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捕头——少地瓜
时间:2020-02-14 09:23:21

 
    古人拥有毫不逊色于现代人的智慧和更淳朴的可持续发展观,他们大多数情况都只挑选部分成年的雄性猎物,留下雌性和幼崽继续生息繁衍。
 
    围猎结束时已经是十月下旬,滴水成冰,众人满载而归的同时也带回来三个伤员,其中一个是替大家探路时摔断了腿,另外两个则是在与猎物搏斗中负伤惨烈。
 
    所幸官府组织得力,装备充足,救治及时,都已没有大碍。
 
    众猎户面对迎出城外的家人笑逐颜开,满是丰收的喜悦,“能过个好年啦!”
 
    猎物的皮毛完整,可以卖出高价,而剩下的也可作为冬日储备粮,丁点不浪费。
 
    好些人都是后怕,纷纷感慨道:“还得跟着官府干,不然咱们这些人零零碎碎羊粪蛋似的,哪里敢碰这熊?只怕都要进了人家肚皮啦!”
 
    众人七嘴八舌夸的当儿,就见一个中年文士抄着袖子迈出步来,轻笑道:“这熊皮光洁完整,毫毛油亮根根分明,这样的皮子放到京城,怕不下千两。”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透着喜气的惊呼,又忍不住开始盘算起各人能分多少来。
 
    这几年都是衙门出面跟中原来的皮货贩子交涉,他们再也不必担心被骗、被压价,每年伤亡少了,可赚的却更多了。
 
    听见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庞牧和晏骄都惊喜交加的望过去,“廖先生!”
 
    廖无言看着他们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模样,拧着眉头认了半天才失笑道:“过瘾了?”
 
    这几个不省心的,一出京城就折腾的翻了天了!
 
    晏骄嘿嘿发笑,一个劲儿点头,好几缕板结成块的头发标枪一样跟着上下起伏,“过瘾了过瘾了。”
 
    “可惜我们来晚了,”白宁拉着图磬从后头人堆儿里钻出来,挺稀罕的往那光滑的熊皮上摸了几把,笑道,“你们上山才四天我们就到了。”
 
    “你们可算到了!”晏骄和庞牧、许倩都上前说话,又往后看,“熙儿呢?”
 
    “两个小子这些日子没个约束,都快玩疯了。”图磬摇头失笑。
 
    说着,他又忍不住捂着鼻子往后退开几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你们还是先回家洗洗吧。”
 
    这一去一个多月,天寒地冻风餐露宿的,洗澡根本就是奢望,如今这一群根本就是野人了。
 
    兄弟是真兄弟,可臭也是真臭。
 
    晏骄和庞牧对视一眼,笑容迅速猥琐,下一刻便对那两口子展开了热情的臂膀。
 
    “滚蛋……呕!”
 
    一群人闹着回了庞宅,管够的热水泡了澡,又饱饱睡了一觉之后,醒来已是辰时过半。
 
    晏骄和庞牧躺在床上对视了约莫小半刻钟,这才想起来是回家了,又叫了人进来伺候。
 
    “平安和老太太呢?”
 
    小金道:“在前头跟图少爷玩哩。”
 
    “臭小子,”庞牧笑骂道,“有了玩伴忘了爹娘,等会儿打他屁/股。”
 
    “可不好这么说,”小银道,“您两位刚上山那几天,小郡王想的很呐,每日必要问上几时回,老太太心疼得不得了,还骂您了呢。”
 
    庞牧:“……光骂我?”
 
    两个丫头捂嘴笑,点头。
 
    庞牧都给气笑了,胡乱抓着热帕子抹了抹脸,凉飕飕道:“也就想了刚上山那几天吧?”
 
    才刚听雅音他们的意思,自己一行人刚走几日他们就来了。
 
    小银憋笑,强行岔开话题,“前头已经准备了锅子了,本来还想再过两刻钟就进来喊人,不如这就过去吧。”
 
    夫妻两个装扮好了,摸着身上温暖舒适的衣服痛痛快快吐了口气,“走吧。”
 
    老远就听见平安代表性的“熙鹅熙鹅”,晏骄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抬高声音喊了句,“儿砸,娘回来啦!”
 
    前头笑闹中的两个小家伙果然停下脚步,平安双眼发亮,脆生生道:“哎,娘!”
 
    晏骄心潮起伏,激动地弯下腰去,奋力张开双臂,“儿砸!”
 
    平安又喊了一声娘,然后便毫不犹豫的转回头去,开开心心的喊着“熙鹅”,继续跟小哥哥玩木鸟去了。
 
    晏骄:“……”
 
    这,这就独立了?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老太太拍拍身边座位,“来,咱们娘儿俩说话。”
 
    晏骄讪讪的过去,又不甘心的瞅了眼玩的忘乎所以的平安和熙儿,喃喃道:“咋就这样了嘛。”
 
    白宁凑过来笑道:“儿子大了,总要飞的,你自在些不好?”
 
    晏骄瘪了瘪嘴,小声哼哼,“倒也不是不好,可,可这样太快了!”
 
    她这颗老母亲的心啊,都碎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董夫人选择继续带着女儿留在京城,毕竟榛儿也渐渐大了,终身大事也该操持起来。
 
    廖蓁和白熙一个文举一个武举倒是都中了,人也成熟稳重不少,跟两边长辈商议过后,两人决定先出去游学,下一届再考。
 
    白宁指了指正廖无言,“是廖先生的主意。”
 
    廖无言夹了一筷子烫得卷曲的羊肉,“如今天下太平,再不游学更待何时?总待在京城里,人都要废了。”
 
    那俩孩子都是福窝里出来的,根本没经历过什么风波,太过稚嫩,是经受不起朝堂摧残的。
 
    好歹现在吃亏只是吃亏,可若日后入朝为官再吃亏,就很有可能送命了。
 
    大概是觉得滋味不错,廖无言眼前的一碟麻酱都快被他用羊肉卷蘸光了,“原临州知州陆熙凉升平成知府,已经前去交接,估计年前就能到了。”
 
    圣人虽未曾在朝堂上明说,但陆熙凉此人之前名声不显,联系庞牧一行人出城的时间和路线一琢磨,也就有不少人猜到是他们的手笔。
 
    庞牧欣慰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朝廷之幸,百姓之福。”
 
    “对了,”晏骄又想起来一件事,“裴以昭的眼睛如何了?”
 
    廖无言道:“有师伯盯着,恢复得还不错,我们走时已经能大概看清轮廓了,不过太医说还要继续敷药,纱布未曾摘下。”
 
    裴以昭是个拼命三郎的性子,邵离渊干脆就暂时把人留在京城,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只偶尔叫他跟着打下手。月前圣人还问过,琢磨着若是好的差不多了就派他去调查几名官员的底细,结果被邵离渊毫不迟疑的打回去了。
 
    见圣人都吃了闭门羹,不仅其他官员歇了心思,就连裴以昭自己也认命的养起病来。
 
    白宁吃吃的笑,“苏家的案子结了之后,裴以昭不仅名声更胜往昔,又得了圣人嘉奖赏赐,不少人要给他做媒呢!吓得他缩在邵府不敢出来。”
 
    铁和尚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人给他说亲。
 
    晏骄觉得裴以昭就是典型的事业型男,单身主义者,其实没什么不好,但放在这个时代就难免被人“盯上”。
 
    不过说起保媒说亲……
 
    她往白宁身边蹭了蹭,又朝正凑在一处吃喝说笑的齐远和许倩努努嘴儿,“你瞧瞧他俩。”
 
    她不说,白宁还真没留心,这一见之下又惊又叹,旋即明白了晏骄的用意。
 
    “郎有情妾有意,男未婚女未嫁,也都知根知底,挺好的。”
 
    如今许倩是自己的贴身侍卫,晏骄还真有点赧然,“那,你弟弟那边?”
 
    白宁摇头,反过来安慰她,“这也是常有的事儿,你们不必放在心上。我们两家早年确实起过这个心思,可后来见倩倩没这个心思,也就断了念想。”
 
    近水楼台先得月,类似的事情世家大族多着呢,可想归想,真正如愿以偿的又有几人?强扭的瓜不甜,没得亲家做不成反而弄出仇家来,顺其自然罢。
 
    顿了顿又摇头道:“倒不是我灭自己志气,我都觉得那小子配不上倩倩,这一二年间,差距就更大了。”
 
    晏骄失笑,推了她一把,“有你这么说自己弟弟的吗?”
 
    白宁打了个晃,本能的护住装满了肉片、肉丸的碗,赶紧吃了几口压压惊,然后才正色道:“是真的。”
 
    “这儿的羊肉忒够味儿!”她擦了擦满嘴油花,感受着充斥口鼻的肉香,心满意足道:“俗话说得好,帮理不帮亲,咱们都是女人,自然更能体谅倩倩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可我弟弟?家世、模样?不能说差,但论倩倩?是真配不上。”
 
    “当然了,若是他们俩自己情投意合,我们自然乐见其成,可这不是明摆着剃头挑子一头热吗?缘分的事儿,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晏骄从没想过自己看大雪的愿望会实现的这么没有征兆。
 
    其实早在他们从山上下来之前, 镇远府就飘了一场雪花, 可惜将将没脚面,并不十分过瘾。
 
    昨天晚饭时,林伯就一个劲儿的揉膝盖, 砸吧着旱烟袋道:“大雪要来啦。”
 
    结果第二天一早, 晏骄就被窗外透进来的耀眼白光弄醒了。
 
    她还有些懵,“我这是睡了多久?”
 
    镇远府的天亮的晚,难不成她真一觉到了晌午?
 
    庞牧就在一边低低地笑, 声音带着刚睡醒特有的低沉和沙哑, 长臂伸过来将她搂了个结结实实,“不是日头,是下雪了, 再睡会儿。”
 
    晏骄本能的哦了声, 才要闭眼,下一刻却猛地瞪圆了眼睛,然后翻身从庞牧身上爬了出去,口中惊喜交加的念叨着, “天呐天呐天呐, 我要看看。”
 
    从出生到工作, 她所生活过的地方从没有过五公分以上的积雪,而且往往不过夜,很快就化成脏兮兮的泥水, 哪儿经历过这种大雪映窗的奇景?
 
    “你倒是披件衣裳啊!”被窝空了半边的感觉不好受, 庞牧哭笑不得的跟着爬起来, 索性提着被过来了。
 
    其实越是寒冷的地方,取暖保温措施做得就越好,这会儿只穿着寝衣也算不得冷。
 
    可若开窗……就另当别论了。
 
    庞牧抖开被子,从后面搂着媳妇儿,将两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的,这才伸手在窗框上一推。
 
    一夜过后,窗框外沿堆积了不少雪,室内的温暖将它们化成水,可不等滑落便又被冻成冰,这会儿一开窗,就有细微的破碎和撕裂声传来。
 
    冰冷湿润的空气顺着窗缝疯狂挤入,瞬间杀退了原本汹涌的困意,晏骄本能的屏住呼吸,一双眼睛缓缓睁大。
 
    一窗之隔,分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白,纯白,除了垂直的屋檐边线和石桌腿艰难的透出一点冷硬的青灰,放眼望去皆是最纯粹的白。
 
    至于石凳?嗨,早就被埋得瞧不见了,只能勉强从石桌四周微微鼓起的几个圆包那里探知它们的所在。
 
    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好算风还不太大,它们便在半空中连接成片,凑成一大团一大团的,扑簌簌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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