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盈剔透。
她缱绻眼睫被雾轻飘飘地包裹。
男人就这么看了会儿她,本来蹙着的眉头,不知道怎么,又平了下去。
喝完之后她把水杯还回,又看着他倒了一杯。
裴寒舟:“怎么?”
“跑太累了,再让我喝一口。”
“……”
简单地饮食之后,二人启程回去,沿途如同连环版画,她感受着天一寸寸地亮起。
忽然又想到男人写的那块牌子。
有很多话在唇中绕了绕,转念她又作罢。
也许是她多虑,男人写的时候可能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只是她职业病作祟,才觉得看起来有点儿像藏头诗。
还是别问了吧,免得他否认和奇怪时气氛尴尬。
她靠上车窗,困意席卷而来,抵着窗户快睡着时,蓦然想到个问题——刚刚在山顶的时候,她是枕着什么睡着的?
可惜没来得及想出答案,她沉沉地被拽进梦里。
再醒来时车已经进地下车库了,她揉揉眼睛,下车时把座位旁边的花一并抱走。
男人瞧了她一眼,像是在说约会结束了还抱花干什么。
她解释:“回去之后放在花瓶里加水还能养一阵子,这点常识你不知道吗?”
裴寒舟颔了颔首,几秒后才再度转了头:“这是常识?”
“是啊,”她说,“没人告诉你吗?你没收到过花?”
裴寒舟敏锐地感知到,他妻子好像不仅收到过花,还收到过很多次。
“这常识谁教你的?”
她蕴着笑眯了眯眼,“你猜。”
……
回去之后总算能休息,她迅速洗了个澡爬上床,本打算看看微博就睡觉,结果等了半天,浴室里的男人都没出来。
他又是开车又是等日出的,她先睡好像不太礼貌,于是躺在床上恭候裴总大驾光临,这会儿发现水声不仅停了,浴室里还没个动静。
……该不会是过度劳损晕了吧?
或者是昨晚闻到那股香水味就不舒服了,但一直强撑到现在才崩盘?
犹豫再三,她决定去看一看。
但又不能直接闯进去欣赏男人洗澡,她没有这方面的癖好。
林洛桑站在门口纠结半晌,决定先把门打开,然后把灯关了试探一下。
裴寒舟正躺在浴缸里舒缓,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冷不丁听到浴室门锁的响动,紧接着,一双手就伸了进来。
她白皙的手指在墙上一顿乱摸,正当男人不明白她捂着自己的眼睛在干些什么的时候,伴随“啪”的一声,浴室陷入一片漆黑。
“……”
“你干什么?”
“没什么,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她含混不清地咬着鼻音提醒,“你洗两个小时了!”
“洗到最后还没动静,这不够吓人吗?”
“知道了,”男人捏捏眉心,“这就起来。”
“噢。”
她撂下一个语气词,然后细长手指将门关拢。
伴随着她的离开,外面投入的丝丝亮光被隔绝,浴室彻底陷入昏暗。
男人意味深长地叹息了声,站起身去开灯,即将按下开关时,门又蓦地被人打开。她像是想起了自己没帮他开灯,结果门一拉看到男人毫无遮掩的胸膛,吓得惊叫一声落荒而逃。
男人拿起浴袍边穿边往外走,站定在她面前,低声道:“……被吓到的人应该是我吧?”
林洛桑本来在盖着被子装死,闻言鲤鱼打挺从床上腾起:“你有什么好被吓到的?”
她伸展开自己的五指:“刚刚帮你开关灯的,是这双无价之宝。”
裴寒舟懒得跟她贫,摁了摁眉心走到床边,背靠着床沿闭目休息。
她本来想关灯睡觉,看了他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男人没睁眼:“什么?”
“就是昨晚那个……人不是很多吗,看你好像很不舒服,”她道,“现在好了吗?会反胃恶心什么的吗?”
他道,“有一点。”
“那怎么办啊,”她看着天花板,“要买什么回来压一压吗?橘子汁?陈皮?止痛药?晕车药?”
男人许久没说话,她察觉到异样,转头看他。
裴寒舟的黑眸一眨不眨地锁着她,淡声问:“你这是在关心我?”
没想到等了这么久这男人就说出这一句屁话,她气结半晌无话可回,最终提着枕头就砸了过去:“我去你的吧!”
说完她就转过身背对着他,男人关了自己那侧的灯,她也渐渐睡着。
下午两点多,岳辉一通电话把她唤醒:“你在哪儿呢,怎么不回我消息?”
“在家,”她缓了会儿才说,“昨晚熬夜了,所以早上没去排练。”
“我就说呢,等半天也没等到你通知我们出发。”
岳辉说:“那下午还去吗?”
“去,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来得及,四点半到六点有个空档,你确定去的话我就和节目组联系。”
林洛桑:“好,我现在起来。”
“等你差不多快好了的时候跟我讲,我们去接你。”
“嗯。”
挂断电话,她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余光正好瞧到男人还在枕边。
没想到他还在,她的懒腰阵仗大,发现时手臂已经来不及收回,就这么直直蹭过男人脸颊,落到了他肩胛骨上,似小力锤了下。
男人蹙了蹙眉。
她心头一跳正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男人却动了动,温热手掌从被子里钻出,握住她的手腕。
“别闹。”他声音里带着低哑的磁性,“再让我睡会。”
林洛桑眨了眨眼,将手臂从他手心里抽出,“谁、谁不让你睡了吗,我伸懒腰不小心打到你了而已。你睡吧,睡到明年都没人管你。”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打算洗把脸吃点东西就出发。
午餐她吃的是鸡胸肉加紫薯,正拿着叉子戳来戳去,发现男人也起来了。
他的疲态驱散了不少,看样子是没什么问题。
林洛桑本还担心约个会自己会不会变成千古罪人,幸好男人没她想得那么娇弱。
男人站在桌边问她,“什么时候出发?”
她略作思索:“你听到我讲电话了啊?”
又忽然反应过来,开始在身侧摸索自己的手机:“忘记跟他们说来接我了,得……”
“不用了,”裴寒舟道,“别发了。”
她含着叉子抬眼:“怎么?”
他取下外套:“我送你过去。”
“你顺路吗?下午没什么事儿?”
他喉结滚了滚,过了片刻才垂眸道:“嗯,刚好要去说一些事情。”
既然可以不用等岳辉他们就出发,她当然乐意,给岳辉发了消息让他们直接去演播厅等自己,岳辉发了个问号,但很快说好。
发完消息后她满意地起身,听到男人道:“走吧。”
“你还没吃吧?吃了再走呗,”她不知道他在急什么,“我刚好把这些花弄一下。”
男人沉吟了会觉得也对,便折身去了厨房做午餐,她刚洗净几个花瓶,在卧室和客厅摆好,就闻到了厨房飘来的香味。
真是作孽,为什么他连炒个饭都这么香。
林洛桑无声潜入,在男人舀了一勺准备试味道的时候率先将嘴巴凑了过去,吃完之后还非常中肯地点头评价了句“还可以”,就深藏功与名地再度飘了出去。
男人看着她背影无语凝噎了会:“早知道连你的一起做了。”
“不用,我吃一小口就好。”
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然后光速上楼躲避香味的诱惑。
半小时后二人出发,车行驶到一半,男人问她:“什么时候排练完?”
“七点多吧。”
“之后呢?”
她转过头,磨了磨牙:“健身。从八点到十点半。”
裴寒舟:“你健身朝我磨牙干什么?”
“你知道昨晚那杯喜茶热量有多高吗,”她生无可恋地后仰,“女艺人的人生里是不允许有这种高热量饮料存在的。”
“健身房在哪?”他问。
林洛桑说:“私教在公司附近,如果练晚了的话可能就在公司那边睡了吧。来回折腾很累。”
说完她又叹了句:“我们负一楼怎么不是个健身房呢?”
……
抵达演播厅时时间掐得正好,岳辉在门口等着她,看见熟悉车辆赶忙凑过来,趴窗边正要开口,结果看到驾驶座上的裴寒舟吓了一跳。
后头的工作人员看到裴寒舟出来也被吓到,连说了几句裴总好。
围栏旁边是等着她上班的粉丝,她在门口多停了会儿,让她们拍照。
今天天冷,她和岳辉说:“你等会把我柜子里的暖宝宝拿点出来发给她们吧,我马上进去了。”
岳辉说好,然后招呼旁边的小暖:“小暖你过来,粉丝拍上班图呢,你别入镜。”
小暖和一众无关人员被清走,按理来说走道正中只需要留一位艺人即可,但现在……
岳辉看了一眼站在自家艺人旁边的男人,反复几道张了张嘴,却没敢出声。
小暖低声,“要让裴总也往旁边去点儿吗?”
“按理来说是要的,”岳辉挠了挠嘴角,“你敢吗?反正我不敢。”
“我也不敢。”
岳辉说,“裴寒舟这么聪明,我觉得他应该是识大体,能明白我们意思的。”
旋即,岳辉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小梁!你还离桑桑那么近干什么,远一点啊,不知道画面中心只能有桑桑一个人吗?!”
无辜的小梁睁大了眼睛,用手比划着,示意自己都快退到大西洋去了。
很快,小梁收到一条消息。
辉哥:【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没影响拍摄,但是真正影响的那个我不敢叫他,只能大点声说一下规矩,刚好你离我最远才这样的。】
小梁想到刚刚男人从车上下来的气势,不由得也抖了抖,理解万岁道:【我明白的,没关系。这样一说他肯定就会离开桑桑了吧!】
岳辉和小梁满怀希望地抬头。
裴寒舟只是淡淡扫了方才大声宣告的岳辉一眼,紧接着,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仍然坚定不移地站在原地,甚至还随着林洛桑的目光看了看对面粉丝的镜头。
小梁:?
岳辉:??
不是,您以为这儿拍全家福呢还和您夫人站一块儿看镜头?
贴得这么近,到时候粉丝后期P都P不掉你的你知不知道啊!
*
上班图拍摄完毕,林洛桑和众人一块儿进了演播厅,在后台碰到好几个刚排练完的嘉宾,一一打过了招呼,还被阿怪拉到电脑前:“桑姐姐来帮我听听,他们非说我这段有点怪!”
她索性坐在桌边帮阿怪听旋律,听了两遍后才开口道:“好像是有点……是不是唢呐的声音加得太多太大了就显得很吵?这个乐器本来就很抢关注点,力道一重就让人听不到别的乐器了,你可以把唢呐调少一点,肘风琴多加些。”
阿怪思索了半晌,这才点头说:“有道理,那我等会去改改。”
前几期晋级的殷鹏池在旁边笑他:“你这孩子……我们刚刚都这么说的你非不听,非要林洛桑说你才肯听是吧?怎么,就你桑姐姐说的有道理一些?”
华鸿哲也无语地拍他脑袋:“我真是啊,早知道一开始就让洛桑说你了,看来你只信她啊。”
阿怪嘀嘀咕咕了几句,桌旁又是一阵哄笑,再度把话题移到了林洛桑身上。
一旁的裴寒舟抄手冷眼看着那边局势,声音里也裹上几分寒凉:“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岳辉喜滋滋地看着他们闹腾,过了好半天才发觉男人是在跟自己讲话,赶忙答道:“对对,是的,大家一直都比较融洽……”
裴寒舟:“一直都有这么多男的?”
岳辉:?
“对,节目女嘉宾特别少,可能长得好看点的女嘉宾都去做真人秀拍戏捞快钱了吧,除了桑桑好像就剩下希慕了,但希慕平常也是酷哥打扮。”岳辉越说越乐,“网上都说每一期开会的时候,桑桑就像是理工院的唯一一个女生似的,总是受尽照顾和关爱。”
岳辉如数家珍,对于艺人受欢迎感到与有荣焉,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可说到最后感觉怎么越说越冷,转头去看男人的表情,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极度黑脸了。
岳辉抖了一下,后退几步,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说错了,硬生生把一张向阳笑脸拧成哭脸,还非要再强调一遍:
“不知道是只有一个女生还是因为长得漂亮性格好,桑桑她真的蛮受宠爱的。”
说完瞥见男人神色又阴翳几分,岳辉自个儿莫名其妙地琢磨道:
他说错话了没有?没有啊,老婆受欢迎这事儿不该高兴吗!
最后大家的欢快会谈被裴寒舟打断,他提醒林洛桑该上台表演,林洛桑这才想起自己有正事要干赶紧离场,导演组也接到裴寒舟抵达的消息,这会到后台来迎他。
“您来了?”
“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他说,“你们有没有什么准备开的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