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菊看着那精致的铁盒,盖子上还印着一朵花,连忙推拒:“这肯定很贵吧,我不要。我的手年年都冻,我都习惯了,涂了也没用。”
阮荷硬塞给她,站起来就走:“小菊姐,你就拿着吧,我家不缺那一盒。我还得写寒假作业,我走了。”
说完她已经闪身走出了屋门,因为头往后扭着,她没注意,和进屋的阮梅撞到了一起。
“嘶!”阮梅捂着胸口:“谁啊!走路不想眼睛,没看到人吗?”
“小梅姐,是我。”
阮荷没觉得疼,因为她是头撞阮梅胸口,头硬胸口软。
阮梅瞪着她:“你来我屋里干啥?”
阮荷:“这屋也不是你一个人住,我是来找小菊姐的。”
阮梅拦着路不让她走:“我住这里这就是我屋,以后我不许你来!”
阮荷对她皱皱鼻子:“你说的话不顶用。”拨开她快步离开。
阮菊听到两人吵架走出来,阮荷已经快走回自己屋了。
看着阮梅气得扭曲的脸,阮菊一脸无奈:“小梅,这次是你不对,小荷是来给我送东西的。”
阮梅一撇嘴,往屋里走:“她能送什么好东西?”
阮菊无奈叹口气跟上去:“她给我送奖状,我的奖状被她粘好了。还有这盒冻疮膏。小梅,小荷也没哪里得罪你,她对人也和气,经常帮我,你别老找她的事行吗?”
阮梅“哼”了一声:“我看见她就讨厌怎么办?谁让她过得那么好,我心里不忿。”
阮菊坐床上,继续纳鞋底:“小梅,比你过得好的人太多了,你要是每个都讨厌,怎么讨厌得过来?听姐的,别钻牛角尖了,不然真惹到小荷,她也不是受欺负的。还有她哥哥,你争不过她的。”
阮梅没说话,心里虽然知道她姐说得是对的,但脑子里那个弯不容易别过来。
外面冰天冻地,山上还有没化的雪,这个寒假阮荷和两个哥哥也没往外跑。
除了早上出去围着村子跑两圈,吸收天地间最精纯灵气,其它时候她们都在自己家修炼。
于芳最后也没来找阮荷学习,她说再等等。现在她
们家还欠着债,她上学家里会更艰难,等下一年秋天开学,她家条件好点再去。
桂兰知道闺女想上学,可家里艰难,她也只能委屈闺女段时间,等下一年再说。反正她肯定会送两个孩子去上学的。
寒假时间过得快,转眼间便到了腊月二十三。
有首童谣唱得好。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过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闹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二十三是小年,一般是祭灶王爷,吃灶糖的日子。但现在对这样的习俗不赞同,家家户户也没钱,所以就偷偷买点黄纸,叠成元宝在灶边烧一下,就算祭过灶王爷了。
为了过好这个年,阮荷在过年前拿出不少东西让她爹去黑市换钱和票。
许雅琴不会自己熬麦芽糖,阮建业就买来了麦芽糖。
在二十三这天,许雅琴早早起来,在锅里熬麦芽糖,准备做灶糖和糖瓜。
麦芽糖熬到浓稠能成团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进行拉糖了。
阮茂林喜欢甜食,但是他觉得大男生吃甜食不男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觉得他那不满十五岁的身体很男人的,反正他一直就是偷偷摸摸吃糖,还自以为隐瞒得很好。
所以在熬糖的时候,剩下的那几块麦芽糖他既想吃又不敢说出来,眼睛一直往案桌上瞟。
阮荷和他蹲在一起烧火,阮茂竹在另一边帮着娘准备其它吃食。
“咳咳。”阮茂林的眼睛瞥到阮荷身上,装模作样咳了两声。
阮荷知道他的心思,笑着看向他,装傻问:“咋了?着凉了?也不对,以咱们的体质也不可能生病。”
阮茂林把阮荷贴在他额头上的手拿下来,眼睛往麦芽糖那里示意了一下:“那些糖娘不用了,你不是爱吃糖吗?还不去拿过来吃。”
阮荷晃晃脑袋:“我现在不想吃糖。”
“厨房这么热,一会儿该化了。”阮茂林继续劝。
阮荷不在意地摆手:“没事,化了拿去外面冻冻就行了。”
阮茂林无比失望“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但时不时暼向麦芽糖的眼神,让阮荷看着格外可怜。
她受不住了,还是站起来说:“算了,我现在拿过来吧。”
阮荷走到案桌前,冲许雅琴喊了一声:“娘,麦芽糖我拿走了。”
“拿走吧,就是给你们三剩的,一人一块。”
阮荷跳到阮茂竹身旁,看他手洗着豆子,便把其中一块掰成小块喂给他。
“张嘴。”
阮茂竹笑着接受妹妹的投喂。
吃了一半,阮茂竹摇头:“不吃了。”
阮荷把剩下的喂给她娘,连他爹也喂了半块。
回到灶台边,阮荷把完整的那块麦芽糖给阮茂林:“大哥,你的。”
“我不要这块,太大了。”阮茂林说:“我不爱吃糖,给我那块小的。”
阮荷戏谑地看着他:“真的?”
“当然真的,快给我。”
阮荷摇头,决定不拆穿他,把大的那块给他:“我现在不想吃这么大的,粘牙,你替我吃了。”
说完把小的塞进了自己嘴里。
阮茂林心里高兴,面上不显,还露出嫌弃的表情:“你就是仗着我疼你,我吃这块好了。”
其实吃的时候比谁都享受。
灶糖熬好
的时候拉糖瓜比较有意思,还可以拉成自己喜欢的形状。
阮荷自己拉了一只小鸭子,虽然形状不如她想的那么可爱,但总归能看出来是鸭子样。
阮茂林说要做个小人,最后他拉出来的形状,就是个四不像。阮荷早就知道他的手残能力,根本没抱希望。
她们兄妹三,只有阮茂竹做的小人最好,是做的阮荷,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看得阮荷惊叹不已。
“二哥,你这手艺可以上街卖艺去了。”
阮茂竹用干净的手背抚抚她的头,笑着说:“我不去卖艺,只给宝儿做。”
阮荷拿着那糖人,点头“嗯”一声,开心地不行:“我要把这个放起来。”
终于把熬好的所有麦芽糖做成糖瓜,许雅琴把摆好的糖瓜放在外面,让它去自然冻成糖,就不管它了。
许雅琴擦擦汗进来,看三个孩子拿着自己捏的玩意玩,眼里溢出笑意:“好了,你们别玩了。中午咱们吃饺子,谁去问问你们奶奶来不来咱家吃。”
许雅琴已经调好馅了,阮荷蹦过去:“让大哥去问,娘,我帮你擀皮。”
阮茂竹走过来:“我帮着包。”
阮建业不会擀皮也不会包,就说:“我烧水。”
最后只剩下阮茂林没活干,摸摸鼻子说:“那我去。”
一家人热热闹闹在厨房包饺子。阮荷擀皮快,擀面杖转一圈就是一个皮,供两个人包还有剩。
不过她包饺子的手艺不行,一个面团擀完,她不信邪试着包了俩,不是太扁就是馅太多爆了。
阮茂林从外面进来,毫不留情地嘲笑她:“宝儿,你包的饺子可真好。”
阮荷怨气地看他一眼:“你闭嘴!奶奶怎么说?”
阮茂林:“不来,说包好给她送一碗就行。”
许雅琴点头:“那成。”她看向阮建业:“回头咱家做的东西都给娘做一份,省得她过年再麻烦。”
阮建业没意见。
饺子煮好,阮建业亲自给阮老太送去一碗,正好遇到阮建功给阮老太送做的白菜炖粉条,里面夹杂着少量的肉。
“大哥。”
“建业,你家包的饺子啊。”
“对。”阮建业摸摸头说:“我家分的肉不少,正好给孩子解解馋。”
阮建功不知道自己二弟在外面鼓捣什么,但他知道,二弟总有本事在外面弄到钱,这是他做不到的。
过年分的猪肉肯定压不住二弟家这样吃,这里面有二弟自己买的肉。就像外面晾那些糖瓜一样,没谁家专门买了糖去做的,只有二弟家做了。
“不错。”阮建功只能这样说,毕竟分家了,二弟家过得怎样也和他家没关系。
吃过饺子,下午家里没啥活了,阮荷和两个哥哥跑去了河边。
过年怎么能没鱼呢?但阮建业只买了两条鱼回来,还是他拼了老命抢才买回来的。城里买这东西凶,鱼冬天又不多,能买回来两条不错了。
阮荷不喜欢吃鱼肉,因为不爱挑刺,但她喜欢喝鱼汤,吃酸菜鱼里的酸菜。
过年也没人往河边跑,孩子捞几条鱼也不会有人说。
阮荷三人走到河边,找了一个不那么陡的地方,拿大石头“哐哐”两下,砸出一个大窟窿。
“小锦,出来。”
一条巴掌大的红色锦鲤冒出头,嘴里吐着泡泡,口吐人言:“大人,你叫我?”
这是之前缠着阮建邦的那条鲤鱼,她本体没那么小,是怕引起注意才化成这个模样的。
“
嗯。”阮荷拍拍她的脑袋,喂她吃了一颗灵兽丹:“去帮我赶几条鱼上来,记得挑刺少的鲤鱼。”
小锦嘟囔着:“大人,你又吃我同类。”
阮荷挑眉:“你确定是你同类?要是的话……”
小锦看着她危险的笑容,连忙摇头:“不是,我这就给您赶鱼去。”
阮茂林不解:“不都是鲤鱼吗,怎么就不是同类了?”
阮荷站起身,甩甩手,没回答,只是问他:“大哥,你觉得你和猴子是同类吗?”
阮茂林摇头:“怎么可能!”
“那就是了。”阮荷摊手:“小锦看那群没灵智的鲤鱼,就像我们看猴子一样。”
阮茂林:“……明白了。”
很快一堆鲤鱼被小锦赶过来,阮荷三个也没多捉,只一人拎了一条回去。想要明天可以再来,不用每天都捉很多。
走进村,阮荷看到大队长领着一个穿着干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过来,两人走的方向却是猪棚的方向。
三人停下来,和大队长打招呼:“队长叔。这是?”
“又下放过来的人,大过年送来,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大队长看到她们手里的鱼,笑着说:“这时候还能捉到鱼啊,不错,又大又肥,红烧最好吃。”
第八十章
阮茂林看向阮荷, 阮荷冲他点头, 阮茂林把手上用草绳提着的鱼往大队长手里一塞:“队长叔, 这条给你吃。”
“嗨!你这孩子。你们捉鱼也不容易,我要你们三孩子的鱼干啥, 拿走拿走。”
大队长要把鱼给他们, 阮荷几个笑嘻嘻跑开:“队长叔, 你留着吃吧,让婶子给你红烧。我们走了,不耽误你忙啦!”
三人快速跑远, 大队长身边还有个下放的人,他追都没处追。
“这孩子, 真是!”
大队长看着手里的鱼, 又好气又好笑:“我缺他这条鱼啊。”
中年男人方明一脸儒雅笑着,看着那鱼说:“也是几个孩子的心意。”
大队长点头:“她们三在村里确实是最有礼貌的孩子。”
方明看向阮荷她们跑远的方向,眼神里有着看不懂的情绪:“队长, 她们是谁家的孩子?父母教育得很好。”
大队长没觉得这问题有什么, 给他指了指阮家, 说:“就那家, 阮建业家的,她们娘以前读过书, 是比村里很多妇女文雅,也会教孩子。”
方明看着阮家,心里念着:阮家?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吗?
“方同志?方同志?”
“嗯?”方明回神,歉疚地笑了下:“不好意思, 我走神了。”
“没事。”大队长摆摆手:“到地方了,下放的人都住这里,味是有点不好闻,但绝对暖和,遮风挡雨。”
大队长领着方明进去,围在厨房烤火的萧明宗五人走出来:“大队长,又来人了?”
“对。”
***
阮荷跟着哥哥跑远,确定大队长追不上,才停下来。她回头看了眼身后,有些困惑地说:“那个下放的人,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哪里不对劲?”
阮荷蹙眉,仔细回想,她突然睁大了眼睛:“他的精神,精气神不一样!”
“嗯?”阮茂林还是迷茫,阮茂竹却明白了,对阮荷点头:“嗯,确实违和。”
阮荷说:“下放的人,不管年青的年长的,以前是什么职位,他们脸上都带着苦涩,精神也不好,很疲累,还有对未来的迷茫。但是刚刚那个人,衣服太干净了,经过pi斗的人衣服不会那么干净,一块补丁和污渍都没有。他精神还很好,没一点沮丧和颓废,就像他不是来下放的,是来工作一样,很反常。”
阮荷这么一说,阮茂林明白了,他点点头:“是不对劲。”
阮荷继续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虽然他表面气质儒雅,一副知识分子的形象,但我总觉得他本人真实性格应该不是这样。”
阮荷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她挥挥手说:“算了,算了,就一个下放的人,和我们也没关系,不想了。”
阮茂林立马把方明抛到了脑后。阮茂竹心却没那么大,能让妹妹不舒服的,这个人一定有问题。在不确定他真实意图前,阮茂竹不会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