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哥。”阮荷冲着他甜美一笑,转身跑出了结界。
阮荷刚一离开,阮茂林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眉眼间全是失落。
阮茂竹看了他一眼,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大哥,别想太多,好好修炼。”
“嗯。”阮茂林点头,心中重新升起斗志,他要努力,总有一天,他能自信地说出保护妹妹的话。
阮荷距离哥哥远了点,就坐上了云行叶往深山赶。
走到半路,阮荷感觉到了前面的动静。她连忙收起云行叶,拿出自己小背篓背上,整理了下衣服躲在一旁偷偷往外看。
等了一会儿,阮荷看到一队军人抬着一个个箱子朝她走过来,她看了眼那些箱子,脸上不由露出一个笑。
唔,看来纸人那里应该没出问题,她可以放心了,阮荷转身往回走。
“小姑娘,等等。”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阮荷身子一顿,慢慢转回头,疑惑地抬头看向叫住她的人。
她明明贴了隐身符,怎么会被发现了?
阮荷再低头一看,就发现原本贴在她身上的隐身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估计刚刚她躲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吧。
阮荷没怀疑,冲着那群军人露出一个怯怯
的表情,显得可怜又无辜:“你……你们是奶奶说得解放军叔叔吗?”
裴怀瑜抬脚走到阮荷面前,蹲下来给她理了理头发,把她身上的叶子揪掉,看着她放柔了声音问:“小姑娘,这里很危险,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我……”阮荷看着裴怀瑜眨了眨眼睛,随后眼里立马浮现泪花。她可怜巴巴地揉了揉眼睛,撇着嘴要哭不哭。
“你是迷路了?”
“嗯。”阮荷点头,揉着眼睛说:“我……我在采药,走着走着哥哥就不见了,呜呜呜~”
“乖,不哭了。”裴怀瑜伸手把阮荷抱进怀里,然后用典型抱小孩的姿势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胳膊上,从上衣口袋中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
“别害怕,哥哥送你下山。”
阮荷身子僵硬地坐在裴怀瑜身上,整个人羞耻得不行,但她又不能说“我不需要你抱着,快把我放下来!”
只能继续努力地去扮演她现在的角色——一个可怜的迷路小姑娘。
而在两人身后的军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将军脸上真厚,这么大年纪了自称为哥哥,还面色如常,是他们输了。
阮荷就这样一路被抱着往山下走。
路上裴怀瑜还格外贴心地和阮荷说话,问问她家里的情况,教她唱几句军歌。
刚开始还浑身僵硬的阮荷,渐渐身子就放松了,开心地跟裴怀瑜学唱歌,还把自己学的童谣教给他,两人相谈甚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亲父女呢。
“国忠。”赵强伟凑近黄国忠,朝着前方说得高兴的两人示意了一下,小声问:“咱将军以前有那么平易近人吗?”
黄国忠摇了摇头,也压低了声音:“没有。别说平易近人了,将军平时在营地看到小孩子摔倒,就在他面前他都不带扶一下的,好多人都说将军冷漠无情。”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怎么知道。”
裴怀瑜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明明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神,却让两人立马闭上了嘴。
第二十八章
走到山下, 裴怀瑜把阮荷放下来,看向不远处已经有炊烟升起的村庄, 蹲下来问她:“到这里你认识回家路吗?”
“嗯嗯。”阮荷点头:“认识。”
“那哥哥就送你到这,回去吧。”裴怀瑜拍拍她的头站起来,看着阮荷冲他摆摆手跑远。
等阮荷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裴怀瑜摊开手,上面放着的赫然是阮荷掉在草丛中的隐身符。
他轻笑一声, 把符握在手里:“小姑娘, 真可爱。”
他把符放进口袋,转身往回走。
阮荷在村口河边拿着根草在水里晃着,晃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踮脚往山上看看, 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
阮荷拍了拍胸口, 呼出一口气:“终于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 刚刚的军人她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可是却让她升不起一点反抗的意识, 总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不过他一个部队军官,她一个小村女,总归以后不会再见面了,阮荷想不通就抛到了脑后。
阮荷甩着草往山上走, 她哥哥还在上面,她要去接他们下山。
***
晚上,阮荷躺在床上正睡得香。
突然,她睁开双眼, 看向半夜飘在她床前,穿着老旧清朝旗装的女鬼。
“出去。”阮荷冷冷吐出两个字。
女鬼身子一抖,瞬间消失。
阮荷扬手祛除屋里女鬼带来的浓重阴气和尸腐气,走出屋子。
院子里女鬼一见她出来,浑身瑟瑟发抖,双腿一弯跪在地上,手上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大……大人,手下留情,我是来给您送东西的?”
女鬼把木盒双手捧到阮荷面前。
“谁送的?”阮荷皱眉看着那盒子,并没有接。
女鬼摇头:“我不知道那位大人是谁,只知道他和您一样厉害。他说……他说……”
女鬼咽了口口水,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阮荷:“只要我把东西送到您手上,您会帮我离开龙琊山。”
阮荷伸手拿过盒子,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枚朱红色的果子,只有核桃大小,却有着充沛的灵力。
这是一枚灵果,还是她没见过的灵果种类。
除了修真者联盟的人,阮荷并不认识其他修炼的人,这东西究竟是谁送来的?
不可能是修真者联盟的人,她还没加入组织,联盟不会送给她灵气这么充沛的灵果。
阮荷合上盒子,看向女鬼:“这是什么果子,那人说了吗?”
“灵元果。”
阮荷震惊地看向盒子:灵元果她没见到,但是有耳闻,那是在仙界都难得的果子,修士吃一枚便可增加一百年的修为。
如果是在进阶前吃,可以增加让进阶的可能性增加到百分之九十,是修真界所有修士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么珍贵的东西谁会送给她呢?
女鬼继续说:“那位大人说了,这是感谢您帮了他一个忙。”
女鬼的话让阮荷更迷惑了:帮忙?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帮过哪个修真大能的忙啊。
阮荷把紫檀木盒收起来,挥手用灵气把女鬼扶起来:“你送来的东西确实是我所需要的,你需要我怎么帮你离开龙琊山?说吧。”
阮荷自己用不到这果子,但她爹娘和哥哥如果吃了果子,就是一点果肉,也会对他们大有裨益。
“大人……”
女鬼惨白发青的脸上立马流下两道血泪,冲天的怨气从她身上喷薄而出。
阮荷赶紧甩了张符在她额上,避免她失去理智化成厉鬼。
“谢大人。”女鬼感激地朝着阮荷行了一个标准的清朝宫礼。
女鬼将自己的来历缓缓道来。
她本名为马佳婉伊,是清朝上三旗的贵女。
不过她父亲官并不大,所以她嫁的人是她父亲千挑万选的一名寒门进士。
两夫妻很恩爱。
嫁人第一年,她跟着进士回老乡祭祖。
没想到就是这次祭祖,婉伊看到了进士宗族祭拜的秘密,被活生生封在棺材里憋死。
不仅如此,他们还用秘法把她的灵魂也禁锢在了棺材里,让她生生世世离不开龙琊山半步。
“我恨!我恨哪!我恨我夫君懦弱无能不救我,我恨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胎死腹中,我恨他们把我封在这里一百多年!啊!”
阮荷又一道符打过去,女鬼疯狂暴动的理智回来,捂着脸哭得凄凄惨惨,显露出手上斑驳的伤痕。
她的手指甲全部断完,往外翻裂,黑色的血迹一道道凝固在手指上,足以想象她被封在棺材里时受了多少罪。
阮荷打开功德簿,在上面写上马佳婉伊的名字,她的生平显露在上面,只写到她回乡祭祖,阳寿未尽,后面戛然而止,跟了一句魂魄不知所踪。
阮荷合上功德簿,奇怪地问她:“你不是魂魄被禁锢在了棺材里,你现在怎么出来的?”
婉伊连忙擦掉血泪回道:“是那位大人放我出来的,不过他并没有解开我的封印,只是让我的活动范围扩大了。”
“封印尸体的秘法我能解开,我也可以帮你,只不过你得答应我,放你出来后不可寻仇,立马入地府。”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错,我甚至连宗族里做了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看到一眼,就一眼,他们就用这样残忍的手段杀死我和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把害我的人全杀了!”
婉伊怨恨地嘶吼,那怨气若不是被她符篆封着,能布满整个村庄。
“冷静。”阮荷摆摆手:“我知道你恨,你怨。但你是不是忘了,你死了一百多年了。你的仇人,早就死了化成一堆泥土,你找谁报仇呢?”
婉伊一愣,喃喃道:“死了,都死了,不,不,他们怎么能死,我还没报仇,他们怎么能死!”
婉湘抱着头大哭,血泪从她空洞的眼里流出,布满整张脸。
“婉伊,人在做天在看,上天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也不会让一个善人萌受冤屈。你的仇人,或许早已得到了报应。既然你已经求到我这里,我自然是一心为你好。听我的,我给你解开封印,你和你的孩子入地府,不然造了杀孽,你这百年的痛苦才真是白熬了。”
婉伊低下头,没有说话。
阮荷摆摆手:“你先回去吧,若是考虑好了,再来找我,不然我不会给你打开封印。”
“大人……”婉伊抬头,哀求地看着她:“您可否帮我查下我那些仇人的下场,若是不知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甘心去投胎的。”
第二十九章
阮荷摇头:“你非地府工作人员, 无权得知世人命运,就是我, 也不能违背规定让你看功德簿。”
婉伊低下头没说话,身影渐渐往后退,直至消失在一片迷雾里。
她身上带着阮荷的符,倒不用担心她会害人,只是她的命运太过悲惨, 阮荷还是希望她能尽快想通, 早入地府。
天道轮回,因果报应,这是世间规律,这一世婉伊受的苦难, 下一世自会得到补偿。
但如果她一直执念不消, 魂魄留在世上每天经历一次死去的痛苦, 受苦的还是她。
***
婉伊飘回一片枯树林里,树林里寸草不生, 坟墓林立,连夏季特有的虫鸣都听不到,寂静得诡异。
“额娘,你回来啦!”
在最中间缠满铁链的棺材上, 坐着个穿红肚兜的婴儿。他皮肤紫黑,脑袋大身子小,浑身布满青红的经络,小小的脚丫无聊地晃着。
婴儿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婉伊的怀里, 一脸孺慕地撒着娇,不停叫着“额娘”。
婉伊哀怨的脸上立马挂上温柔的笑容,抱着婴儿躺进棺材里,温声细语哄着他。
“额娘,我想出去,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啊。”
“快了,再等等。”
“可是额娘,这里好黑,也没人陪我玩。我都等好久了。”
婴儿委屈地抱怨,小身子一转,躲开婉伊的怀抱,默默躺在一边扁着嘴生闷气。
婉伊伸手去搂婴儿,被他躲了过去,再搂,他再躲。
婉伊叹了口气,没再伸手,蹙着眉在那里难受。
对仇人的怨恨是她能在痛苦中坚持这么多年的动力,一百多年了,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得下。
可是她的珏儿,从一百年前出生就是鬼婴,入不了轮回成不了人,陪着她一起被禁锢在这小小的棺材里。
她生前还见过这世间的美好,但珏儿,什么都没见过,每天的愿望就是想出去看看,想让人陪着他玩。
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她都实现不了,她这个额娘真没用。
想着珏儿刚刚失望的眼神,婉伊心里充满了挣扎:只要……只要她答应了大人的要求,她和珏儿就能解放了。
可是她的仇恨,婉伊摸着棺材里她死前用手指挖出的一道道血痕,还是下不了决定。
***
龙琊山军营。
裴怀瑜依旧坐在办公室里工作着。
他穿着一身军营的绿色常服,留着军营常见的板寸发型,肤色却不像其他军人黝黑,而是白皙得像富贵人家公子,带着些佛若谪仙的气质。
他面前放着一本本文件,此时他正拿着一本一丝不苟地看着。
“大人。”
一道透明的身影突然显现在他桌前。
裴怀瑜看着手中的文件,头都没抬一下:“东西送过去了?”
“是,婉伊已经送到了她手里,我亲眼看着她收下了。”
裴怀瑜点了下头。
“大人。”
“嗯?”
“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就是天赋修为高一些,也不是没有比她更优秀的。大人只见了她一面,就能确定她是那个人吗?”
“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裴怀瑜抬头,眼神扫过若善,不带一点感情。
若善只觉得身子像被冻住了,心中渐渐升起恐惧,面色一点点变白,连话都说不出来。
裴怀瑜收回目光,摆摆手:“下去吧。”
“是。”若善身影变淡,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裴怀瑜双手交叉撑在桌子上,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小姑娘,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