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怠让励如桑语气听起来冷淡两分:“才认识两天,戴先生就盖章我的审美,太草率。”
下一秒她开门回屋,最后和赵也白说:“刚刚在外面谢谢你。我会慎重考虑雇佣保镖的事情。”
言外之意就是依旧不考虑他。赵也白点点头,没继续多言:“窦小姐早点休息。”
“戴先生也一样。”励如桑客客气气礼尚往来,准备关门,目光掠过过道墙上的面具,突然滞了滞,盯了几秒,她走出房间,走近到墙跟前,转头反复再看两边墙上的其他面具。
赵也白也走出来:“怎么了?”
励如桑安静地若有所思,须臾抿唇:“没什么,发现墙上的面具挺漂亮。”
赵也白也扫了几眼面具,转头时励如桑已关门。
例行检查一遍自己屋内的行李没有被人动过后励如桑去洗漱,吹干头发坐在空调下边吃三文鱼沙拉边点开微|信里积累的郝瀚的语音消息。
今天倒不是和她聊佛头,而是郝瀚改不了以前的习惯,每每过手什么物件,总要拿到她面前絮叨一番。
励如桑如今虽已退圈,私底下有空或心情还可以时,会在他隐晦需要帮助的地方力所能及提个点。
回复完语音消息,三文鱼沙拉也差不多见底。
郝瀚又没管住他的嘴:“沈惟舟好刚一男的,昨天在拍卖行里顶撞了两位背后议论你的老前辈,惹大麻烦了,我都替你担心他在文物局里的铁饭碗不保。”
励如桑送郝瀚进黑明单,准备睡觉。躺下后默默复盘今夜在拍卖会上的所见所闻,又爬起来拿手机,沉吟着翻出Aom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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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被赵也白摔的那一下是真的有点狠,至少她高估了自己身体的承受能力和恢复速度,隔天早上起来励如桑又喷了一圈药,出门后连礼貌微笑的面子功夫也不再维持,未回应赵也白的“窦小姐早安”。
赵也白似火眼金睛:“窦小姐不舒服?”
励如桑依旧未回应,正好小六和绿毛也各自从房间里蹿出来,一下拥来他们身边。
小六和赵也白哭诉她昨晚担惊受怕没睡好觉,绿毛则关心励如桑今天的脸色为什么不太好看是不是昨晚也没睡好云云。
励如桑懒懒得不说话,特地留意过道两侧的墙,发现昨晚空着的那个位置,又重新挂上面具。顿了顿步子,她拉住小六。
小六中断对赵也白的自说自话:“窦姐姐你找我?”
励如桑努努嘴:“这些面具其实都挺有收藏价值。”
绿毛压根没认真看就上彩虹屁:“还是窦姐姐有眼光,我进进出出好几次,都没有太留意过他们。”
励如桑紧接着问小六:“你还记得昨晚看到的鬼长什么样吗?”
小六一下懵住,努力回想:“好像……好像是……我当时太害怕了没看清楚。”
励如桑见她表情挺痛苦,没继续追问。
赵也白倒是多看了面具两眼。
小六咕咕囔囔半睡半醒间做噩梦,瞎猜昨晚的鬼可能就是前天晚上从励如桑房间里夺门而逃的小偷,再吐槽这家民宿,想不通为什么大家参加拍卖会一定要住这里。
四人往民宿的餐厅去,又碰上老板娘的老公陪着英拉吃早饭。
刚刚经过前台时听老板娘抱怨过一嘴早上英拉起床气哭鼻子,这会儿确实见英拉还在掉泪珠子,而今天老板娘没空再给英拉做梅州特色餐。
老板娘的老公看起来是个格外有耐性的男人,不管英拉怎么躲开喂她的勺子,他最后都能成功哄进英拉的肚子里,只不过付出的时间成本很大,励如桑快结束早餐,才见英拉吃过两口。
小六受惊过度情绪低落,难得吃饭期间话少,奈何绿毛一如既往喜欢哔叨,励如桑耳根子依然没能得到清净,这会儿便听绿毛又说:“窦姐你很招小孩子喜欢啊,英拉一直在看你。”
他将对她的称呼省略掉一个字,励如桑得以保住自己的鸡皮疙瘩,转向英拉。
英拉的确又在看她。
鉴于火车上的初识,励如桑确信英拉并非因为喜欢她所以总看她,当下起了验证的心思,于是撩高衣袖,露出她的花臂。
英拉又一次被吓到,瑟缩躲进她爸爸的怀里,却又忍不住悄悄露出一只眼睛继续盯励如桑的花臂。
小六从昨晚到现在终于重新露出个笑脸:“窦姐姐你好酷啊。”
“吓小孩子怎么成酷了?”励如桑轻微勾一下嘴角,拉回袖子,收回的视线又与赵也白的黑眸交汇。
饭后,小六也没像昨天邀请励如桑出门玩。
这点给励如桑省去很大的麻烦,早餐结束回屋后不久,她就收拾出门,问老板娘租车。
老板娘给她钥匙时,却是横空被另外一只手截走。
赵也白不由分说塞了个头盔进她怀里:“窦小姐的伤还没好,开车不安全,要去哪里我送你,毕竟是因为你,你才不方便。”
励如桑张了张嘴,声儿未出,又见赵也白指了指外面:“你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还只身出门。”
励如桑微微歪头:“戴先生,万一你和外面蹲守等着跟踪的人是一伙的呢?”
赵也白坐在Vespa上,拍拍身后的位子,做好出发的准备:“不存在这个万一。”
励如桑没心情也懒得再和他你来我往打机锋,冲此时金灿的阳光贴着头盔勾勒出的脸上令人信服的表情,跨上后座。
粉色小摩托着实与他的体型气质不匹配,或许因为这个缘故,回头率有点高。励如桑倒没太在意,她一路只记挂出门前她忘记查看剩余电量,两人的体重加起来较之平时耗电要大,担心又像前天半路没电。
抵达和Aom约好的餐厅,励如桑拿回车钥匙与他道谢。
赵也白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你办你的事情,我也进这餐厅坐一坐,不妨碍你,你要走的时候喊我,我继续给你当司机。”
励如桑将头盔往车头一挂:“戴先生别误会,我没拿你当我的司机。晚上我再请你吃沙拉答谢。现在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否则你不像个护花使者,反而像个监视我行程的间|谍。”
赵也白挑眉:“间|谍的话会是什么人弄来窦小姐的身边?和现在跟踪窦小姐的会是同一批么?窦小姐对那天晚上的小偷还是毫无头绪?”
励如桑一时被赵也白反问到哑口。须臾她轻哧一声欲驳回,Aom从餐厅里走出来,身边跟着个男人,明显是Aom的老公,也就是郝瀚介绍给励如桑的那位当地百晓生。
没想到人家先跟赵也白打招呼:“这么巧小赵,你也来这里?”
励如桑被Aom拉着手,愣着扭头看赵也白。
十分钟后,餐厅里,励如桑和Aom并排而坐,正对面是赵也白。
Aom的老公半起身向励如桑伸出一只手:“励小姐,久仰大名,缘铿一面。我是郝先生的朋友,八爪。”
听多了老板娘和小六、绿毛的塑料普通话,八爪作为一个泰国人的汉语熟练程度和出乎励如桑预料,亦半起身微微弯腰与他握手。
两人归座后,八爪看了看赵也白:“原来励小姐和小赵也认识。”
“正好住在同一家民宿。”励如桑言简意赅,放下手机。手机里躺着郝瀚给予她的回复:“我在泰国的那位朋友很靠谱的,你真的可以放心。他天南海北认识的人确实数都数不清,但这不影响他待每个朋友都真诚。”
“窦小姐现在可以相信我在火车上给你看的护照不是假的?”赵也白视线直线越过去。
在她的本姓被八爪爆出的情况下,他依旧称呼她“窦”,有些故意。励如桑即便仍无法放下戒心,也不至于拂八爪夫妇的面子,所以轻轻颔首。
赵也白一口喝掉他自己杯子里的水,却是站起身:“今天原本就是你们有事约出来。有我在不方便,你们先聊,我去外面等。”
最后一句,励如桑看见赵也白是对她说的。不过她没给回应。
八爪未好奇赵也白和励如桑的怪异,起身送了赵也白,再坐下:“Aom说励小姐你有事找我帮忙?”
赵也白没走远,所谓“外面”就是餐厅靠近门口的位置,能让励如桑始终处于他的视线范围里。
却没等多久,约莫十分钟八爪夫妇便来向赵也白道别。
励如桑在那五分钟之后也出来,将Vespa的钥匙扔给赵也白:“麻烦戴先生再送我一下。”
赵也白率先走去车前拿头盔。
励如桑接过时,单刀直入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保镖。”赵也白系住头盔,旋即补充,“以前当过兵,现在退伍转业,职业保镖——要我给你看我曾经的军官证吗——好像你不信证件。”
“我确实不信证件。”励如桑下意识双手抱臂,手臂轻微疼了一下,她只得松开,也给自己戴上头盔。
“去哪儿?”赵也白扭头问,头盔轻轻撞一下励如桑的头盔。
励如桑差点从车上摔下去,赵也白的手臂迅速往后捞住她的腰,励如桑重新坐稳,拂开他的手:“你开着,我给你指路。”
赵也白滞一下,看进她裹在头盔里的脸一时没反应。
励如桑皱眉狐疑:“发什么呆?”
赵也白忽而一笑,问:“窦小姐经常这样吗?”
“经常怎样?”励如桑眼底透露困惑。
赵也白笑着摇摇头,转回去启动车子。
东南亚独有的小摩托在热带湿热高温的风里呼啦啦穿街过巷。
抵达她前天没逛完的那家私人收藏馆,励如桑摘下头盔,瞄车头的后视镜,问:“跟踪我的人还在吗?”
赵也白通过后视镜和她对视:“餐厅的时候还在,现在不确定,得过一会儿才能知道。”
励如桑斜乜他:“你真的是职业保镖?”
赵也白侧身接过她的头盔:“我现在不是正给你免费试用?不合格你换掉我就可以了。”
励如桑从后座下来,捋了下自己的头发,没说话。
赵也白也从车上下来,进一步给她解释:“第一,现在不知道他们是何方神圣,有多少人,目的是什么,你起码要在这里留到拍卖会结束吧?除非你提前离开,否则我们只能这样按兵不动。第二——”
励如桑打断他:“你就说,多少人数是你独自就能解决的?”
赵也白实话实说:“得分情况,比如他们有没有武器。”
励如桑皱一下眉。
赵也白以为她是忧心自身安全,便听励如桑问:“还没说你卖什么价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前面还有一更来着,别漏看了。本章留言依旧掉落红包。
明天(即31日)的更新在明天晚上很晚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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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 09
chapter 09
“……”
赵也白一时哑口。
励如桑并未等他的答案,自行走进收藏馆。
大概因为她来的时间算比较早,放眼望去连两天前的寥寥数人也没见,如果不是店面确实开着,会叫人误会尚未开张。
励如桑径直往里去,找到彼时她离开前观赏的那把古董椅前,余光瞟一眼自己的身后,倒没见赵也白跟进来。
她也依旧察觉不出自己是不是真的遭人跟踪。目前仅赵也白一人之词罢了。
不消片刻,励如桑在一个展示柜前看到赵也白。
双腿微开,双手稍稍叉在腰间,脊背笔直,表情专注,眼神则有点散。
对于他异常凸显的板正身姿,励如桑第一天在火车上就注意到。她相信,退伍军人这件事,他应该没撒谎。只是他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尤其通过这两天的接触,她发现他放松表情笑的时候,从他硬朗的面部线条下还能找出两分少年的稚气。虽然与他利练的通身气质相违和,但两者确实矛盾地共存着。不知道他究竟当过几年军官。
赵也白忽然朝展示柜伸手,碰了碰柜门,好像试图打开,结果自然徒劳,上面有锁。
励如桑走近,看清楚展示柜里的三尊菩萨,挑挑眉,记起一件事:“你说你的老家在巴蜀清县?”
赵也白歪过脸来:“窦小姐想说什么?”
励如桑好奇:“不知道具体是清县哪里的?”
赵也白又瞥了眼三尊菩萨,答非所问道:“清县确实好几个地方盛产菩萨像。”
第一次有陌生人接二连三能猜到她后面的话。结合他时不时给她的似曾相识之感,励如桑多看了他好几秒。
赵也白接收着她的目光,也不探究她在看什么,坦荡而磊落,甚至给人一种他就是要她看出点什么的感觉。
无缘无故的对视时间一长,必然容易尴尬。即便励如桑尬点向来比较高,也适时开口结束沉默:“清县的泥塑造像手艺是非遗传统。”
连那场地震后率先出土的都是菩萨像。
赵也白的眼睛似升了温:“我记得小六和她哥哥问你的时候,你说时间太久,记不清楚清县。”
“刚刚记清楚一些。”励如桑答得随意。
赵也白眉眼一挑,似玩笑:“看来记不记得随窦小姐你的心情。”
清县这个地方她自然不会忘记。那个失踪的佛头,当年便是从清县出土的墓葬里出来的。励如桑没答话,认真欣赏起面前这三尊菩萨,顷刻问:“你是看到它们想起你老家了吗?”
赵也白的手重新搭回腰间:“这样的话,我没经过一座庙,都得进去拜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