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安宴把她加了好多次的黑名单,可后来都加回来了,只因为他哥哥实在是看上去太喜欢她了,她送的那些个没用的玩意都死了之后,他哥哥就对着尸体一直一直地发呆,还会掉眼泪。
所以每一次方安宴都咬着牙,又把她从黑名单拉出来,时不时收到一个讯息,他倒要看看她所谓的真心,倒是能做到什么程度。
反正只要她一和那个历总结婚,方安宴就能彻底地要他哥哥死心了。
平时几乎每天一个信息,方安宴每天都会看一下,她可能也是知道自己烦,从来也不会找他带给他哥哥什么话,也不会得寸进尺。
这一次消息这么多,还有未接电话,方安宴还没等看,就觉得不太对劲,拿起来逐条一看,慢慢睁大了眼睛。
她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拿到了君家的大权,说马上就会和历离解除婚约,现在先来接他哥哥。
方安宴眉头紧皱,片刻后顺着未接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那边居然很快就接起来了。
方安宴直接道,“你到哪了,留意沿途,我哥哥昨晚上拿着钱和手机跑了,应该是去找你了。”
方安宴简明扼要地说完之后,君月月震惊的声音传来,“什么?!”
“他什么时候跑了?”君月月已经进了丘海市,连忙让司机把车子停在了路边,“昨晚上……你们家那块进市区都很荒凉,他会不会走岔了路,你在哪呢?”
“我正从家里出来,去找他,你既然到了也一起过来找吧,我觉得我哥哥不会跑出去太远。”
君月月满脸担忧,挂了电话之后,边让司机开车,边注意沿途。
方安宴开着车从方家出来,才上路,就被路边上站着的一个人给拦住了车。
姬菲一大早的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方安宴迟疑着踩下了刹车,车子已经滑出去了很远。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不知道为什么反应得有些迟钝,等到姬菲追上来了,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问他,“你去上班?”
方安宴这才有些迟疑地转头,捏了捏眉心声音有些低哑,“不是……我哥哥昨晚上跑了,我在找他。”
“你哥哥……就是那次酒店里面照面的那个?”姬菲问。
方安宴点头,重新启动,“对……他,他不会说话,也听不到,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昨晚上我发现门没关好,应该去他的房间看看的,我……”
方安宴有些语无伦次,满脸的愧疚和自责,姬菲看着他红得不正常的侧脸,突然间伸手贴了下他的额头。
方安宴被她手冰得下意识抖了一下,姬菲嘴唇紧抿,“你停车。”
“干什么?”方安宴问,“哦,对不起,你要去哪里,我送……我送不了你,我要去找我哥哥,对不起,你就在这里下吗?”
方安宴把车停在路边,看着姬菲下车了,也从驾驶室下来,把充了一点电的手机拔下来,边打电话边对姬菲说,“这里不好等车,我给你叫一个……”
姬菲却一把抓下他手里的电话,按了挂断,把他从驾驶位的车门拉到后车门,推进了车里。
方安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有点恼,但是没力气发火,就只说,“你明天再来找我,我今天要找我哥哥。”
姬菲扶着后车座的车门看着他,突然间特别温柔地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你哥哥聋哑不是你的错,自己长了腿跑了也不是你的错,你回去都那么晚了对不对?”
方安宴差点哭出来,无论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在问他怎么办,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解决,他习惯了承担责任,习惯了遇见什么事情,先自责,但是没人说过,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不过他还是皱着眉,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唇,“可是……”
“你现在在发烧你知道吗?”姬菲说,“你像一块燃烧的炭火,还开车?你是找你哥哥还是送死,你需要休息。”
方安宴有些愣愣地看着姬菲,自己贴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并没觉得烫,姬菲伸手来摸他的额头,他才感觉到她的手冰凉,他还以为姬菲上车摸他的那一下,是因为在外面站得久了。
“你躺着,我带你去医院,这沿途我来帮你找,只要他在岔路下了土道,没有我找不到的痕迹。”姬菲说完,又低头亲了一下方安宴滚烫的额头,把他按在车座上。
没人说还好,他还能强撑,还能开车,但是有人一说,方安宴立刻就觉得自己头昏脑涨浑身酸痛,真的连坐直都费劲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伸手勾住了姬菲的脖子,没去注意自己的调子有多么的可怜兮兮,带着奶狗一样的鼻音。
他知道姬菲找人肯定比他厉害,所以勾着她拜托她,“帮帮我,谢谢你……”
姬菲眉梢挑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侧腰,“安心躺着,我来找。”
方安宴就真的躺下了,眯着眼头疼欲裂,还有点恶心,在后座躺了一会,又觉得冷蜷缩着,等车开了,姬菲边开车,边把上衣脱下来,只穿着作战背心,把自己的上衣顺着车座上方朝后甩去,正好盖在方安宴的身上。
上衣里怀挂着一排的兜,里面沉甸甸的不知道装的什么,方安宴被砸了一下,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看向了驾驶位上的女人,拢紧了身上沉甸甸的外套。
他竟然有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心,姬菲分明是个亡命徒,却是唯一频繁地让方安宴感觉到安心人。
他从后视镜看着她半张脸,棱角过于锋利,嘴唇紧抿,不像个女人,总是喊打喊杀,动不动枪口对着人,还一身的肌肉硬邦邦的,伤疤多得没好地方……
方安宴晕乎乎地闭上了眼睛,截断了自己的视线,蜷缩好了,双手按在自己的胸前,却按不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他一定是病得太严重了,方安宴昏昏沉沉的,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
姬菲说到做到,每到岔路口就仔细地下去查看,不仅如此,行车的时候速度不快,也一直注意着两边路边的蒿草有没有异常的倾倒,只要有,就下车去查看。
从别墅区一直到市中心,她只发现了动物的痕迹,并且用方安宴的手机把每个动物造成的痕迹都拍了下来,并且和没有碰面的君月月也分享了寻找的痕迹。
“我断定,他没有下公路,”姬菲在电话里面说,“你们来的沿途如果也没发现,我劝你赶紧掉头回去,他应该已经找了车去找你了,我听我的小宝贝儿说,他哥哥走的时候拿了家里的钱和电话,你试着和他联系吧。”
君月月其实已经掉头回去了,正在路上,她在听姬菲说了方安虞没有下公路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他肯定是找到了车。
司机开了快一夜,已经被君月月扔在了丘海市,她重新雇佣了司机,正朝回走。
她看了一眼外面久违的艳阳,心里庆幸还好今天不是黑乎乎的,她听到方安虞半夜三更地从家里跑了,都快要吓死了,方安虞他是怕黑的,君月月都不敢想,他一晚上是怎么在黑暗中独自行走的。
世界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一片死寂,方家附近出了那条路,两边都是荒山,一片漆黑加上死寂,会给人一种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的错觉,他胆子那么小……
君月月坐在后车座,不光注意着沿途,同时也打电话给了历离,他这会应该已经带着君愉往平川去了,要是方安虞真的安全坐车到了目的地,就让历离先把人给看住了。
电话接通,历离也正在开车,听到了消息之后,立刻道,“我们马上进平川,你觉得他会去哪里找你?我这就去蹲着。”
“君家?”历离说,“那好,我带着愉儿去休德镇。”
历离放下电话之后,调转了车头,直接奔着休德镇的方向。
车上,君愉坐在后车座,有些全身僵硬,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后视镜里无数次和历离对上视线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说,“历总,就算你和我姐姐订婚只是假的,我也对你没有兴趣。”
“你这段时间的意思我懂了,”君愉表情难以形容,因为她的内心也难以形容,任谁没事就收到来自自己“未来姐夫”献殷勤送的各种小东西,谁不会毛毛的。
尤其是她和姐姐本身的关系不太好,要是引起了这种误会,她长了多少张嘴都说不清楚。
君愉本来她用陪护戚文做借口让历离死心就行,但是君愉没想到,历离找了戚文一次,戚文先对她死心了……
看着她的眼神再也不充满了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感觉了,没事儿也不往她跟前凑合了,规矩得要死。
昨晚上历离借口接她回平川,又带她去了丘海市最大的西餐厅,包了整个场,顶楼落地窗能够俯瞰整个丘海市的夜景,十分地……让君愉毛骨悚然,天知道她是个断了腿的小鹿,连逃跑都做不到。
只能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试图激怒他,但是也不答应,只当他说的天花乱坠要照顾她一辈子的话,全都是梦话。
但是这会儿都在回去的路上了,君月月也知道她和历离在一起了,君愉就不太怕了,开始温婉地拒绝。
“历总,我知道您说的都能做到,也知道您是个优秀的好男人,”君愉说,“但是我不喜欢您这种类型,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这样自作主张地带着我到处跑。”
历离脸色不好,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嗤笑一声开口,“那喜欢什么样的,喜欢方安宴那样的伪君子?我也会装的,你等我给你装一装。”
君愉一见他冷笑,知道说不通,索性也就不开口了,微微皱眉靠在车后座,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历离一路上纠结至死,君愉这么长时间,根本没有认出他,历离还想着,这样更好,毕竟先前他用那么恶劣的荤话刺激她,现在能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也挺好的。
本以为君愉一直的抗拒是因为他的这个所谓姐夫的身份,但是没想到啊,她压根就是不喜欢他这款?
历离这段时间查到君愉曾经和方安宴差点订婚的事情,嫉妒得险些质壁分离,虽说他没有去真的很认真地去找过她,但是这个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是当初的那个模样,而他也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能养得起娇花了,就是老天爷给他的缘分,他再放手那还是个人?
可是小娇花说不喜欢他,历离开车一声不吭,散发着冷气,一直快要到君家,在大门口的那条路上,历离突然把车停下了,从驾驶位下来,绕到后车座君愉坐着的位置,把车门打开了。
君愉有些惊恐地看着他,嘴上还算镇定,“怎么了吗?”
“没怎么,”历离拉了一下西装裤,又扯了扯领带,半蹲在地上,那是个对于衣冠禽兽来说十分不雅的姿势。
“哎,我问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看看我还能不能抢救一下。”历离说这,一巴掌拍在了君愉旁边的车座上,自下而上地对上君愉的视线。
君愉被他吓了一跳,确实害怕他发疯干什么,但是这已经是在君家的大门外,爷爷还在家,君愉不相信他和自己家还有合作,就真的会不管不顾。
“历总,我真的……”
历离眼神阴森森的。
君愉话音卡了一半,也算倔强,人看着软,但是说出来的话硬邦邦的,“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历总何必勉强,我还要去看我爷爷,麻烦历总把我送回去。”
“你不知道?”历离点头,把半蹲的姿势,改成了半跪,把着车门不让开,盯着她一字一句,“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打赌吗?”
君愉简直觉得他疯了,历离抬手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躲了下,还以为他要干什么,结果历离只是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然后用力扯了一下。
一个顶着青皮的脑袋突然间出现在眼前,在君愉错愕的视线中,历离对着她慢慢转过了一边的头,指着自己后脑的伤疤,说,“我觉得你应该记得我。”
历离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伤口上,“还记得吗?那年夏天,你每天推着个轮椅走那么远的林荫路买烤肠,你又不吃,你告诉我,你是扶贫。”
君愉手按在了历离后脑的伤疤上,死死盯着他的脸,眼睛瞪得要脱眶,红色顺着耳根迅速弥漫了整张脸,她僵着连手都忘了收回来。
“你也别告诉我你看上的是和我一起的胖子,你眼睛每次都划拉我,你他妈那年夏天是泡哥的,是不是?”
君愉被烫了似的收回手,满脑子都是不可能,脑浆都要沸腾起来。
历离却还在逼近,逼问她,“你说你自己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知道,你喜欢的就是哥这样的,那时候是你主动招我的,你别想反悔!”
历离手指指着君愉的鼻子,和她的鼻尖隔着一点距离,这话说的属实流氓,那他妈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当时拒绝得那么绝,现在又拿着当时的那件事做借口,这简直比混蛋还混蛋。
君愉缩着手和身子,瞪着历离,历离手指尖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子,“小东西,别记仇,当时哥哥说那话,是因为哥哥自卑,怕养不起你,你太干净了不敢瞎碰。”
历离看着君愉绯红的笑脸,笑了笑,没了假发,他这青皮加上伤疤,简直就是一衣冠禽兽脱去了衣冠,只剩下禽兽两个字,笑起来都像是在耍流氓。
“别怕,你好好回忆回忆,回忆回忆你当初喜欢哥哥的心情,”历离起身,拍了拍裤腿,把假发又对着车玻璃戴上了,甚至还从从汽车的小匣子里找出了一副眼镜戴上,转头冲着还愣身的君愉吹了声又短又亮的口哨,“哥哥这就送你回家。”
君愉一直到下了车,也没有缓过神,在书房里见到君老爷子之后,君老爷子已经睡醒了一觉,精神看起来好多了,他没有和君愉说君月月“逼宫”的事情,两个人只说了一些关于君愉康复训练的病情。
历离一直待在君家,只是时不时地开车出去转一圈,打听四周村上的人,是按照君月月说的,在等着方安虞。
但是方安虞没有回来,方安宴那边因为高烧去了医院,君月月正飞快地朝着休德镇赶,更是不断地尝试着给方安虞发消息,但是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方安虞没有回复,君月月打电话,他也处在关机的状态。
等到她也回到了休德镇,历离已经把四周所有的村镇问遍了,并且还扔了钱和照片,说是见到照片上的人,送回到指定的地点,有重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