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人来到正堂,苏父邀简玉珩去书房谈话,她才与他各自分开,回了自己的闺房。
才出嫁三天,再次回到住了两年的地方,苏樱雪却有了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打量四周,所有的东西都不曾动过,她的闺房干干净净整整洁洁,想必母亲必是派人成日打扫了。
一坐在绣凳上,苏母便再也不端着架子,一把抱过她“心肝儿肉”的叫。
“瞧瞧,我儿这模样,看着竟似瘦了!这几天可有受苦?
“子都那孩子对你如何?”
“与婆母幼妹相处,我儿可有受委屈?”
一连串儿的关切问题,尽显一片慈母之心。
苏樱雪躺在母亲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紫檀香,一时竟感到温暖无比,无论她是不是她亲生母亲,穿越这两年来,苏家父母却是真心实意把她放到了心尖尖儿上宠爱!
苏樱雪朝母亲怀里拱了拱,不知是不是这个房间太温暖,或者是苏母的话让她颇为感动,竟矫情的渗出几滴泪来。
语气缓了缓,与慈母说着这三日在简家的生活,待说得亲自做饭,又引得简母一阵心疼,直说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两母女在房间内聊了很久,临出门的时候,才从这种别后重逢,嘘寒问暖的气氛中走出来。
苏母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悄咪咪的环视四周,见门外没有什么人,方才递给苏樱雪,小声叮嘱道:“雪儿,娘知你自小心思纯善,不懂内帷那起子弯弯绕绕,但你如今已成他人妇,须得知,做人媳妇,开枝散叶才能在男方家族立稳脚跟。虽你婆婆是个和善人,但你若不能为夫家开枝散叶,久而久之,婆媳关系也会远了。之前出嫁匆忙,娘还来不及教你房中之事儿,今儿你把这欢喜图拿回去,私下里仔细观摩,也好学习一番。”
苏樱雪盯着这书,一时有些无语,她娘这是给他找了本春宫图。
真是没想到她娘堂堂一山长夫人,春山书院众学子的师母,竟然会收藏这种书。难以想象若是让她那古板的父亲看见了,会不会当场翻脸,骂自己媳妇儿有辱斯文。
想是这样想,苏樱雪顶着老母亲期盼的眼光,也不敢不接,心道,这种程度的春宫图有什么好看的,想当年,她画图画的心累的时候,限制级的高清片子看的不知凡几。
她不是不懂房中事儿,她只是不敢跟那人行合欢之礼啊!
见女儿乖巧的把欢喜图收好,简母才放松了神情,拉着女儿的手去前院用午膳。
这边厢,苏父书房内。
简玉珩与老丈人也相谈盛欢。
苏山长并不是一酸腐夫子,他虽只中过举人,但毕竟在这春山书院,教书育人几十年,政治远见还是有的。
虽这春山书院仅是个小书院,这些年从他手上走出来的平步青云的学子也有那么几个,其中最有能耐的当属当朝户部侍郎顾平谢!这也是当年通州寒门学子中的领军人物。
苏山长了解简玉珩这类书生,未来必定会步入官场。现如今他把手头上的这些人脉均一一介绍给自家女婿,希望往后能帮他在仕途中添砖铺瓦。
简玉珩面上感激的一一应是,其实心中清楚,苏父的这些人脉对他的帮助并不大。
当年跟随简父的门下众多,他暗自经营这些年,这些关系网早已经提前打好。外人都以为他的恩师王太傅,是看中了他的才学收他为徒,其实不然,这里面多少有当今圣上的嘱托。
如今朝廷虽一片昌平,但士族之间盘根错节,很多士族子弟,没有真才实学,却能靠家族荫蔽,继承爵位。相对比很多有才干的寒门学子却只能在底层当官,才华得不到施展空间。
没有能力的士族弟子身居高位,官场腐败层出不穷。
当今圣上很早之前就有整治官僚主义的念头,奈何朝中缺乏牵头主持变革的人才,官员之间盘根错杂的关系,动一发而牵动全身,就连圣上也暂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几年前简玉珩这个名字,以寒门学子领头羊的身份再次传入太宗耳朵里,他似乎看到了变革希望,几次与简玉珩飞鸽传书,了解了他对变革的看法后,派了王太傅南下通州,刻意栽培。
是以简玉珩早已成了天子看重的人才,一切只待他科举之后,当今圣上改革的步伐就要启动。只这事儿属于高级机密,连家人也不便透露。
因此岳父谈起以后入仕打算,他只能顺势隐瞒!
苏山长不知个中缘由,自顾自的说的也很开心,女婿样样出色,对他恭敬有加,他平白得了个这样的儿子,如何不老怀欣慰。
午膳用后,苏樱雪领着简玉珩回了自己闺房。
这是简玉珩第一次来小丫头的房间,这间闺房和他妹妹的大不相同,被屏风隔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大约是用于睡觉梳妆打扮的。另一部分就有些趣儿了,这一块儿放置了个占地面积不大的书桌。书桌上放着很多字帖。
简玉珩有些惊讶,他扭头看着她:“你平时还喜练字?”
苏樱雪哼了声:“相公是什么表情?女子精通书法不是很常见的事儿吗?我也就随便瞎写些,跟相公比差远了。”
说是这么说,苏樱雪心里却不这么认为,她的字儿可是在他爹面前挂了号的,如何能差了去。
简玉珩听她这么说,一时也来了兴趣,嘴上好好好的哄着她,绕到书桌后面。
桌上原就摆着一沓苏樱雪闲来无事写下的字儿。他随手把最上面的一张摊开,这一看,眼中的惊讶之色这回藏都藏不住。
她与他相识市井,原他以为她性格纯善,活泼可爱,精灵古怪,这些性格上的优点足够打动他。
然而随着这几日朝夕相处,他发现她比他想的更出色。桌子上摊开的字儿,是一手纂花小楷,大多数女子临摹这种字帖的时候,都带着女儿家的腼腆秀气,然他手上的这幅不一样,这不是临摹,它似乎自带风骨,看上去洒脱写意,意境高远。
简玉珩朝苏樱雪拱拱手,真心实意的夸道:“娘子过谦,这字儿当得上一句大才。”
“算你识货,这可是我每天勤奋练习出来的呢!”苏樱雪被夸的一脸舒心,娇俏的道。
“今日为夫观娘子闺房布置,甚是新奇,不若我们把家中的房间也布置成这样,也好方便娘子读书习字!况,娘子书法造诣之高,为夫莫不能及,以后也能方便指导一二。”
对面男人一脸谦虚的建议道,苏樱雪托着腮,思考一番,点头答应。
若能把他们住的房间也改成自己闺房的布置,那以后她练字就更方便了。苏樱雪想着,自动忽略了男人让她指导书法的建议。自顾自的找了一处绣凳坐下。
只是刚坐下,那本藏在怀中的欢喜图顺势从宽大的衣服中滑了出来。
苏樱雪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待看清地上一副交缠的人物图画时,为时已晚。
对面的男人早已弯下腰,修长的手捡起那本欢喜图。
第12章 重圆
简玉珩眼神晦暗不明,原本如沐春风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那模样活像发现妻子出轨的丈夫,让人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看他这神情,苏樱雪暗忖,他该不会以为她是个不知廉耻,欲求不满的女人吧?
靠,她也很无辜好吗?这种一眼就能看出的画质不清的小黄图,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是她娘硬给她,让她学习房中之术,她至于带在身上,还阴差阳错的被他看见?
房间内一时尴尬非常,眼前的女孩儿,梳着妇人头髻,脸上精彩纷呈,似有懊悔,又似乎尴尬异常。
简玉珩心里嫉妒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看过他的luo体,竟然先看了画中别的男人的。
可是看着她那满脸无辜的样儿,又不得不放缓了语气:“这书为夫替娘子收着吧!虽你我目前还没有夫妻之实,但娘子放心,该知道的为夫都知道,这种有辱斯文的书还是少看为妙,以免污了娘子的眼睛。”
“唉?不对,什么叫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你知道管我什么事?谁要知道了?你说清楚?”苏樱雪炸毛,也顾不得慎言,拉着简玉珩的手作势要与他理论,生了一肚子闷气,朝他吼道。
只可惜对面的男人就像据了嘴的闷葫芦,再不理她。她插着腰,一副要与他理论的架势,瞬间弱了下去。气的自己跟个河豚儿似的。
苏樱雪单方面的冷战一直从苏府持续到简家,其间竟是连吃晚饭时也没再与那人说一句话。
这两天,天空一直陆陆续续下着小雪。戌时不到,屋外已经看不见半丝光亮!屋外的树木,萧然默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偶有北风呼啸而过,刮的树上的枯叶簌簌作响。
屋内的女主人还在发着脾气,其实具体在生什么气,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本也只是一件小事儿,不知为何,气从心头起,仔细思量,却无处可循。
“娘子可消儿气了?”终是忍不住,简玉珩如墨的眼睛低垂,这几天他的心里也不好受,自成亲那日说开后,小娘子对他的态度虽缓和了不少,但隐隐中却仍然感觉到隔。确切的说她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墙,他努力的爬,却始终不知道这道墙的终点在哪儿?
为何会有这道墙?原因呢?小丫头之前给他的解释他一个字儿也不信!贸然相问,又怕吓到她。他清楚自己对她的占有欲,也明白她在回避他的感情,如此要是坦白的说出来,以这丫头的聪明,估计今晚就能想个办法,让自己脱身逃走了。
苏樱雪抿着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烛光下的男子,白衣墨发,明目朗星。苏樱雪看着看着,忽然只觉得,自己最近在这个男人面前所有的表现,都矫情的令人可怕。
她一向惫懒,来到古代,很多事儿更是能不管就不管了,把自己摘除出来,置身事外。
可是这种生活状态,在他面前却破了功。她向他炫耀自己的厨艺,向他展示自己的书法。她把她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每每那双如墨的眼眸,印着满满的惊喜时,她的心都是满足的。
她一直嘴硬,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他是渣男,不要再次付出真心。
然而,这不行,她的思想先与理智。
她爱他,从两年前的初见到现在,一直不曾变过。
前男友与她分手时,曾说她是个莫得感情的人。心肠比男人还硬!无法想象她这辈子能爱上一个人。
想来可笑,她不仅爱上了,还爱的那么卑微。这些天她在简玉珩面前,小女儿作态百出,聪明如她,早该认清自己内心,无奈当局者迷。
今天这一通莫名其妙的冷战,让她彻底觉悟。
苏樱雪苦笑出声,罢了,既如此再在他面前端着有什么意思?不就是一个小妾和一个庶长子吗?她嫁入简家这么几天,旁敲侧击,可没有听说这号人物!若仅仅只是当面问问他,有何不可?当年表白被拒一百次,她都没觉得丢脸,更何况现在。
这样想着,苏樱雪开了口:“简大哥可知我在生什么气儿?”见对面的男人点点头,想了会儿又摇摇头。
苏樱雪又发出一阵苦笑,走到他的身边,重逢以来,第一次打量他的眉眼,一双眼光射寒心,两弯眉浑如刷漆。再次在心底确认这是个她想征服的男人!
“简大哥可记得洒金街梨花巷左侧口的两颗老槐树?”
“如何不记得,当年你这丫头说那两个老槐树有灵,硬逼着我在那槐树下埋了一枚儿铜币,歪理一堆,说什么如果埋上铜币,它就能保佑我娶上美娇娘。”见她说起往事儿,简玉珩淡淡的笑,她逼着他做的那些事儿,幼稚又荒诞,在此刻回忆起来,却有种别样的幸福感。
“如今简大哥可娶上美娇娘了吗?”苏樱雪扭头正视着他,言辞间,仔细听竟能听出淡淡的委屈。
“如何没娶上,这儿不就坐着一个?”简玉珩说着,像当年一样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
苏樱雪抬起素手把头上的大手拿开,神色凝重:“简大哥,你知道的,我已及聘两年,并不是什么小孩子。你对我一向这样,若即若离。两年前如此,现在亦然。我是个成熟的女人,并不像小女孩儿一样心里脆弱,你若是不喜欢我,明言拒绝,并尽量少做些令人遐想的暧昧举动,我也不会对你肖想。成亲那夜,原以为我们说的很清楚,楚河汉界划的分明,如今你又为何处处做些令人胡思乱想的事情来?今日我之所以生气,大抵也是因为如此。”
烛火映在苏樱雪绝美的面容上,平添了几丝潋滟,简玉珩听着她淡淡的控诉,心中一痛,他忽觉自己之前的纠结隐瞒,竟是多余,眼前的女子要的仅仅是一个承诺,他却怕吓跑她,迟迟不语。
忆起之前种种,竟觉得自己在这条追妻之路上,一开始就走了岔道。如果一开始就直接坦白,他的姑娘何至于会如此受伤?
想及此,再不顾忌什么,简玉珩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娇妻。声音沙哑:“对不起!雪儿,我喜欢你,两年前第一次见面儿或许就喜欢上了,只是那时不明白,情之一字儿失去了才恍然惊觉。”
男人的心跳很快,咚咚咚一下一下的,有力的敲打在苏樱雪的心上。她似乎从心跳中听出了男人的紧张与怜惜。
这个久违的告白,她等了两年。苏樱雪有些想哭,不知为何最近的眼泪,比她这两年加起来都还多。男人抱着她,安抚的轻拍她的后背。这么多年的委屈在他温柔的举动下,倾泻而出。
苏樱雪用力的捶打抱着她的男人,哭着控诉道:“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我对你表白了这么多次,但凡有一次对我回应,我都不至于这么伤心。你说你可不可恶?”
“可恶,可恶,都是为夫的错!“
“这也就罢,往事不必再提,可成亲那日,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向我说出个中原委。你却隐瞒不说,是何道理?我尚且不嫌弃你曾和别的女子有鱼水之欢,生得一子。你却与我定契约,划清楚河汉界。你说你当不当得我原谅?
苏樱雪说到情绪激动时,又狠狠的锤了一下抱着自己的男人。
“一切都是为夫的错,娘子切莫动怒,以免伤了身子。”简玉珩从善如流的认错,末了似从娇妻的胡言乱语中听出了一丝端倪,疑惑开口问道:“为夫从始至终只喜欢你一个,娘子从哪儿听的流言?竟说我与其他女子这种污秽不堪的话?”
“做了不认算什么正人君子,枉你简子都在文人圈,以高风亮节、光明磊落著称。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景德六年,秦淮河畔中秋诗宴,舫船内!孤男寡女,互诉衷肠。”苏樱雪越说越气,从男人的怀抱挣脱出来,怒视着对方:“简公子,可需要我继续帮你回忆?”
第13章 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