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久无声。
阮斐摇晃裴渡之僵硬的手:“我昨天亲眼看见的,他女朋友是艺术系系花,长得很漂亮哦。”
裴渡之半晌都讲不出话。
阮斐见他犹在惊疑,语气笃定:“真的,裴家封变化好大,打扮得既时尚又成熟,我都没认出来。”
“确定?”裴渡之低声说,“抱歉阮斐,我不是质疑你的话,而是……”
“我明白你意思,你只是不可置信。我本来也认为事情不对劲,不过恋爱确实拥有神奇的魔力。因为喜欢对方,所以总想让自己变得更好,无论内在或是外在,或许裴家封就是这么想的?”
“你说的有些道理,但……”裴渡之眉心拧住:“是不是太快了?”
裴家封暗恋阮斐将近两年,虽未付诸明确行动,但不久之前,他尚在为阮斐退出植物社而伤感郁闷,这才多久?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展开一段新恋情?
依裴渡之对弟弟的了解,他不该是对感情如此轻率的人。
阮斐抿着唇:“其实你送我们去岚大那天,我同裴家封说我恋爱了,但没说我男朋友是你。”
裴渡之目光落在阮斐脸上。
阮斐试探地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受到刺激了?”
裴渡之沉思片刻:“如果是这样,倒有比较充分的理由。”
气氛陷入缄默。
阮斐小心翼翼开口:“其实你换个角度想,裴家封恋爱也不算坏事,这两年我同裴家封来往不多,我相信他对我并没有多深的了解,而且他女朋友很漂亮的,或许是我们多想了呢?裴家封与他女朋友互相喜欢也很正常呀。”
裴渡之颔首,眉头却依然微蹙着。
阮斐耐心等裴渡之情绪平复,才提议道:“我们的事还是再过段时间和他讲吧,裴家封刚有女朋友,我怕现在说了,会影响他心态。”
裴渡之嗯了声:“那便再等等。”
-
既然裴家封不主动提,裴渡之权当不知情,并不过问他谈恋爱的事。
可不知怎的,裴渡之心底总有股隐隐的不安。
他记忆中的家封天真且坦诚,是个事事都愿意同他讨论商量的孩子。
谈恋爱虽是私事,但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才决定隐瞒他?
窗外秋阳高照,裴渡之斟酌着给裴家封打了通电话。
响铃许久,终被接听。
裴渡之不得不承认,与从前相比,裴家封连说话的语气好似都稳重了些。
“哥你找我什么事?”
“想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学业忙吗?还有你上次说的项目,进展如何?”
“都很顺利。”
“什么时候回家?我们有阵子没见过面了。”
耳畔传来裴家封的轻笑,他说:“哥,你以前在国外学习的时候,咱们不经常一两月见不着面吗?”
裴渡之蹙眉说:“可你常常给我发邮件。”
裴家封顿了两秒:“行,那我过几天回家,你给我炖红烧猪蹄吧。”
裴渡之:“没问题。”
裴家封忽然又笑了笑,像是在开玩笑:“不过哥,到时候你别说你没时间,如果你忙,那可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
十月底的岚城天气变幻多端,才晴三五日,便又乌云密布。
考场内,阮斐答完题,看了眼腕表,提前交了试卷。
距离她与裴渡之约好的时间还剩两个钟,趁没下雨,阮斐匆匆拦了部车,前往影城。
他们今天准备先看场电影,再出来吃晚饭。
这场雨来得十分迅猛。
阮斐前脚刚到影城,豆大雨珠便狠戾砸落地面,水花比碗口更大。
世界瞬间陷入昏暗。阮斐看了眼落地窗外的夸张雨势,庆幸她提前出门,也庆幸没有惊雷闪电。毕竟只是骤雨的话,裴渡之开车过来还是很安全的。
在休息区域落座,阮斐刷了会手机。
她刚打算给裴渡之打电话,屏幕忽然来电,正好是裴渡之。
“阮斐,你出发了吗?”
“怎么啦?”阮斐听出他声音不对劲,笑意收敛。
“我想说,”似是难以启齿,裴渡之停顿片刻,“如果你没出门,我们今晚的约会可不可以取消?”
“我还没出门呢,下午有考试,耽误了些许时间。”
“我们改到明天行吗?”裴渡之是抱歉商量的语气。
“嗯嗯,你那边怎么了?事情严重吗?”
“不严重,家封突然让我去学校接他回家,我不好拒绝。”
“你们挺长时间没见了吧?行,你去,我在宿舍写作业。”
互道再见,阮斐把手机放入包里。
因为下雨,此刻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一个人看电影有什么意思呢?
阮斐吐出一口长气,埋头翻找雨伞,但她包里并没有。
自从有了裴渡之,阮斐觉得,她生活能力好像都开始退化了。
因为裴渡之总是那么的体贴周到,没有雨伞不要紧,她有裴渡之啊,可是现在,她是雨伞和裴渡之都没有。
失笑地摇摇头,阮斐起身离开。
……
暴雨如注,雨刮器来回摇摆。
裴渡之看了眼副驾驶上玩手机的裴家封,眉头不自觉拧起。
如阮斐所说,他变化很大。
似乎连骨子里都多出几分不羁的味道。
从前的裴家封过于稚嫩,裴渡之总期望他快些成熟快些长大,但他想要的裴家封不是这样的。
他突然觉得这副模样的弟弟很陌生。
但裴渡之不能说这是错的。
如果裴家封有自己的想法,他当然应该予以尊重。
“家封,为什么会想换种风格?”裴渡之不愿让裴家封生出抵触心理,语气很温和,“不过这些衣服发型很适合你,很帅气。”
“哥,我都二十一了,”裴家封从手机抬头,额前两缕棕黄色的发掩他在眉间,显得神色颇慵懒,“我也该开始注重形象,否则怎么有女孩子喜欢我?你看阮斐,她从没有正眼看过我。”
裴渡之蓦地词穷:“家封,话不能这样讲。人的外在与内在同样重要,而且阮斐不是一直当你是朋友吗?”
裴家封轻笑着望向窗外,眼眸染上两分雨夜的寒凉:“什么朋友,她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傻子才会当真。”
裴渡之不再谈及阮斐。
裴家封却忽然说:“不重要了哥,我现在发现,阮斐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以前总觉得她和别的女生不同,原来是我错了。”
“家封……”
“哥,”裴家封抢话说,“我上次在学校看见阮斐同别的男生走在一起说说笑笑,忽然觉得那个男的好傻,又想,我以前是不是也和这个男生一样,把阮斐的一记微笑,一句话,都当成是恩赐。其实在她心里,一定觉得我这样的人很愚蠢吧!她不搭理我时,我觉得理所当然,她心情好回应我简单几个字时,我瞬间觉得天都亮了。”
裴渡之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窗外雨越下越大,鸣笛声混合着雨声,落在耳里尤为嘈杂。
“家封,我想,阮斐她不会这样想你。”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她。”
“我……”
此时此刻,他们显然不适合再继续谈论下去。
裴渡之眼神深沉地望着前方,心情无比沉重。
雨中灯光格外的脆弱,好似被无尽黑暗吞噬。
……
-
连绵的雨断断续续下了整月,终于在十一月中旬画上句话。
秋意笼罩的岚城变成金黄色,庭院堆积的落叶像地毯,早晚得各扫一遍。
阮斐拿着扫帚,边扫地边同裴渡之讲电话。
“中午我妈会来接我和爷爷奶奶,大家一起吃顿饭。”
“午饭后呢?”
“本来陈兰诺也要陪我过生日,但我拒绝了。”
“她岂不是很生气?”
“那是自然,”阮斐笑着说,“所以裴叔叔你今晚把我送到陈兰诺家吧,我要到她家过夜。”
“晚上?我们晚上有约好吗?”
“没有吗?”
两人嗓音都含着打趣的笑意。
阮斐故意说:“行吧,那我晚上同陈兰诺逛街打游戏。”
裴渡之低笑:“别,午饭后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阮斐傲娇地抬起下巴:“我得考虑一下。”
裴渡之:……
阮斐的生日在深秋,遍地金黄的季节,也是收获的季节。
而她今年最大的收获是——
裴渡之。
11:15,简秋的车停在巷子外。
阮斐搀着爷奶上车,再坐到副驾驶,前往简秋定好的包间吃饭。
微风含着和煦的暖意,阮斐靠在车窗边,耳边是爷奶同简秋的说笑声,她目光追随着空中那只飞过的鸟儿,心情仿佛也跟着阳光明媚起来。
等下她就可以见到裴渡之了。
明明前天他们才见过,但阮斐还是好期待好期待,她依然如最初般,无比憧憬着他们的每一次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古至今为止、? mickey ? ?的手榴弹。
谢谢“”“LY的同桌”的营养液。
谢谢大家支持,晚上还有一更,补昨天的哈~
第37章
三七章
医院廊道幽静,温度比室外低。
裴渡之靠在墙壁,忽然觉得有些冷。
半小时前,他突然接到裴家封电话。
裴家封说他身体不适,在宿舍一直躺到现在,早中饭都没吃,想让他陪他去做个全身检查。
事分轻重缓急,裴渡之没有犹豫,立即到学校接裴家封前往医院。
门由内而开,面色略白的裴家封从胸透室出来,裴渡之上前,陪他继续做其余项目的检查。
体检项目繁多,大约需要花费整个下午的时间。
裴渡之不愿在阮斐生日的这天令她忧心,只说他临时有无法推却的工作,晚上他们再见面。
夕阳西沉,世界被染成昏暗的橙红色。
傍晚五点半,裴渡之开车带裴家封回家。
望了眼异常安静的裴家封,裴渡之宽慰他说:“你别担心,剩余的检查结果我明天帮你去取,你还年轻,不会有什么问题。”
裴家封注视着窗外,那轮红日在他眸中逐渐沉入地平线,他的瞳色也跟着转为漆黑。
裴渡之仍在叮嘱他:“这段日子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我看你瘦了些,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都要以身体为重。如果学业清闲了些,就回家住,我给你煲汤补补。”
裴家封轻嗯了声:“晚上我能喝鸡汤吗?”
裴渡之颔首:“将你送回家后我去买食材。”
裴家封说:“放些山药吧。”
裴渡之弯弯唇:“没问题。”
暮色降临,裴渡之望着漆黑窗外,眉心拧紧。
时间过得竟如此之快,现在已经七点半,还剩四个多钟头,今天便要永远过去。
砂锅内的鸡炖了将近五十分钟,再慢炖半小时就差不多。
裴渡之沉思着走出厨房,他望向正看体育节目的裴家封,犹豫地说:“家封,再等三十分钟,厨房的鸡汤就能煨好,我另外给你煲了些粥,还有两个水煮蛋,你身体不舒服,晚上吃些清淡的就好。”
裴家封眼睛凝在电视屏幕,他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立体:“哥你出去做什么?”
裴渡之顿了两秒:“我有事。”
裴家封薄唇抿直:“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我的体检项目结果没出全,心里有些忐忑,你今晚留在家陪我行不行?”
眼睫轻颤,裴渡之的心仿佛被放在天平,左右/倾斜,左右为难。
“我只出去两个小时。”
“既然两个小时就能搞定,应该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吧。”
“家封……”
“你陪我吃完饭再出去,我们很久没一起吃饭了对不对?”
“……行。”
裴渡之不便在家给阮斐打电话,只能给她传简讯,继续推迟约会的时间。
阮斐回了个“好”。
这般态度,多多少少是生气的意思。
裴渡之想,阮斐自然该生气的,生日每年只有一次,可他却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屡屡爽约,让她一等再等。
太阳穴骤然传来一阵阵刺痛,裴渡之叹了声长气。
八点他们准时开饭,裴家封细嚼慢咽,足足吃了整个小时,才放下碗筷。
几乎是他落筷的下一秒,裴渡之便匆匆起身:“碗筷放着我回来清洗。”
裴家封余光扫了眼那抹离去的修长背影,轻笑说:“哥,你究竟有什么事非要今晚处理?工作吗?”
“不是。”
“我不想让你去,”裴家封抬起眼睛,言语很直接,“可能生病的人比较脆弱,我今晚不想一个人待着。”
“家封我们刚刚有说好,我陪你吃饭,然后再出门。你是不是也该信守诺言?”
“哥我们是兄弟,就这点小事,你至于说得那么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