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姐说的,是那位替那名男同学辩护的律师吗?”
马上就有人会过意,他皱着眉,似乎在努力回忆:“我也略有耳闻,听人说那人好像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名字是叫……”
“温阮。”贺子芩笑着接过话。
傅知焕把玩着被子的手一顿,他的眸光有片刻的凝滞,然后很快归于平静。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我记得当年这位小姑娘的名气可是很大,好像从来没有输过官司。不过现在看来,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贺小姐一样,心里有杆标尺的。”
“砰”
一声清脆的杯具入盘声响起。
贺子芩微愣,转头看向声音来的方向。
傅知焕垂下眼帘,漆黑的眼仁中情绪晦涩不明。他将被朝着椅子处轻靠了下,指尖一下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虽然一言未发,却让在场的人倏地安静了下来。
赵子琛也愣了下,他和傅知焕是多年的朋友,见他这架势,便知道八成是动了怒。
周围静得出奇,在许久的沉默后,却听见傅知焕低笑了声。
只是这声笑里却不带任何笑意,他抬眼,语气淡淡的:“按照法规,在未成年人没有能力聘请律师的情况下。法律援助处派出律师是强制性的举动。行外人不知,难道连贺小姐也不知道吗?”
贺子芩微愣。
虽然傅知焕没看自己,但却还是让她背脊一阵发麻。
其实她如此惦记温阮这个名字,的确也有其它原因。
贺子芩输的第一场官司,对方的辩护律师就是温阮。那段时间,有关两人谁到底是行业内新起之秀的争论,正是如火如荼。
贺子芩向来孤高,那一输,把她的自尊全都打得粉碎。
所以在听说温阮被指派了替这位被告人辩护的时候,立刻就联系了受害者的家属,提出免费进行法律援助。
虽然知道这场官司自己必败,不过却能争到许多的褒奖,也是值得。
这起案件在那段时间激起了剧烈的讨论。
校园暴力的问题被翻来覆去的拎上了微博头条,越来越多的人呼吁要正面面对校园暴力这一严重的现象。
虽然输了官司,但贺子芩显然是名利双收。
而温阮,则在那起官司之后,销声匿迹。
现在贺子芩提起,无非是想涨涨自己威风,反正这也个三年都没被人再提到的名字。
却没想到,傅知焕会反驳自己。
贺子芩脸上的笑容越僵,就连声音都有些发抖:“傅先生说得对。”
傅知焕没和她多费口舌,只是平静起身,朝着在座的人轻点了下头:“失陪一下。”
*
傅明衡难得接到自己弟弟的一个电话,但内容居然还是关乎于温阮这个,向来不被这位傅二少在意的名字。
“三年前?我当然知道,温阮的确是律师。”
傅明衡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皱着眉一边回忆,一边道:“那个时候还挺有名气的,不过因为三年前那起案子,突然就辞去了工作,回到了温家。”
“我也有所耳闻,这个案件递到法律援助处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会以过失杀人罪结案,但是谁都不愿意做这个背锅的人,所以就移交到了还是新人的温阮的身上。不过在法庭宣判之后,受害者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了女儿过世的打击,所以跳楼自杀了。”
因为受害者母亲的自杀,这起案子在当年被推向了高潮。
温阮作为被告方的辩护律师,也成为了许多人的攻击对象——
“现在有很多律师都为了出名而接一些有热度的案子,估计这个律师也是为了名气吧。”
“为了钱连原则都不要了吗?”
“收钱就能替杀人犯说话,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
这些言论,以及在听闻受害者母亲自杀的消息后所产生的精神压力,或许就是让温阮辞去职务的原因。
傅明衡有些狐疑:“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打听这个了?”
傅知焕转身,一双漆黑的眼眸望向窗外:“没什么,突然听人提起来,有些好奇。”
“害,我还差点以为你回心转意了呢。”
傅明衡笑了声,随口开了个玩笑,然后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温丰臣那边好像有要来解除婚约的意思了,估计是放心不下自己那个宝贝女儿吧,恭喜你,马上就能自由了。”
“……”
傅明衡这段话出口后,却没能像意料之中的听到回应。
在三秒中的静默之后,才听到听筒那边传来了傅知焕略带着些突兀的笑声,他的语气听上去一如寻常:“是,挺好。”
在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傅知焕挂断了电话。
而电话没挂多久,便再一次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录入姓名的电话号码。
傅知焕皱了下眉,接通:“你是?”
“是我是我是我!”
电话那头是温阮的声音:“你家浴室的热水怎么打开呀?”
“傅先生?”恰好,贺子芩从包间里寻了出来,她咬了咬下唇,试探着说道:“我想和你解释一下……”
或许是因为贺子芩也在说话,傅知焕有些听不太清温阮的话。于是他皱了下眉,微微抬手示意身旁的人噤声,然后压低声音问:“什么?”
温阮深吸一口气,然后扯开嗓子一字一句道:“你!家!浴!室!热!水!怎!么!打!开!”
“……”
吐字清晰,语气饱满,声音洪亮。
洪亮到穿过话筒,还在走廊里回响。
贺子芩的脸色刹那间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法律援助是指由政府设立的法律援助机构组织法律援助的律师,为经济困难或特殊案件的人给予无偿提供法律服务的一项法律保障制度。
——摘自百度百科
也咨询过律师,的确有需要强制性对无法聘请律师的未成年人进行法律援助这条规定。
*不支持任何形式的暴力,校园暴力坚决抵制
第8章
傅知焕觉得太阳穴处一阵阵涨疼,他闭上眼伸出手轻捏着自己的眉骨,深吸口气,沉声道:“花洒上面的热水器看到了吗?”
“看到了。”
“把热水器上面的按钮打开。”
“哎我找找……嗯!打开了。”
“出洗手间靠左边墙的位置,有块操控板。”
温阮按照傅知焕的指示打开了面板,却发现跳出来了个密码界面,她沉默了会儿,然后问:“为什么你家洗澡还要输密码?”
傅知焕淡淡答道:“密码是四个零,打开之后你应该就会用了。”
输入密码后,界面上便跳出了一排智能按钮,加热暖灯浴霸灯功能一应俱全,通俗易懂,温阮自然也能看得明白:“我知道了。”
傅知焕“嗯”了一声,准备挂电话时,却突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温阮略带着些焦急的声音:“等等等等一下!”
“还有事?”
“就是……你家wifi密码是多少?”说完,还连忙补充了句,“放心,我会付一半网费的。”
傅知焕沉默了会儿:“我的名字全拼。”
这通电话打了大概五六分钟,一旁的贺子芩笑容也渐渐绷不住,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只觉得自己站在这个地方时,浑身上下都有些不大自然。
电话那头的女人好像还住在傅知焕的家里?
可是贺子芩明明打听过,他分明还没有女朋友。
而且听上去,总觉着这女人的声音有些莫名的耳熟,但无论贺子芩如何回忆,却都无法将这个声线和记忆对上号。
或许是自己记错了?
傅知焕总算挂了电话,他扫了眼贺子芩,语气略显得冷淡:“什么事?”
听到傅知焕和自己说话,贺子芩身体下意识一直,然后重新端起笑脸:“刚才……”
“嗡嗡嗡——”
傅知焕的手机还没收进口袋,便再一次震动起来。
他垂眸一看——
又是那位大小姐。
“你又有什么……”
“你家伯爵在我的床上尿尿了!”
电话那头温阮的声音带着抑扬顿挫的语调,语气之间都带着些崩溃,“我新买的睡衣!!”
傅知焕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他轻“嘶”一声,将眼闭上三秒,然后缓缓睁开:“等着,我一会儿回来。”
挂断电话后,他才想起面前还有个人。
傅知焕将手机收进口袋,然后转身,问了句:“要说什么?”
贺子芩好不容易才调整好的情绪,被温阮那两通电话给完全打乱。听到傅知焕这么问,她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许久后才干巴巴地问出一句:“刚才那位,是傅先生的亲戚?”
“不是。”
傅知焕回答的很快,却让贺子芩觉得瞬间如坠冰窖。
“那……是傅先生的女朋友?”
傅知焕停顿了短暂的一秒,然后语气同刚才没什么变化似的开口否认:“不是。”
说完,他皱了下眉,语气带着些不耐:“还有事吗?”
这句话,让贺子芩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地,她觉得自己手心的温度也逐渐回来:“其实我只是想和傅先生解释一下,当年那起案件,我并不知道对方律师的详情。只是因为那起案子让我印象深刻,加上想找些话题聊,所以随口提了句。”
“傅先生是检察官,处事向来公正,不喜欢这种不负责任的评价,我也能理解。所以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如果有错,一定在我。”
贺子芩话术很高,说话也很妥当,此刻更是一副满是歉意的表情,让人生不出过多的责怪。
傅知焕望了面前的人一眼,目光很浅,他点了下头:“嗯。”
就这一个单字后,再也没有过多的攀谈。他迈开步子,与贺子芩擦身,只是在要走时顿了下步,视线微偏:“还有别的要说么?”
贺子芩觉得心一下置空,却还是笑了声,道:“没有了。”
听到贺子芩的答话后,傅知焕便收回了目光,朝着来的房间走去,再也没多留一个眼神。
等人走后,贺子芩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发麻的脸。
从大学的时候,傅知焕一直就是高岭之花。
无论是表白墙上热烈的告白,还是有人拐弯抹角的托朋友加上联系方式,他却从未有过回应。
贺子芩也是清高的性格,但却为了配得上他,一直靠近他所在的领域行业和城市。这么些年,也有朋友明里暗里给她推荐过不少男生,她却从未看得上眼。
她只想要最好的。
*
温阮是在正准备打沐浴露的时候,才发现睡衣没带进来,于是只得裹上浴袍准备将东西拿进来再洗。
谁知道刚回房间,就恰好撞上了案发现场——
伯爵舒舒服服地窝在自己的床上,整只猫窝进了自己的毛绒睡衣里面。然后,非常光明正大地,撒了泡尿。
温阮被这充满味道的场景给冲击得在原地怔了三秒,然后才尖叫着给傅知焕告了状。
此刻,一人一猫面对面望着对方,目光毫不退让。
他们已经进行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缠斗。
温阮先是坐在椅子上冷静搜索了“猫乱尿尿该怎么办”,在按照词条上的方法尝试第一次沟通教育后,险些被挠出两道血印子。
然后她换了种方式搜索——
“和猫打架如何取胜的十个小方法”
而此刻,伯爵酝酿了一下,嗅了嗅自己的犯罪现场,然后光明正大地在床上换了个位置——
又尿了一次。
“伯爵!”
温阮三步并作两步,拎起这只猫的后颈将它丢到了猫砂盆旁边:“进去!我今天就要替你主人教育一下你这个坏毛病,一只合格的猫一定要学会用猫砂盆!”
伯爵转过头,嗅了嗅身后的猫砂盆,然后坐在原地用脚挠了挠头。接着站起身,迈着慢悠悠地步子,朝着温阮的房间走去,非常熟练地跳上了床,窝在了床头。
温阮觉得自己险些要被这只猫气到心肌梗塞。
她恐怕从来没想到,这辈子向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居然会折在一只猫上。
在与这只猫对视了许久之后,突然听见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应该是傅知焕回来了。
温阮宛若看到了救星,她得意洋洋地朝伯爵扬了扬下巴,道:“你完蛋了,我马上就带你的主人来对簿公堂!”
伯爵悠哉悠哉地舔着爪子,朝着温阮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将眼一闭,似乎是准备小憩。
……我被一只猫嘲讽了?
温阮的人生中头一次遇到了如此强劲的天敌。
她索性放弃了对这只猫的批评教育,直接转到了客厅,提前组织好语言,准备向傅知焕告状。
傅知焕推门进来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客厅正中央的温阮。
她身上穿着浴袍,虽然领子特地叠好,还系紧了束带,但却依然可以隐隐约约看见那对精致的锁骨。
有几缕头发搭落在前肩,发间带着些微微的湿润,一张素净的小脸在灯光下愈发显得白皙漂亮。
温阮眉头紧皱着,眼底还带着些薄薄的怒气,此刻一对上傅知焕的视线,便清了下嗓子,开口:“傅先生,你家的伯爵在我的床上尿了两次。”
说到这,她还特地抬手比了个手势,反复强调:“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