的,就连爱摆张冷脸的徐琳女士看到了,也没忍住笑。
舒清因说,妈妈你别骂姐姐,我觉得姐姐把我化得挺漂亮的。
徐琳女士斥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开始担心起了女儿的审美水准。
再后来她们都懂了男女之情,她们开始化妆,徐茜叶试着恋爱,而舒清因总是眼高于顶,哪个男生都看不上。
徐茜叶笑她眼光这么高小心把其他男生都给吓跑,最后就真找不到男朋友了。
舒清因对此毫不在意,说找不到比她爸爸好的男人,那交了男朋友也没意思。
徐茜叶原本同情她母胎单身,结果自己没过多久失恋了,肝肠寸断,夜夜买醉。
后来她决定不再认真恋爱,当一个片叶不沾身的浪女,她知道有很多人看不惯她这种思想,也觉得她一个女人这样放浪形骸,简直有伤风化。
她那时候还年轻,也不是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终于在某天酩酊大醉后,靠在舒清因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哭着问舒清因,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脏?
徐茜叶害怕,连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也和那些人一样,对她鄙夷,对她疏远。
可舒清因却问她,你每次找男人的时候,有没有做好安全措施。
徐茜叶立马说,肯定啊。
舒清因就笑了,那没事。
徐茜叶有些怔愣,又问了遍刚刚的话。
她的小表妹半个男朋友没交过,冰清玉洁得要死,徐茜叶本来以为她也会和其他人想法差不多,不过碍于她们姐妹,说不出口而已。
但她却轻声说,你又不是不爱洗澡,有什么脏的。
那时候徐茜叶懂了,她和舒清因虽然性格和生活方式大不相同,但她们永远都会是最亲密的姐妹,最默契的闺蜜,最懂彼此的朋友。
这二十几年,她们形影不离,看似是她这个做姐姐为妹妹做了很多。
但其实却是,姐姐却更离不开妹妹。
“地址我发给你了,”徐茜叶说,“我先下去了,她还在等我。”
“好。”他点头。
徐茜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转身离开。
她好像听见他小声说了句,“我也觉得她麻烦。”
徐茜叶蹙眉,正要转身和他说什么,紧接着却又听到了他的下一句。
“可我愿意被她麻烦。”
她怔愣,回过头时,男人已经先一步进了房间。
她不知道,回房以后的沈司岸没第一时间看她发过来的地址,而是走到了阳台边,默默点燃了一根烟。
烟云缭绕,从男人的薄唇中吐出,他倚着栏杆,浅眸中映出眼前的景象。
气候已经回暖,天色澄碧,和风送暖,无垠的空中不见一丝浮絮,杂色通通被这尚好的春色滤过,微暖明亮的太阳透光而下,将男人英俊的五官映拢在这徐徐的初春景色中。
他叼着烟,给孟时打了个电话。
“我给你个地址,你是本地人,对童州熟,帮我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房源。”
孟时有些不解,“你要干什么?”
沈司岸淡声,“买房子。”
“你买房子干什么?你又不是本地人,根据买房政策,想要买房还得过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手续。”
“我知道,不然我打电话给你干什么?”沈司岸啧了声:“只要用钱能搞定的事儿都容易。”
孟时无语,“你在香港又不是没房子,为什么非得在童州买房?”
“追女人,”沈司岸耐心全无,语气渐凶,“行不行?”
“……”孟时默了几秒,问他,“你前几天跟我喝酒的时候,不是说再也不管她了吗?失忆了?”
沈司岸咬牙,“我反悔了。”
“Senan,能这么理直气壮打自己脸的,”孟时冷静的下出结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被女人吃干抹净还甩了的,”沈司岸冷笑,“你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
他们俩到现在都没绝交,也算是个奇迹了。
***
舒清因和张助理在车子里等了很久,徐茜叶才姗姗来迟。
就因为徐茜叶耽误了这么些时间,舒清因也没再缓,直接加快了搬家的速度。
她一个人没必要住那么大的房子,所以找了间不大不小的公寓,百平出头,绰绰有余了。
三室一厅,另外两个房间她让人收拾出来,一间拿来当书房,一间拿来当杂物间,只留了个主卧给自己睡。
连个次卧都没有,徐茜叶下意识问,“那客人来了晚上睡哪儿啊?”
舒清因边收拾东西边说:“我不会请客人过来。”
她向来没有邀请人到她家来做客的习惯,次卧留着也没用。
“…我是说,我睡哪儿啊。”徐茜叶又指着自己。
“你?”舒清因皱眉:“你跟我睡一张床不就行了?”
徐茜叶面无表情的“哦”了声。
她帮着整理东西,张助理是男人不方便进卧室,就在客厅里帮忙摆些小装饰。
舒清因突然想起什么,“张助理,这房子的水电费你提前帮我交了吗?”
“还没呢,”张助理说,“舒总您今晚就住这里啊?”
舒清因无语,“不然呢?酒店房间都退了。”
一般人搬个家,不得缓个几天才过来住嘛,张助理以为舒总也是这样,经她提醒这才猛地意识到舒总不是从家里搬出来的,而是从酒店里头搬出来的,当然是直接住进来了。
“那我马上帮您交。”
舒清因娇生惯养,典型的不食五谷,从来不自己交水电费,这种琐事一般都是交给兼生活助理的张赫去做,所以张助理打算直接用自己的微信绑定了这个小区的交费系统。
他刚要这么做,却被徐茜叶一把按住了手。
张助理有些茫然,“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