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若是担忧郡主安危,不如咱们寻个由头,写信将郡主哄回来再说?”
哪儿知长公主一听,却摇了摇头,“若真将她哄了回来,她知晓是我骗她,只怕她会同我离了心。”
她扶住额头,“让我再想想,记着瞒住太后,切莫叫她知晓阿芙还在边城。”太后早就催问过好些回,问阿芙何时回京,她皆是编了理由搪塞了过去。
“奴婢知晓。”青雀忙回答。
“还好阿律也在边城,有他在一旁,我总觉得阿芙能平安无事。”虽她这些年都不怎么见那孩子,可当年阿芙染上天花,也只有那孩子在侧陪着阿芙,好叫阿芙能平安度过鬼门关。
青雀点点头,又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闲话,方才退至殿外。
军报被呈到御案,皇帝越看脸色越沉,这么多年,竟还有邪教贼心不死,想要再次掀起风浪。
“朕要亲征。”
当即便有大臣反驳,“皇上,万万不可。”
众臣皆劝,如今四海波动,不是边城一处有战事,邻国皆是虎视眈眈,储君年幼,若是皇上亲征北上,朝中无人主事,岂不是会出大乱子。
皇帝震怒,将重臣喝退至殿外,留下年幼的储君,也就是顾承礼在殿中说话。
“朕让你留守京城代朕处理朝事,你可愿?”
顾承礼闻言,略微皱了眉头,他父皇对邪教的憎恨有多强烈,这些年他也感受到了,不然也不会叫先皇牌位上刻下一个黜字。
“父皇,大臣们说的对,儿臣年幼,恐怕无力承担朝廷重任。”
皇帝眼中失望之色浓郁,“你这是不愿?”
顾承礼撩开袍子跪下,“儿臣以为,如今周边列国皆对我朝虎视眈眈,父皇御驾亲征也会叫他们以为边城战事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余地。若他们此时联手,只怕不止边城会起战事,其他地方也同样如此。”
“父皇,您是天下安稳的象征,您要坐守朝堂,以安民心。”
皇帝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思,“你这是何意?”
顾承礼叩首道,“儿臣愿意替父皇出征北上。”
皇帝想都没想,“不成,你是朕钦定的继承人,日后这江山都是你的,若你出了事,你叫朕怎么办?”
天家父子难得有父子情义外露的时候,顾承礼听见他父皇这般说,心中一暖,“父皇,儿臣这么多年得以父皇庇佑,自该替父皇分忧。儿臣愿像父皇当年那般,亲手砍下敌人首级。”
皇帝眉头金州,忽然又看见跪着的顾承礼脸上露出个笑来,“父皇可知,阿芙在边城做什么?”
听见许久未见的外甥女,皇帝心情稍缓,“朕知晓,她在边城开办了书院。”
“此番战事吃紧,朕已经吩咐下去,明日就派一队禁卫前去将她接回来。”他心中疼爱外甥女,便是朝事都已经让他精神气用了九分,到底还有一分分去了关怀外甥女。
“父皇,只怕阿芙不会乖乖听话回来,儿臣方才去给皇祖母请安,姑姑同儿臣讲,阿芙写了信,她要留在边城,继续开办书院。”
“胡闹!”皇帝紧皱着眉头,“她一个小姑娘家,如何知晓战争的可怖。”
“父皇,阿芙就是知晓才会留下。阿芙还写过信给儿臣,她告诉儿臣,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从前读了书还会有何不食肉糜的想法,亲自去了边城,才知晓边城的老百姓活的有多辛苦。”
“儿臣也一样,儿臣生在帝王家,该以天下百姓为子,可儿臣并不知晓除了京城以外的地方,老百姓过得什么样的日子,儿臣一概不知。儿臣虽生来多了几分聪慧,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儿臣也想要去历练一回。”
“还请父皇成全。”
皇帝沉默。
他又宣了长公主觐见。
长公主匆匆赶来,“皇兄找我何事?”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顾承礼,心中颇为诧异。
“朕听说阿芙不打算现在回来?”
“阿芙写了信回来,是有这么回事。”长公主答了。
“朕打算派人将她接回来,你怎么看?”皇帝又问。
长公主犹豫了片刻,“皇兄,我想叫阿芙做她想做的事情。”
“她现在不想回来,我也不会逼迫她。”
“她大了,也该在外头历练历练,皇兄,她总不能一直活在你我的庇佑之下。”她本就不是要女儿整日待在屋中做女红的母亲,她虽想叫女儿回来,可是女儿既不愿,她也愿意放手让她在外头多待些日子。
“皇兄,妹妹感激您心中惦记阿芙,但妹妹想请您收回成命。”
皇帝似有所悟,他坐在那儿,紧绷了一整日的心情终于像放松了一样,若仔细去看,他鬓角的白发又凭添了几分。
长公主还不知道皇帝为何见她来,又过一日,听见皇帝下旨,让顾承礼前往边城代他督战,她方才明白昨日那番话,大概是皇帝故意叫她前去问的。
“你这孩子,储君不离京,这是多少年来的老规矩。”作为姑姑,长公主听着消息,便去了东宫。
“姑姑,侄儿也想和阿芙一样,到民间去看看。您放心,侄儿不会出事,侄儿会平定边城战事,带着阿芙一同回来。”顾承礼温和一笑,他的行李也已经收拾好,下午便要点兵出征。
“当年父皇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定可以。”话说到这儿,顾承礼的脸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出现了些孩子气。
“你去了边城,万事都要同军中将领商议着来,不可武断□□。”随这些话皇帝早就嘱咐了一回,可是长公主还是唠叨了一回,顾承礼安静的听着,是不是应声。
“照顾好自己,万事都要当心,还有替姑姑照顾好阿芙。”长公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侄儿明白。”
“若是侄儿前去,阿芙定会大吃一惊。”顾承礼笑了笑。
顾承礼到边城那夜,阮梦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简单换了衣裳就去见他,只是上前一张口,又带了几分鼻酸,“二哥,你怎么会来?”储君不离京,这是老规矩。
顾承礼看着她,“果真让你大吃一惊了。”
“宫中一切可好?”阮梦芙伸手摸了摸眼睛,方才问道。
“都好,本来父皇打算派人接你回京,被姑姑拦下了。”
“而我是替父皇而来。”
顾承礼三两句话便将京中情况说了明白。
“阿律的事,我在来的路上知晓了。”顾承礼低下头看着她。却不想阮梦芙眼睛亮亮的盯着他,“二哥,你也相信阿律没出事对不对。”
顾承礼低头思索了一回,“虽我不知道当时
情形如何,但我相信,他肯定没出事,或许他此刻也正在谋划些别的事。我想了想,从小到大,也只有你以为他心思单纯。”顾承礼叹了一口气。
“二哥,你莫不是说我是个傻子?”阮梦芙嘟囔了一句,不过她心中欢喜,这还是第一个明明白白告诉她,年易安还活着甚至可能接着这一场战事做掩护去干别的事之人了。
“我可没这样说,我们阿芙最聪明了,好了,我还要去军营,话留到等我回来再说。”顾承礼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他是特意先来瞧一眼阿芙的,营中将领都在等着他,此刻也不是闲聊的时机。
阮梦芙点点头,一直送他到别苑门口。
顾承礼第一日到边城,在军营待了一整夜,天亮了,白老将军方才说:“殿下舟车劳顿,军务容后再议。”
“也好。”顾承礼起了身,略略看过营帐中的将领们,心中记了大概。
等他进城,城中人山人海,皆是围观他。
阮梦芙混在其中,她的身旁站着的是柯盈盈,柯盈盈一见到顾承礼的身影,便戳了戳她,“太子殿下长得可真好看。”
说来阮梦芙同顾承礼比起同阮泽还有几分样貌相似,更像是她的亲哥哥一般。
“那是自然。”阮梦芙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顾承礼一来,城里百姓像是换了副面貌一般,充满了希望。
“郡主,你在想什么?”柯盈盈见她盯着远处发呆,不由得问她。
“我在想,这回我二哥来了,加上阿律,咱们一定可以获胜。”
柯盈盈小心翼翼避开关于年易安的话来,“太子殿下这般厉害吗?”
“你不知道,当初何家叛乱,他们两人可是出了大力气。”
柯盈盈不知此事,只好跟着点点头,见顾承礼走到她们跟前了,方才赶紧行礼。
“不必多礼。”顾承礼虚抬了一把手。
“多谢你这些日子照顾阿芙。”他甚至还对着柯盈盈道谢。
说来也是阮梦芙写了一封信回去,告诉他,她在这里颇受柯家照顾,不然他也记不住。
“臣女不敢当,殿下谬赞。”柯盈盈受宠若惊,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
顾承礼一笑,并不再同旁人说话。他自去见阮泽,留下阮梦芙同柯盈盈在一处说话。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都见过了,他方才回了别苑休息。阮梦芙还有一肚子话要问他,此刻见他眼下淡淡乌青,只好压下心思叫他赶紧去休息。
“从前我和阿律站在一处,阿芙眼中可没我这个哥哥。”顾承礼难得见他对自己满心在意,忍不住笑道。
“二哥。”阮梦芙脸一红,心中越发想念那个不知身在何处之人。
匈奴军营
荣乌忍不住来回走动,终于听见了外头传来响动。
“报,将军,玄教主让人传话,新的一批药人已经饲养成功。”传令兵低下头,脸上一点儿喜色都没有,毕竟,那些被制成药人的也是他们患难与共的兄弟。
“好。”荣乌沉着一张脸。
“还有之前失控的那些个药人,都已经处置。”
荣乌心情不虞,这两三日间,药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接二连三的开始攻击人,从前他们受玄凤控制,只攻击敌军,不攻击自己人,这两日,替药人送饭的人都被咬了。
他对玄凤发了一顿火,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继续进行药人饲养,事已至此,眼见攻破边城就在眼前,匈奴军本就不靠人数取胜,不然也不会铤而走险同圣教合作。
“玄凤可有查出药人为何不受控?”他忍着怒气问道。
传令兵头低的更低了,“玄教主说,还在调查之中。”
“带话回去,三天后攻打边城若药人出乱子,本将不会放过他。”
“是,将军。”
玄凤依旧一身黑色斗篷蒙面,他面前躺着一个刚刚被他杀死的药人,他似乎颇为不解,“这批药人的丹药由谁负责?”
他的面前站着数位同样身着黑色斗篷的黑衣人,其中一位默默的站了出来,“是属下。”
“号牌十四。”玄凤抬眼看了一眼对方,面色一沉,“摘下面具。”
第57章
“号牌十四,摘下你的面具。”玄风朝前走了两步,半眯着眼看着那个有些不同寻常的十四号。
其余黑衣人皆看向十四号,十四号没有动,枉若不闻。
“摘下你的面具。”
玄凤面色一冷,手一动,眼见着就要亲自去取那张面具的时候,十四号伸出手缓缓伸向自己的面具,他的五指指骨分明,肌肤透着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白,白色之下的深青色血管一根一根脉络分明,仿佛还能感受到血液流动。他的手指终于贴在了面具之上,他揭下面具的那一瞬间,接触到阳光的每一寸白色肌肤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从手指指端起始,火样纹路浮出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整条手臂,直至裸露出来的脖颈处,最后遍布他那本隐藏在面具之下,而如今暴露在阳光之下的脸上。
最后,那道火纹消失在眼尾处,接连的是比火更加耀眼的红色瞳孔,摘下面具后,十四号显然很痛苦,额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他的下颌线不停地滴落着。
玄凤浮起的杀气瞬间敛下,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枚黑色丹药,“服下。”
“是,教主。”十四号颤抖着双手将丹药吃下,又将面具重覆在脸上,那道火纹开始渐渐暗淡褪色,最后重归于肌肤之下,恢复了最初的苍白病态。
“我不想再看到有下次。”玄凤淡然道。
“是,教主。”十四号痛苦的捂住胸口。
“抬下去,烧了。”玄凤指着地上已经没了生气,也看不出面容的药人吩咐下去。
待挥退了所有面具人之后,玄凤身后出现一位白发道士模样的脑子,正是白凤。
他手握着拂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若是仔细去看,便能看出他的脚步虚浮,显然是前些日子所受的伤还未好全。
“师兄,你的药果真出了问题?”
玄凤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另一旁看着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各色瓷瓶。
“师兄,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打伤我之人混入了我们的人中,没准儿就是那个人偷偷对你的做了手脚。”白凤不死心,跟上去,说话间都带着癫狂。
玄凤终于偏过头瞥他一眼,显然是不信,“若真有此人,你如今还能站在我面前?你不要为了你的无用导致任务失败而找借口。”他的手下血液之中皆有他的丹药,面具便是解药,若摘下面具,便会出现方才号牌十四那样的景象。
“师兄!我说的句句属实,难道你就以为当年的叛徒全都被你杀光了吗?你别忘了,霍光的行踪你到今天为止都还没有找到,我亲眼所见,那丫头不仅对我们的药没反应,她的身边还有一条霍光养的蛇。”
不等玄凤回答,又有面具人走到跟前跪下回话,“教主,荣乌将军传话,三天之后,攻打边城。”
“嗯。”玄凤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