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如桑中断了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主动用粤语与绿毛搭话:“还在泰国的时候,听说是你救的我?后来你们兄妹俩都不见了,我欠你一次道谢。”
绿毛当下上演川剧变脸,笑呵呵走上前来一步,倒没和之前一样坚持普通话的输出,而随她用回粤语:“姐你客气什么?以我们的关系,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励如桑勾唇:“那天我晕过去了,没来得及问你,你真够狠心丢下你妹妹一个人在狼窝独自跑出来。”
“你也觉得做不出那样的事吧?我那不是丢下她,当时的情况只能先跑一个人,我就先出来找人一起去救她。你看如果不是这样,我后来就不会遇到警察。”隔着赵也白,绿毛做解释,“遇不到警察,不止我妹妹,你和赵哥可能一样再也出不来了。”
旁听的小六泪汪汪的两只眼睛黏在赵也白身上,则坚定不移地继续用普通话:“虽然是我觉得我哥先跑出去得救的几率比较大,但我哥离开后我一个人确实很害怕。多亏了很快有赵哥哥陪我。”
在她的描述里,仿佛赵也白并非被抓进去的,而是故意自投罗网好和她关在一起与她作伴的——很梦幻的言情小说女主角视角。
励如桑置若罔闻,进行着她和绿毛之间的对话,纠正绿毛:“错,就算没有你,你赵哥也肯定能找出其他办法逃脱并且折返来带我平安离开,我和他一定不会被困在那里出不去。”
套不出具有实质性价值的信息,励如桑便连问也懒得再问他们兄妹俩如今出现在此的原因,未再废话,挥挥手当作道别,旋即走进电梯里。
小六着急问:“窦姐姐你怎么就走了?你还没说你是不是住这里?哪个房间?我等下去找你玩啊!”
励如桑摁着电梯键摇头:“我们只是昨天晚上暂时在这里落脚,等下就退房了。”
电梯门关上,阻隔开了小六再追问她的机会。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赵也白询。
励如桑自然记得赵也白不懂粤语的事情:“猜不出来?”
猜是自然能猜到,应该是当时在泰国没搞明白的事情,但——“你们提到我了。”自己的名字,赵也白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和普通话的发音有点像。而“赵哥”这个称呼从绿毛口中出来不奇怪,奇怪的是励如桑引用了这个称呼的那句回复。
电梯在自助餐厅的楼层停靠,励如桑带着淡笑跨出敞开的电梯门:“你也是当事人,难道不应该提到你?——既然这对兄妹也来了这里,看来纳瓦先生如今确实藏身在清县。”
赵也白随她转入正题:“嗯,吃完早餐办退房。”
很明显,励如桑不想再被那对来历不明的奇葩兄妹黏上。通过在泰国的经历,已确认这对兄妹深不可测,那么比起好奇他们的背景,被他们黏上所会带来的麻烦或许更多。
励如桑开口确认赵也白的想法:“我这趟的唯一目标就是顺利和纳瓦先生达成交易尽快把佛头拿到手,对其他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会儿餐厅才刚开放,起早来吃早餐的酒店住客寥寥,所以一进餐厅,坐在正对着门口的靠窗那张餐桌上的沈惟舟和郝瀚二人又一下子闯入励如桑的眼睛里。
郝瀚先瞧见的励如桑,神情和昨晚在飞机上一样难掩意外,很快举起手摇摇打了个招呼。
励如桑未加理会,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赵也白跟着励如桑迈开脚步转身前,看到沈惟舟因为郝瀚的手势望了过来。
隔着空气,赵也白和沈惟舟的目光各自平静地碰撞在一起,半秒钟不到的功夫,又各自平静地移开。
郝瀚挠挠头,问沈惟舟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谢谢,不用了。”
“那我去再盛杯咖啡。”郝瀚起身,直奔正在自助餐桌前挑选餐品的励如桑而去,“桑桑,巧啊,你们也住这里?”
励如桑漫不经心似的瞥他:“你发财了?铁公鸡舍得给自己住五星酒店?”
“害,我就一个小中介能发什么财?而且这里的五星又不是标准的五星。”
“看来是这回的客户出手阔绰,为你安排的。”励如桑太了解郝瀚在金钱上的锱铢必较,即便不是标准五星的价格,他也绝不会花。
郝瀚觉得没意思,不用他开口,就被励如桑猜到他在飞机上说的“有事”是公事。
收着郝瀚的神情,励如桑心中做了确认。还是基于对郝瀚的抠门的认识,如无必要,他绝不自己花钱出远门,身为小有知名度的艺术品经纪人,他的差旅费从来必须由客户支付。
“提前恭喜你,这回能拿到一笔不菲的提成。”
郝瀚跟被她夸了似的乐呵呵:“我是机场碰到沈惟舟的,发现我和他刚好同一班飞机,就一起了,他来清县是因为——”
眼看励如桑扭头要远离他,郝瀚不傻,及时转口她想知道的内容:“聘请我的这位客户,是不是这次鉴宝大会的相关人员我暂时不清楚,要出手的是什么物件,我也暂时不清楚,一切都得等我和对方见完面才能了解。这种神神秘秘的生意,如果不是支付给我的定金和答应给我的抽成非常高,我是绝不会动心的。”
定金和抽成给得高,励如桑从郝瀚嘴里听过不下数十次,随着他的口碑和声誉,确实一次比一次高。郝瀚也是从业多年的老行家了,无需励如桑提醒他高收入高风险。只不过这一次励如桑刚从泰国死里逃生,非常清楚纳瓦先生等人的危险,不得不和郝瀚多句嘴:“如果和鉴宝大会有关,不要接手。”
虽然过去他经常拿他经手的物件去找励如桑点评一二,但励如桑都只针对藏品本身客观地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不干涉其他,反而是他偶尔会暗戳戳卖惨希望她能给点主观性的参考意见,她跟锯嘴葫芦一般惜字如金,烦了还会说如果想听就要向他收费,他才不得不作罢。毕竟她的服务费非常昂贵。
今次励如桑竟主动劝阻,郝瀚自然提起万分精神:“为什么?”
励如桑往自己餐盘里的水果浇上沙拉:“听不听你自己看着办。”
丢下话她便径自走向一张尚空着的餐桌。
郝瀚没敢再追过去,一来怵于励如桑的脾气,二来,赵也白这时候站过来咖啡机前盛咖啡,似有意挡住他继续跟着励如桑的路。
郝瀚从上到下打量赵也白,愈发觉得赵也白宛若挺拔的树干,像树干摊开枝条一般,赵也白也摊开着骨骼生长的。
最后郝瀚的视线停留在赵也白那只正在接咖啡的手臂上。手臂的肌肉因为他端杯子的力道突出得恰大好处,顶上的灯落下的光线沿着他肌肉似有若无的线条发光。而他的皮肤不似电视屏幕里那些明星做了磨皮般的光滑无瑕疵,恰恰因为有了颗粒感所以更充满男人味。
见赵也白伸手来,郝瀚帮忙拿起糖包,好奇:“你有没有打算兼职做健身教练?”
赵也白并未接糖包,看了郝瀚一眼。
郝瀚轻轻拍了拍他微微紧绷的衬衣之下凸显的小肚腩:“我太想瘦身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教练。我一个朋友告诉我他以前的教练就是部队的兵哥出身,所以很有一套。”
“抱歉,如果我以后有机会转行当教练,也只会是一个人的教练。”赵也白似笑非笑,越过郝瀚的手,取走四小盒奶。
郝瀚回去餐桌,确认赵也白手里那杯咖啡递给励如桑之后,一脸大事不妙如临大敌的神色:“情敌!一定是情敌!不是简单的保镖和雇主、弟弟和姐姐的关系!”
沈惟舟没有反应。
郝瀚焦虑:“你是不是放弃桑桑,没打算再争取她回心转意了?”
沈惟舟放下叉子,抬眸。
作者有话要说: 上海终于在今天入冬了,哇,第一次如此想念冬天。正好清县这部分内容里的天气后面会比较冷。看完记得留下你们的爪子印,今天又提早更新了,求表扬。
然后定个小目标吧,还是和前两本一样按评论总数加更,等满4000评的时候写个大章节。这一本书超过6000字的大肥章,还是在8月的免费章里,我真是太废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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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晋.江文学
chapter 54
不单单是沈惟舟如今待励如桑的态度叫郝瀚生出困惑,包括沈惟舟待赵也白的态度。
方才沈惟舟和赵也白在空气中所碰撞的那一瞬间的目光,郝瀚瞧得一清二楚,竟没溅出半丝火星?即便沈惟舟不相信这些天来纷纷扬扬的花边新闻,也该信他身为一个男人对赵也白的敏锐判断,赵也白对沈惟舟绝对是个威胁。
郝瀚见不得沈惟舟没有斗志。
不过此时乍一对视上沈惟舟的双眸,没等他开口,郝瀚便知自己咂摸岔了。
沈惟舟的话倒没他的眼神锐利:“郝瀚,以后我和桑桑的事情,你不用再为了帮我吃力不讨好,影响你和她之间的友谊。”
他越这样讲,郝瀚越感赧然:“我好像什么忙都没帮上。”他实话实说,“我也不完全是为了你。这两年你对桑桑怎样,我都看在眼里。我是觉得桑桑以后很难再遇到比你更好的人。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桑桑突然和你分手,嫁了个糟老头,但你还愿意等她,这份感情值得我帮你。你们最后如果没能复合,太遗憾了。”
沈惟舟啜了一口橙汁,未言语。
郝瀚所坐的位置,恰能将励如桑和赵也白的一举一动尽数收入眼底,此时又远远瞧见励如桑不知在和赵也白交谈什么脸上浮着笑意,郝瀚酸溜溜,收回视线,斟酌着,探问沈惟舟:“你……能不能透露,你和桑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和窦冰结婚,到现在还叫我匪夷所思。”
那天,是省文物局联合博物院举办的公益基金晚宴,他和沈惟舟也在现场。沈惟舟特地找到他跟前,问他是否见过励如桑,他得知原来前一天沈惟舟和励如桑一起从北京回来后沈惟舟联络不上励如桑了,他帮忙打电话给励如桑,竟也无人接听。
就在他们担忧之际,励如桑出现在了晚宴上,却是挽着窦冰的臂弯携同露面。窦冰通过平城各大媒体记者,格外高调地宣布了励如桑成为窦太太的消息,一副要向全世界分享他的喜悦的姿态。
郝瀚一直忘不了彼时沈惟舟的状态,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毫无生气。由于他自己也非常震惊,所以没留意沈惟舟后来上哪儿去了。晚宴上他也一直没机会和励如桑说上话,紧接下来的三天,无论励如桑和沈惟舟皆失去音讯。
直至第四天一早,窦冰和励如桑的婚讯尚未完全褪却的余温里,窦冰过世的消息又炸开了锅。
心源性猝死,抢救无效,不治身亡。即便官方已盖章定论,也控制不住流言蜚语满城飞,最难听的莫过于延续了三天来婚讯方面的情|色调侃,添油加醋成了老夫少妻不加节制导致的后果。励如桑更因此被冠上“克夫”的名头。
窦冰的葬礼上,郝瀚得以重见励如桑。他不是没向励如桑旁敲侧击过,然而励如桑不予回答,他不好再追问。何况紧接着励如桑便只身前往东南亚。
眼下,机会难得,郝瀚尝试从沈惟舟这里入手,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遗憾的是,沈惟舟同样讳莫如深,没直接给出答案,只是在起身离开餐厅前面色沉然道:“我做得还不够,所以留不住她。”
郝瀚满腹唏嘘。沈惟舟要做得还不够,这世上就没几个人称得上合格的男朋友了。
咂摸着,郝瀚的目光不由自主再次投向励如桑和赵也白。
后者拿起前者的杯子,重新装咖啡。
酸气再次从郝瀚心底溢出来。
因为励如桑的存在,郝瀚才相信,确实有女人不靠颜值就能有源源不断的桃花。
以励如桑的才华,再历练个几年,即便达不到殷老先生那般彪炳的地位,也必然能执鉴宝行业之牛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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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计划,早餐结束后,励如桑和赵也白回房间取了各自的行李,办理退房手续。
离开酒店,两人倒也没租车,直接从门口乘坐当地人开的小三轮摩托。
通过昨晚和司机师傅交谈期间所得的练习,赵也白迅速将当地风味的普通话恢复至九成,极其熟练地报出地名。
只是他毕竟背井离乡多年,并没有纯正的本地口音,所以多少有些别扭。
察觉励如桑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赵也白少许挑衅口吻:“就算我的清县方言已经不纯正,如果要教你,还是一样绰绰有余。
这就又要聊回以前了。
以前她几乎样样比他强、好当他的小老师,唯独被他压过一头的,就是清县方言。彼时她对当地普通话感兴趣,所以逢人就学,而私下里,便是向赵也白求教得最多。
励如桑听言眉尾扬起:“既然现在你的方言已经不纯正了,我再要学,也不该再找你。”
赵也白被呛得一时拙舌。
励如桑又拿眼风剐他:“‘谦逊’是个好品格,如今反而丢了?以前都没见你为这事洋洋自得。”
因着她的教训口吻,赵也白隐忍之色难掩。何况和她说开之后,更没必要掩饰。带着不满和少许促狭,赵也白寡脸怼:“见多了你洋洋自得,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学会。毕竟当时你自居为我的榜样,我得卖你的面子,向榜样看齐。”
励如桑自知以前年纪小、心气高偶尔难免不知收敛外漏过这方面的情绪,包括立志在他面前树立正面榜样形象的小心思。但她一直以为赵也白并不曾发现,当下冷不防被他坦言,小有意外。
眉心一拢,励如桑故意表露一丝愠恼,冷笑揭露:“既然如此,你那会儿求知若渴听我给你答疑解惑时时不时流露出的敬佩和崇拜都是假的?是卖我的面子,还是觉得我卖弄学识的样子特别好笑?”
赵也白知道她并非真的生气,但还是转了原先的话锋,回得仔细:“求知若渴不假,敬佩和崇拜不假,我喜欢看你‘卖弄学识’,也不假。我以前就想告诉你,你‘卖弄学识’的时候,整个人会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