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如桑高挑眉:“照你这意思,我必须这次就得和你一起回清县。”
赵也白放下邀请函:“否则下一次谁知道是不是要等到哪年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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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十有八|九是纳瓦先生对她发出的会面讯息,毫无疑问,鉴宝大会励如桑必然要出席。
郝瀚收到她的回复时大跌眼镜:“你确定要重出江湖?”
“有什么问题?”
“我当然没什么问题。最在意这件事的是庄家。”郝瀚提醒,“据我所知,庄家也收到邀请了。”
“噢?”励如桑半眯眼。
“那时候是你自己愿赌服输退出鉴宝行当。如果你背着他们接私活也就算了,这一趟却是要和他们面对面碰上。”
“挺好。趁我不在平城借着谣言妄图来迁我外公陵墓的事情,我也可以面对面和他们算算账。”
她话既如此,郝瀚也就不再白费唇舌:“你自己小心。”
赵也白双手抱臂倚靠在廊下的大圆柱子,目睹了励如桑在夜凉如水的院子里挂下电话时嘴角边泛出的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
他没发问,励如桑转身回来时倒主动道:“也是个小心眼的。”
这个“也”字就相当值得品味。赵也白可没忘记两人还在泰国时,她曾经这么吐槽过他,而现在她是看着他讲出这句话。
不过现如今赵也白已没当初那么强烈的反驳欲望,默认她的评价。
邀请函其实是一个星期前收到的,鉴宝大会定在半个月后,因为郝瀚延迟给她,所以如今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但励如桑决定提前三天前往。
临行前一天,励如桑特地给姑婆提前过生日。
为防止姑婆反对,励如桑让保姆先瞒着姑婆,所以到当天晚上晚饭后面对突然出现的蛋糕,姑婆再不情愿也只是叨叨了两句:“……我都多大岁数了,还过什么生日,让我这个老太婆浪费你们的精力做什么?”
“您老人家长寿,得把这绵延的福气分享出来给我们,当然要过生日。”保姆花婶边喊着边帮姑婆戴上围兜。
姑婆又退一步继续怪嗔:“着什么急?等桑桑这次出远门回来再过也不迟。”
励如桑将切好的第一块蛋糕送到姑婆跟前:“现在过公历,等我回来再给你过农历。过两次。”
姑婆喜欢甜食,然而她血糖高,平时保姆格外严格控制她的饮食,今次久违地吃上蛋糕,其实她沟壑纵横的脸上根本掩饰不住笑容,一下没了声儿,还自己往脸上沾了两抹奶油,瞬间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第二块蛋糕励如桑切给了保姆花婶,第三块给赵也白,最后才切给她自己。
发现励如桑的分量最小,姑婆不满意,亲自再给励如桑添了一块,嘴里碎碎念:“桑桑也长命百岁。”
说实话,励如桑和这位远房姑婆的相处有限,彼此的关系非常一般,根本无法和外公以及父母相提并论。这两年她只是看在外公生前的面子、出于责任才照顾她,平常来这里的次数亦屈指可数,偶尔有事情或者突然记起太久没过来,才出现。即便上一次出发前往泰国之前,她也没特意和姑婆道别,提前过生日也是下午她才临时起意的。
此时此刻被姑婆褶皱粗糙的手轻轻碰着,听着姑婆对她的祝福,励如桑心底前所未有地触动。
虽然是专门订制的蛋糕,姑婆吃了两块后,励如桑就没让再碰。
姑婆非常听话,不让再吃就不吃,问励如桑这趟远行回来后,也记得再来住一住,最好像这次一样,住得久一些。
每次道别,姑婆都讲过类似的话,励如桑和之前的每次一样应承下来。
又去工作间里呆了两个小时后,励如桑才回院子准备休息。
赵也白还没睡,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这些天来,无论她是早是迟,他的作息总与她同步。
不过今晚赵也白在他房门口的台阶上喝酒,上半身往后倾斜以另外一只空着的手肘撑在上两级台阶上,一条腿顺着下面的台阶平放,另外一条腿支起,整个人放松而恣意。
奇怪的是,即便如此,竟依然能窥见他残留的一丝板正。
励如桑寻着他身旁的空位坐下,捡起剩下的一听:“哪来的百威?”
“花婶今天去生鲜超市,会员积分兑换的。刚刚口渴,在冰箱里看到,就拿出来解决。否则之后我不一定有机会在来这里。”赵也白侧向她,眼里噙一分不衿。
励如桑语音含笑:“确实,你以后没机会再来这里了。”
间隔开打开易拉罐的“咔哒”声,她继续道:“这次应该能和纳瓦先生完成交易。拿回佛头,事情告一段落,你的工作也结束,我也不再需要保镖。”
赵也白歪头:“那你还有需要其他什么?”
“好像……暂时没有任何需要。”说罢,励如桑仰头灌了几口啤酒。
赵也白敛眸,笑意淡淡:“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的你不会这么无情。”
励如桑乜眼:“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少爷脾气,要求真多。”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今日份更新,谁看完不按爪的会被小白追到梦里……
清县之行将是最后一部分内容啦,写完差不多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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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晋.江文学
chapter 51
提起以前的他,她总嫌弃他脾气大,今次才第一次直接出口将他的脾气和“少爷”联系在一起。
励如桑心头立时顿了顿。
她从镇长那里听说过,赵也白小时候的家庭条件其实非常不错,称之为“少爷”不为过。不过后来他父亲生意失利,家里几乎只剩一副空壳。再后来天灾突降,他不仅失去优渥的生活环境,更失去挚爱的双亲。
赵也白的神情看起来并为因此起任何波澜。
励如桑又道:“就应该这样开始正视我和你记忆中那个我的不同。你不是听到过我朋友骂我心硬?今天你亲自感受到我的无情了。”
“正视了你的变化,也没改变我对你的印象。”赵也白表情若深海,“就像你,也慢慢了解到了我和过去的不同,但同样不由自主用小时候的态度对待我。”
这点励如桑没法否认,也不欲否认。她伸手过去,主动用自己的啤酒罐轻轻一碰他的啤酒罐:“是啊,所以小白,你是我弟弟,以前是,往后也是,一直都是。”
赵也白倏尔坐直身体,握住她的腕子,猛地拉近和她的距离:“你会和弟弟接吻?”
鼻尖若即若离,鼻间能嗅他微潮的气息。励如桑一眼不眨正视赵也白漆黑的瞳仁:“那时候我太疼了,神智不太清醒。难道你不是也默认当时情况特殊,你只是单纯地帮我减轻——”
“不是。”赵也白否认,直白反驳,“我的心思一点不单纯。你其实感觉到了。”
没等励如桑接腔,赵也白继续道:“今晚我明明白白和你讲清楚:随便你怎么把我当作弟弟,我从以前就到现在一次也没把你当成过姐姐。我是独生子,我从来没有姐姐,也不需要姐姐。我给你当保镖,是想保护你。我在意你离没离婚,是想名正言顺追你,我吻你,是喜欢你。不是弟弟喜欢姐姐,是男人喜欢女人。”
啤酒罐从她掌心脱手,沿台阶滚落,声响回荡在院子里。顷刻,恢复安静,励如桑轻轻笑一下:“好,我知道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飞机。”
赵也白没有阻止她,任由她起身回她的卧室。
本来他将这些也不是为了马上得到她的明确回应,只是表明他的态度。而她的反应也算在他的预料之中。
舒畅地继续坐在台阶上将剩余的小半听啤酒喝完,赵也白走去捡起之前从她手里脱落的那罐,两只瓶子一同带回他卧室里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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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关门的动静入耳,励如桑睁开眼,在昏暗中盯着什么也看不清楚的天花板,半晌,她侧翻身,阖眼重新入眠。
不消片刻,她又突然从床上坐起,手指摸到鼻下。
黏稠的液体飘散着血腥味。
不用开灯照镜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伸手到床头柜,励如桑接连抽过数张纸巾,捂住鼻子。
习以为常而又镇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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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他的那番话,似乎并没有改变两人之间的关系。至少第二天赵也白没有感觉到励如桑对待他的态度与以往有所改变。
吃过早餐,赵也白被姑婆拉去讲悄悄话。
就是这“悄悄话”,是用喊出来的——
“小赵你是不是要跟着桑桑一起出行?”
“是的姑婆。”
“那好,那好。以前桑桑好像每次都一个人,不让别人陪。虽然她从小练武术,但怎么都是姑娘,不安全。小赵你可一定要帮忙照顾好桑桑。”
“姑婆放心,我会的。”
得到承诺,姑婆满意地点点头。然,很快,姑婆想到了什么,眯起老花眼上下打量赵也白,疑虑:“小赵你身体素质怎么样?打架行不行?不能到时候遇到坏人,你不仅保护不了桑桑,反而需要桑桑保护你。”
隔着门将他们的对话尽数收入耳的励如桑忍俊不禁。
还是保姆花婶笑着为赵也白说话:“小赵可不是文弱书生,他当过好几年的兵。这些天院子里那些大花盆都是他帮我移动、重新摆设。”
“……”
离开殷老先生的宅子,赵也白先陪励如桑回她自己的公寓。
励如桑收拾了几件行李。十分简单地,还是和前往泰国时一样,只背个双肩包。
待两人的车子驶出公寓,却是在小区门口被两个人拦住。
励如桑轻飘飘掠过窦智窦勇两兄弟,交待赵也白:“别管他们。绕开。”
赵也白打转方向盘。
窦智和窦勇竟贴上车头,趴到挡风玻璃上来。
赵也白被迫停车。
硕大的两张脸放大在面前,两人嘴里在轮番质问的话也隔着玻璃传进车厢里——
“不知检点的女人,又害我们家被全城人看笑话。”
“我大哥去世一个月不到,你就按耐不住要和奸夫双宿双栖?别忘记你的身份!你想不要脸是吧?行,把遗产继承权交出来,你就和我们窦家毫无干系,你要干什么我们也管不着。”
励如桑不耐烦地皱眉。
“窦家的?”赵也白一猜即中。
励如桑点头,给小区的保安亭打电话,要他们遣两名保安出来帮忙解决。
“他们这样死缠烂打,到底有什么意义?”赵也白并非简单地困惑窦家人的行为。本身的奇葩应该只是一部分原因,背后怕是有什么依仗。
值得提一嘴的是,在吕烈山之前发来的那份资料里,平城媒体对窦冰这份遗产投注关注的缘由在于,据说窦冰手里除了遗产还有比遗产更价值连城的秘密(第001章 ),被传得神乎其神。赵也白揣摩应该就是佛头相关,也就是励如桑和窦冰结婚的目的。
励如桑也不介意和赵也白直解释:“遗产的继承人是我没错,但目前为止只是空有虚名,我暂时无法动用甚至做任何处理。窦家应该是从律师嘴里挖到了口风,或者律师为了难为我故意向窦家透露了模棱两可的讯息,所以他们坚持不放弃对遗产的觊觎。”
“他们一心希望我和窦家一刀两断,但他们并不知道,”稍加一顿,励如桑转头看赵也白,“窦冰虽然死得突然,但和我结婚时他就防备我,我和他签过一份婚前协议。其中一则条款是,假如结婚三年内窦冰就过世,我必须为窦冰守寡十年,五年内不能改嫁——这还是我和他讨价还价后的结果,否则远不止五年。”
当然,单是这条,励如桑就没讲完整:不能改嫁,更不能和沈惟舟再续前情。
其实两件事对励如桑来讲均无所谓,但因为窦家这群人实在叫人厌烦,她才不愿意在“改嫁”这件事上和窦冰退让,最终成功调整为“五年”。
赵也白听出来了,励如桑在间接告诉他,虽然窦冰死了,她也没人身自由,他别在她身上投资感情了。
但赵也白更关心的是:“你怎么和他讨价讨价成五年的?”
窦冰肯定不会平白无故让步。
励如桑却没想告诉他:“要不要我把整份协议给你看?”
赵也白没听出她语气里的轻嘲似的:“要。”
励如桑挑眉。
赵也白挑衅:“怎么?不敢给?”
励如桑冷笑:“为什么要给你。”
撇回脸,励如桑发现小区的保安并没能顺利帮忙解决窦智和窦勇。
主要也是窦智窦勇有经验了,挑了不在小区保安能管理的范围内。
保安只能和励如桑说已经帮励如桑报了警。
但励如桑可不想等警察来,完全浪费时间。
赵也白这时候提醒她:“坐稳了。”
励如桑下意识抓住座位上方的把手,玩笑:“别告诉我在平地上你都能玩‘飞跃地平线’。”
泰国那回,他在警察局门口借由站台和铁道的高低差从一群围攻他们的人头上飞过的刺激画面,她历历在目。
“只是甩掉两只癞皮狗,还用不上‘飞跃地平线’。”赵也白语气小有自负,说罢他不去管还趴在车头上的窦智窦勇,径自启动车子往前开。
窦智窦勇被吓得脸色惨白对励如桑一通口吐芬芳,但依旧和蜘蛛似的扒着。
励如桑不怕他们受伤,只是担心他们要真整出个什么毛病赵也白得负责任那就不划算了,正准备让赵也白停下来由她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