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安虞失踪二十四小时,已经挂水从医院出院的方安宴报警了。
除他们之外,警察也开始介入调查,整整两天的排查,发现方安虞在方家别墅到市内那个岔路口上车的监控。
顺着监控找到了那辆出租车,警方去的时候,那个司机见到警察的一瞬间脸色煞白,要跑,但是很快被抓住了
妈的这个混蛋,确实在四天前载了方安虞出车,看到了他拿在手里的钱和手机,又见他根本不会说话,又听不到,是一个人出来甚至穿着拖鞋,动了歪心思,没有按照他打在手机上的地址把他送到平川,而是在半路上的一处乡道,借着下车上厕所的借口,让他下车之后,把他独自扔在乡道上。
钱他拿着,手机他没敢卖,直接扔了。
“我我我没打他!没有!”司机抱着头,“那一片是乡道,不远就有村子,他一个人成年人还是残疾,无论去哪家求救,也不至于怎么样的,钱已经花了……”
君月月和方安宴还有历离和姬菲在审讯室外面听着,君月月恨不得杀了这个司机,她发誓,找到方安虞之后,一定要他进去,哪怕是末世,也要他先好好为他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方安宴控制不住自己,在那个男人被警察带出来之后,直接冲上去就照着他后腰一脚就把他踹得蜷缩在地上起不来,要不是姬菲拦着,他把旁边的水桶都抄起来了。
但是姬菲拦得住方安宴,拦不住君月月,她抄起坐着的凳子,直接朝着躺在地上的人抡上去,不过到底她也没能抡下去,被历离架住了,历离说,“你们先去他说的那个村镇口找,这里的事情我来解决,放心。”
历离看着地上的人,挽了挽袖子,“这种事情我擅长,我有哥们在里面也有哥们在外面,放心吧。”
当着警察面动暴力,本来是要拘留管教,不过当时走廊上就只有一个问话的女片警走在前面没看到后面,等她回头,就只看到方安宴举着自助饮水机的水桶,君月月甩着走廊上的凳子,但是两个人谁也没真伤到人,就只是口头警告加罚款,赶巧了走廊监控又坏了,历离非说人是他打的,方安宴这才没有被拘留。
从警察局出来,三个人跟着一众警察一起去出租车司机说的那个地方去找,这一找,就是三天三夜,所有附近的乡村都找遍了,没有人看到了方安虞,甚至连树丛边缘的深沟都找了,几个人没日没夜,君月月三天只喝了点水,吃了两块饼干。
天气已经是濒临末世的前兆,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艳阳高照三种极端频繁地交替,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因为有记着时间的人震惊地发现,夜里也出现过艳阳高照。
方安虞消失第七天,还有两天就要除夕,除夕一到,君月月知道,他们就要跨向一个不可预知的世界。
搜索的范围无限扩大,片区警车之间相互协调帮忙,但是已经过了七天,如果方安虞在不入户的情况下,分文没有,又聋哑,在这种极端的天气中,能够熬过来的几率太小了。
连方安宴都开始害怕得越来越沉默,君月月却一口咬定,他还活着,肯定藏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
但是马上除夕了,即便是现在这种鬼天气,总也还是要过年的,警察们也是正常人,他们也要放假的。
他们撤了之后,君月月花重金又雇佣了一批专门野游的老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比普通人更有经验,但是时不时出现的暴雨,洗去了一切痕迹,连姬菲都无法追踪。
第八天,方安宴再次发烧倒下,不仅是他,姬菲,历离,包括雇佣的人,还有君月月自己全都发起了高烧。
暴雨不停不歇,搜查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君月月哆嗦着手指,心里心疼到麻木,咬牙开着车返回休德镇。
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再过几个小时,就是除夕,君月月知道,末世就要来了。
大雨下得天漏了一样,雨刷一直开着,能见度也非常非常地低,君月月开得很慢,她的眼前发花,后座是方安宴和姬菲,历离是唯一和君月月一样,能够咬牙撑着带着开车的司机跟在他们的车后面。
道路开始变得无限漫长,路面上的积水已经快要淹没排气管,君月月麻木地看着前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感觉自己在开向末世,那个拥有无数吃人丧尸的世界。
但是她把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宝贝儿给弄丢了,她找不到他了,君月月其实能够猜到,末世的那个时候,一定不是方安虞主观想要世界变得那么可怕,他或许憎恨,也或许想要她也经历一次他所经历的,但是他一定不舍得让所有人都沦陷在那样的世界当中。
君月月虽然没亲眼见到,但她能猜到,让一切失控让世界陷落的唯一原因,就是方安虞失去了影响世界的能力,他死了。
这一世自己的重生,和他的交集,都是他死也无法消除的不甘心,君月月泪流满面,她看不清前路了。
如果没有了方安虞,如果她的世界里面没了他,那无论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对于她来说,重新活一次都没有意义。
表盘上的指针走向十一点三十,君月月到底还是在整个人都崩溃的情况下,冒着泼天大雨,把方安宴和姬菲还有身后的车领回了君家。
车子一进门,就有好几个保镖从屋子里冲出来,把几个人弄下车。
在末世前,也有人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发烧,他们就是末世之后的普通人。
君月月被人架着下车,即便是被蒙了雨衣,也能感觉到暴雨迎头拍下来,她浑身软绵,没有力气,顺眼雨衣的间隙,在一个闪电劈空划过的时候,余光捕捉到了隔着栅栏,大门外一闪而过的黑影。
或许只是树影,是她烧糊涂的幻觉,甚至是她头顶雨衣落下的阴影。
但是君月月还是停住了脚步,奋力挣开了扶着她的人,转身就滚在了膝盖深的泥水里,冰凉的雨水让她脑子清醒了一下,她又甩开来扶她的人,鬼使神差地艰难地朝着大门外的方向走去。
她心脏在狂跳,理智告诉她,不可能的,方安虞怎么可能找得到这里,怎么可能顶着这么大的雨……
君月月不顾一切地出了大门,她什么都看不到,雨水浇得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能摸索着栏杆,一点点朝着刚才看到黑影的方向挪去。
但是到了那里,她勉力睁开眼,又借着闪电看清了,只不过是一丛蒿草而已,根本没有人影。
来扶她的人追上来,君月月转头递过手,准备走了,却在松开栏杆的时候,不小心脚下一滑,直接一溜,摔到了路边积了足有人大腿深的水里。
她灌了一口泥水,准备摸索着站起来,却突然僵住了。
接着她疯一样地咬着牙发力,声嘶力竭地要抓着她的人用力。
那人使了全身的力气,从水坑里面一起拽出了两人……他都没看清拽出来的人是死是活,君月月却已经捏着那人的鼻子,狠狠吸了一口气,把嘴唇贴上去了。
人工呼吸,压胸,人工呼吸,浑身冰凉的人终于吐出一口水咳起来的时候,君月月也耗尽了所有力气,软倒在还在呛咳的人身上。
昏死之前,她只看到闪电撕裂雨幕,漫山青翠停止了疯狂摇摆,她……听到了身下人的心跳。
她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无论即将面对的是什么,都变得无所谓了。
君月月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艳阳照在脸上,她动了动睫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嗓子干裂得要烧起来一样。
她被阳光晃得眼前有点模糊,她感觉到唇边递过来了水,有人扶着她的后脑让她起来一点,正往她的嘴里灌水。
温度适宜的水滑过了喉咙,平息了干裂烧灼的喉咙,君月月闭了下眼睛,在那个人要把手收走的时候,侧头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他拿着水杯的动作顿住了,腰被搂住,他慢慢地咬住了嘴唇,无声地笑开了。
水杯放在床头,君月月眼泪浸湿了怀里人的前襟,肩膀颤动好久都没有抬头,声音又哑又难听,但是她无所顾忌,因为怀里的人听不到。
方安虞确实是听不到,但是他能够感觉得到,他站在床边上,伸手不断地摩挲着君月月的头发和后颈。
等到君月月情绪终于缓过来了,松开了方安虞,他才在床边坐下来,把她搂进怀里又拍了好一会的后背。
最后拿出了一个手机,打字——对不起。
方安虞给君月月看过之后,又拿过来打字——我高估自己了,以为坐车就行了,我带了足够的钱,没想到那个司机会那样。
君月月看了之后,抽了抽鼻子,拿过手机打字——你这些天都在哪里?你下车之后去了哪,你吃什么喝什么,怎么找到君家的?
方安虞摸了摸君月月焦急的脸,笑了下安抚她,这才打字——我也不知道走到了哪,一直走,走很远,然后我到了咱们第一次去台山县的那个镇子,我找到了那家的那个婆婆,当时我高烧了,她收留了我两天,但是她家里人都不在家,没法送我,我只好按照记忆里的路,朝着君家走。
君月月看着心都揪起来,方安虞又打字——我只是想见见你,安宴已经和我说了,让你们找了这么多天,对不起。
君月月靠在方安虞的怀里——你还记得来这里的路?
方安虞迟疑了一下,摇头回复——记不清了,这几天,一直在转,昨晚才终于找到。
君月月差点哭出来,她们一直按照那个司机给的思路找,没想到这些天,方安虞就在君家不远处转,要是平时估计为了钱,会有人发现送他回来领酬谢,但是最近这鬼天气,都窝在家里,谁敢出来……
他虽然轻描淡写,但是君月月能够想象出,他一次次走错,一次次崩溃的场景,她简直心疼得心都要碎了。
她忍不住打字——两辈子了,你能不能聪明一点,总是傻兮兮的,上辈子胆子要是这么大,我走的时候怎么不拉着?
方安虞低头看了一会,抬头看君月月,眼神中充满疑惑,君月月心沉了沉,果然好一会,方安虞才回复——什么上辈子?
君月月看着方安虞,片刻后笑了,把手机拿回来,那些字都删除,说道——没什么,我糊涂了,太担心你了,你以后可别这么傻了。
方安虞搂住君月月,在她脸蛋上亲了口,他都听安宴说了,她没有放弃他,他从家里跑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去接他了。
他确实太傻了,应该再等等的,可是当时小鱼和小乌龟都死了,他实在是想她想得受不了,又发现房门没有关,才大着胆子,去他妈妈屋子里拿了手机和钱……
君月月抱着方安虞心绪复杂,他根本不记得上一世的事情……这样也好,他不用时时刻刻害怕自己又喜欢了别人。
不知道是今天的阳光太烈,还是温度太高君月月感觉自己有点冒汗,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又看了眼外面的艳阳高照,这些天一直错乱的昼夜,竟然终于对上了。
君月月眯眼顿了一下,猛然间想起了末世来临的第一天,太阳似乎也如期而至地升起了——
她脑中警铃大作,松开方安虞拉开被子就跳到了地下,顺着窗户朝外看了一眼,院子里面站着很多人,君月月眯着眼仔细观察,这些人看上去都很正常,正在清理院子里的积水。
但是这些并不足以打消她的疑虑,因为这些人都是在这两天没有发烧的。
一直到君月月手里拿着屋子里的拖把杆拉着方安虞鬼鬼祟祟地下楼,对上一屋子正在客厅愉快吃东西的众人的疑惑视线,她紧张得冒汗的手,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现在是年三十上午十一点多,所有人都在,看上去无比地正常,连君老爷子都气色颇好地坐在主位。
君月月手里抓着方安虞,慢慢地松开了另一只手里的拖把杆。
拖把杆掉在地上的声音,清脆悦耳。
末世没有来。
第47章 集体婚礼
末世为什么没有来呢?
君月月拉着方安虞站在楼梯上, 花了短暂的几十秒就已经想清楚了, 透过客厅落地窗大片大片投射下来的艳阳也是最有力的证明,因为她手里攥着的这个人。
因为这一世,他不记得从前自己对他的那些坏, 他也没有在那样被对待之后,最后凄惨死去, 他的世界或许短暂地因为她的“不理不睬”坍塌过,却始终没有放弃过心中的期望, 一个从来没有独自出过门的人,他也敢咬牙在漆黑的夜里从家里跑出来,跋山涉水地来见她。
他的心中说到底并不像上一世那么空荡荡的无所依傍, 他在来的时候肯定还在想, 她就算和那天在大马路上一样的冷漠, 他只要求一求,她就会心软。
他的心是那么温柔又坚韧, 哪怕一直生活在阴霾之中,却也从来没有半点阴霾。
君月月深吸口气,攥紧了手,不管他记得不记得,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放开他了。
她拉着他下楼和大家一起吃东西,这个除夕, 过得分外的难以形容, 但是也是君月月来到这里之后, 唯一的一次,安心又快乐。
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去管,连日以来的紧绷和疲惫骤然地放松下来,她吃着吃着就鼻子泛酸,几乎要落下眼泪。
不过她没能感性多久,因为方安虞很快就发现了她的情绪不太对,悄悄地从桌子底下,把手伸到她的腿上捏了捏。
君月月侧头看他,他嘴里还塞得鼓鼓的,眉眼弯弯,眼睛里面的光晃得君月月有些晃神。
君老爷子是最先离席的,他的精神状态很好,但是他也没吃多少东西,难得的没说难听的话,没有摆脸色,甚至席间也没有表现出看不上方安虞,被佣人扶着回到房间之后,就歇下了。
席间只剩下了六个年轻人,气氛又放松了不少,君月月吃得差不多就一直看着方安虞,由于她的眼神实在是过于炙热,方安虞倒是没什么感觉,方安宴就坐在方安虞的旁边,感觉自己被烤得有点遭不住。
不过他正想开口说什么,一张嘴,嘴里被塞了一块挑好的鱼肉,方安宴侧头看了一眼姬菲,咳了一下,耳根发红地把鱼肉吃了,垂着眼认真地吃东西,没再抬头。
两队撒狗粮,历离忍不了,君愉看也没看他一眼,正慢条斯理地吃东西,突然间盘子里面多了一块香肠……
君愉愣了一下,反射性地回头看历离,历离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假发给摘了,君愉看了他正在笑,脸色腾的红了,又反射性地把手里的筷子朝着他戳上去——
“啊——”
历离的惨叫声响起来,愉悦了一桌子的人,君愉红着脸手足无措地看着历离,她从来没这么对过谁,方才那一下真的是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