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这才闹腾开,店家让小二去报了官,剩下的人便在这里稳住现场,丁凝和崔惜灵开窗户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个场景。
“住手!”一个充满英气的声音阻止了新一波准备对老人下手的人。
丁荃提着裙子冲进来:“你们干什么!”
姚曼兰看到丁荃,下意识的望向她的身后,眸子微微一沉。
丁婕姿态端庄的站在门口,看着门内的混乱,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大姐和三姐。”丁凝有些诧异她们怎么在这里,崔惜灵忽然道:“请她们上来吧。”
丁凝怔了一下,摇摇头:“姐姐你不喜欢吵闹,今儿个也不是好机会,以后再为你引见吧。”
崔惜灵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勉强,点了点头。
丁荃冲进来把人拦在身后:“你们好歹是一群读书人,怎么欺负一个老人家!”
丁荃和县令大人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要说当初贺家和丁家的事情也是全城皆知,尤其是最后那一场比武,几乎是刚刚结束了,城中人就知道贺家为了攀上丁家的关系对未来新妇残忍下手的事情,所以现在丁家三姑娘能找到新的亲事,双方是百姓爱戴的县令大人和行善积德有“有德之家”称号的丁家,几乎没有人说闲话。
见丁荃想要行侠仗义,有人好心给她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丁荃一听,下意识的看了躲在自己身后的老人一眼,忽然就感觉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原来还可以这样赚钱!?若是她有这样的头脑,何须为了师父的礼物和秦泽的定情信物这样伤神的!?
“这位老先生此话当真?”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惹人注目。
丁婕已经走了进来,饶有兴趣的盯着躲在丁荃身后的老人。老人冒出一颗脑袋来:“自然当真!”
丁婕:“是不是猜出谜底,您就会离开这里,且不再生事?”
老人眉头一皱,有点不开心:“谁生事了!”
丁荃跑到丁婕身边:“大姐,你猜出来了!?”
丁荃的声音不低,惹得姚曼兰眉头紧蹙。
丁婕的神情轻松,微微一笑:“倒也不妨一试。”
老头一听,来了劲头:“一炷香过了,猜一次要一两银子。”
丁婕看也不看他,丢出一两碎银子。
老头子有些不服气,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两银子只能答一次!”
丁婕已经提笔,闻言望向老头:“若是答对了,退银子吗?”
老头的眼神里迸射出惊人的目光,宝贝似的捂住自己的银子——你一个打扮出众的姑娘,怎么这么小气!
人群之中,姚曼兰将一切看在眼里,一双拳头死死地捏着,不甘心极了。
第122章 聘礼
老人的给的谜语,是一幅画和一首诗加在一起,须得诗画结合得出谜底。
其实并非没有人得出答案,但是老人说,这个谜底的答案有很多个,缺一不可,而真正的答案,只有一个。
既然是字谜,大家自然是用猜字谜的法子,拆字拼字想了很多,可是没有一个人能给出一个真正的答案。
已经有无数人前来试水,都一一的被击退。
丁婕是丁家的大姑娘,这里很多人都认识她,大家只知道,丁家的大姑娘是侯府女儿所出,教养极好,举止间仪态万千皆是大家闺秀的气质,但是真正扎在书院里面,文采极佳的却是二女儿丁素。
眼下丁三老爷府上的大姑娘要试试,大家都拭目以待。
也有好心人提醒丁婕:“姑娘,这老头子就是讹钱的!说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谜底,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姚曼兰听着这番提醒,忽然轻笑一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丁姑娘,真巧啊。”
丁婕的笔还没落下,抬眼看了姚曼兰一眼,微微挑眉:“姚姑娘?”
姚曼兰此刻已经完全沉下心来,她并不相信丁婕能说出这幅画的谜底。算起来,刚才能猜出答案的人里面,她得出的答案最多,也是有理有据,一共猜出来三个正确答案,剩下的人经过她的提点,也只能看出第一句。
“丁姑娘,方才那位公子说的不错,这画看起来只是一个噱头,姑娘何必一定要顺着这个坑走呢。”
老头不高兴了:“你说谁是坑呢!你一个姑娘家家,年纪不大,心思倒是不少!老头我童叟无欺!说了有答案就是有答案,说了再给一千两就有神秘大礼就是有!哼!”
姚曼兰纵然再有气度,也不懂得和粗鄙之人交流,只能漠然的移开目光,不和他一般计较。
丁婕倒是气度极佳,一丝质疑都没有,她再次望向那幅画。
这幅画叫做《顽童夜戏图》。
图中是夜里的庭院,两个小童子嬉戏的画面。
题诗为——
月下飞石惊山鸟,影掠西东呼伴瞧。顽心童子撩水笑,鸳鸯交颈望柳梢。
夜景之中,两个小童子于建于山间的庭院中玩耍,其中一个弹弓飞尸打向枝叶茂密处,月色映衬下惊起飞鸟,被撞碎的树叶从枝叶间飞出几片碎影,另外一个小童子趴在院子里的一口水塘边,手里拿着根枝条逗弄着池子里的一对儿鸳鸯,鸳鸯远远躲过小童子的枝条,靠在一起望着天上皎月。
姚曼兰猜出来第一句。
月下飞石惊山鸟。月下,山鸟惊,鸟惊便鸣。月加一个鸣字,是一个杜鹃的鹃。
老人也肯定了第一句的答案,是个鹃字。
这也就告诉了其他人,每一句都有一个答案。
第二句,影掠西东呼伴瞧。呼伴瞧,就是告知同伴看鸟,是一个鹄字。
最后一句,鸳鸯交颈望柳梢,双鸟望月,是一个鹏字。
这也是姚曼兰猜出来的所有答案。
至于其他人,最容易猜到的也就第一句。
姚曼兰:“字画谜语本就是出题者随心而出,答案并不相同,不同的理解或许能得出不同的答案,所以根本无畏为此争辩什么。”
丁婕还没说什,老头就哼哼起来:“小姑娘,你说的不错,不同的理解就是有不同的答案!但是按照老头子画这幅画的意境,你的答案已经错了一个,老头子不说你是给你面子,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你!”姚曼兰涨红了脸,猛地望向丁婕。
丁婕终于缓缓开口了:“姚姑娘,并非是我针对你,不过这位老先生说得对,您的答案里,的确是有一个错了。”
姚曼兰根本不信:“不可能!”
丁婕勾了勾唇,开始写自己的答案。
第一句,答案的确是鹃字。
姚曼兰看到她写出和自己一样的答案,忽然轻笑了一声。
刚才也有很多人是看到了她写这个字,才厚颜无耻的偷偷跟着写,她都没有计较。眼下倒是给这个丁婕提了个方便。
丁婕听到了她的轻笑声,可是停都没停,继续写第二个答案。
第二句,丁婕的答案不是鹄,而是鹰。
第三句,顽心童子撩水笑,这一句要从图上来看,图中童子正在用枝条戏弄鸳鸯,然而鸳鸯这种鸟,是不分离的鸟儿,所以第三句的答案,是鸽。
最后一句,鸳鸯交颈望柳梢,答案是鹏。
丁婕一个结巴不打的一边写出答案一边给出解释,周围的人全都安静下来,最后在真正的抽气中透出一股股“原来如此”的了然。
一旁的老头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丁婕瞧,什么都没说。
丁婕放下笔,用帕子擦了擦不慎沾到墨水的手,淡淡道:“老先生,字谜我已经猜出来了,可都对?”
老头有点迷之生气,又有点好奇:“小丫头,你凭什么说第二句答案是鹰不是鹄?”
丁婕:“先生好好称我一声姑娘,我就告诉你。”
“嘿!”老头瞪大眼睛:“臭丫头,别以为你猜出答案来就多么了不得,我现在就说刚才那个没礼貌的丫头说的是对的!第二句的答案是鹄!”
丁婕一点也不生气,果断道:“既然如此,是我输了,告辞。”银子也不要了,转身就走。
“等等!”老头真如老顽童似的,急的跳起来:“我让你走了吗!你这丫头的脾气怎么比我还大!”
丁婕若有深意的看着这老头,忽然上前一步,用只有自己和老头听得到的声音道:“先生不通文墨,却知晓画中意,兴许是收到高人指点外出以画谋生,这的确是个好点子,我今日说是说破了,先生如何能再营生?还是拿着幅画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老头从吃惊到懵逼,愣是没听到丁婕到底说了什么。
丁婕和老人说完这番话,叫上丁荃离开。
刚巧这时候官差来了,为首竟然跟着一脸紧张的秦泽。
“阿泽!”丁荃一眼看到秦泽,兴奋的跑了过去,听说最近京城有大事发生,她已经好几天没机会和秦泽约会了!
秦泽看到丁荃安然无恙,现场也不像是有斗殴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他深怕自己这个威武的未来小妻子按捺不住心中的正义感,在大婚前打架斗殴受个什么伤。
“发生什么事了?”秦泽目光一偏,瞧见姚曼兰也在这里,心中大定。
“大姐!三姐!”一个欢快的声音从从楼上传来,丁凝活蹦乱跳的凑到众人面前,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热情的跟秦泽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秦泽听完这些事情,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老头,又看了看那副画。
哗啦。秦泽才瞄一眼,老头很牛气的直接把画收起来了。
老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没见过世面,屁大点事情就知道报官。呐,老头我可不是骗子,这位姑娘的确是答对了,一个不错。”
咻,一两银子朝丁婕丢了过去,丁婕扬手一接,精准的接住了。
“姑娘。”老头这次很正经的叫她:“老头我还是很好奇,你这个思路是怎么走的!?”
丁婕看了看周围,又是官差又是路人,心中苦笑。
若是母亲瞧见她凑这样的热闹,怕是刚刚痊愈又要给气病了。
然而,不仅仅是老头,连一边看戏的人,甚至是刚刚赶到的秦泽都对这件事情颇有兴趣。
“大姐!”丁凝的眸子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我也想知道。”
丁婕瞧了老头一眼,淡淡道:“先生当真要我说?”
老头:“啧,年纪轻轻的怎么比老头子还啰嗦!”
丁婕抿唇一笑,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幅画看似是字谜,实则每一个谜底都有更深层次的寓意,字面上的解法层次极浅,没什么好说的,这幅画的寓意才是重点。
杜鹃啼血,有为民啼血的传说,诗词的起调就带着一股忧伤绝望的基调。
第二句有鹄与鹰之选,影掠西东,实则是作画之人将飞鸟冲出时破散而出的碎叶画成了一个自东向西的横排,宛若大雁南飞,雁鸟在南呈点阵,合起来就是鹰字。
比起鹄,鹰更衬托这份夜色,这是埋葬在夜色中,独属于鹰的野心和霸气,然则鹄字在明令人更容易猜出来,其实是因为笔者或许心怀鹰之野心与霸气,本身却更似鸿鹄,徒有一身洁白,徒有鸿鹄之志,却没能有实现它的力量。
这是一份隐藏的野心,更是一份隐藏的无奈。
转折至第三句,顽心童子撩水笑,图中童子玩乐调皮,却有归隐逍遥之意。
撩水散合鸟,为鸽。众所周知,鸽本身有两个用途,一个是用来传递书信,另一个便是竞翔。结合前文的意思,此刻自然取竞翔之意。
或许是作者已经找到了接班之人,对他寄予了希望。
最后一句取鹏字为谜底,也是鹏程万里之意。
结合图画《顽童夜戏图》,丁婕最后沉默了一下,淡淡道:“作画的老人家的确是有一份顽心,都说老小老小,越是上了年纪的人,便越是像孩童一般喜欢胡闹。”
听完丁婕的阐述,整个现场鸦雀无声。
恐怕只有从作画之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蛔虫,才能把作者的意思揣摩的这么清楚!
也有人希望听到老人的反驳,可是当他们看到嘴巴长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的老头,纷纷明白过来——这丁姑娘怕是说的分毫不差。
秦泽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起那个老人。
在这份沉默中,还是丁婕先开口的:“老先生,我说完了。”
老头的嘴巴默默地合上了。
他把画卷抱得更紧了,仿佛是要跟自己吃饭的家伙诀别了一般。
丁凝兴趣浓厚道:“老先生,我大姐说的对不对,你总要给一个说法呀!莫非你真是江湖骗子!?”
丁凝此话一出,不少文人跟着一起起哄,的确得给一个说法。
此时此刻,姚曼兰已经面色铁青。
但是一种更加奇怪的感觉迎上心头,这种感觉,非常非常不好!
老头抱着画卷的手终于松了松,声音蚊子似的:“丫头,你居然都说对了。”
整个大堂连到门口轰然闹腾起来,细细去听,还能听到众人对丁婕的赞许。而在这间文社对面的另外一家棋社的雅间,棋盘上的棋几乎快要布满,明明一直都是不相上下的水平,却因为外面那一阵喧闹,让白子瞬间落为劣势。
胡子花白的老头比外面那个老头更赖皮霸气,直接扑到棋盘上:“不算不算!是那个丫头的错!都怪她!”
容烁懒懒的倚着靠背,双手环胸,也从窗户望出去了。
那个小姑娘正兴致勃勃的看着热闹。
他分明告诉过她,如果需要有人帮忙,他愿意来,什么忙都帮,哪怕是欺负女孩子。他都表达的这么明确了,她依然没有想过找他帮忙。
可是现在她还是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姚曼兰气的快站不稳,丁衍的清白保住了,她大姐的面子也回来了,最重要的是……乾坤听书网 www.qktsw.com
容烁看了看对面企图藏起几颗黑子的老头,弯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