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句,算是完整的带过了她们的关系。
出身低微,却巴巴的出现在这里,还因为吴婷萱的关系挨着永宁公主这么近,周围的人看着丁家三姐妹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
袁莹玉眉眼一挑,笑道:“说起来,我兄长近几日给我弄了只外来的哈巴狗,要说这哈巴狗,京城本土的本就不少,可是对比那外来的,便完全不一样了。京城的喜欢巴结人,但多少晓得好歹,瞧见主子不开心了,绝不巴巴的继续纠缠,可是外来的那种哈巴狗可就不一样了,不懂风土人情,也不懂瞧人眼色,见着了吃的玩的好地方,削尖了脑袋也要钻进来,恼人的很!”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神色越发的暧昧,甚至有人捂唇轻笑。
袁莹玉这个讽刺十分的明显不遮掩,若是换在更加正经的场合,她是决计不会这样说话,但是今日的场合本就没有那么严肃,袁莹玉更是永宁公主请来的上宾,面对的对象还是出身低微的人,袁莹玉就算真的这样说了,也不过是把大家放在心里不敢说的话说出来。
丁荃悄咪咪的瞧了一眼大姐和二姐的态度,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真厉害,两人简直面不改色。
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一点小气了!
且不说这破宴会根本不是她们自己要来的,就算是,她们也不曾想过要巴结任何人,这些人是喝醋长大的么,一句话比一句话酸。
有了袁莹玉这个开头,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说话果然就比较随意了,好像谁都能站出来酸一酸丁家姐妹,而作为商贾出身的丁家姑娘初来乍到,为了站稳脚跟熟悉环境,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永宁作为牵头人,心情越来越好,连一开始闷闷不乐的永安都在这样的氛围里莫名的舒了一口气。
最后宴席结束,宾主尽欢,除了丁婕三姐妹。
甫一出园子,丁荃便扶着马车开始喘气:“我险些以为我要窒息在里头!”
丁婕和丁素从容不迫的走过来,丁荃有点同情它们了:“大姐,你们之前不是经常会和侯府有联系么?大娘会带你们回侯府,也会送东西过去,难不成每回都是这样的?”
丁婕的淡定是真淡定,半分掩饰的神色都没有:“你以为呢。”
丁荃无话可说。
这样的场合,果真是去一次就要反胃三天,真是一点都不作假的。
偏偏她们连回嘴的机会都没有,真是平白挨拳头。
丁婕和丁素齐齐上车,还没等丁荃上来就让车夫驾车。
“啊啊啊,还有我啊!”丁荃作势要飞身上车,丁婕却伸手拦了她一把,无奈的示意她往后看。丁荃不明所以的扭头,就见到一身暗赤色官服的秦泽站在不远处。
两位姐姐毫不犹豫的将她丢在了这里,秦泽见到马车走远了,才缓缓地走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丁荃还没从忽然见到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秦泽无奈一笑,指了指院子:“方才我就在你的另一边。”
另一边……
对了,今日太子也摆宴席了。
丁荃忽然想到了刚才在园子里的事情,莫名的有些脸热。
今日的小宴,她和两位姐姐一起被从头到脚的明朝暗讽了一通,什么类比都有。相比之下,秦泽却是被当做炙手可热的朝臣请来宴席的。
两相对比之下,丁荃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愧疚。
怎么办,她好像给秦泽丢脸了。
虽然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错……
秦泽微微弯腰找到她的手牵起来,无比自然的与她并肩而行:“园子里的饭不好吃吧。”
丁荃一愣,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又摇头:“才不呢,那可都是御厨,味道十分不错,就是每一盘太少啦。”
秦泽睨了她一眼,感慨道:“可是我觉得十分的难吃,在里面也没吃什么,陪我找个地方吃顿饭吧。”
丁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且有些责备:“你本就弱,还不好好吃饭,这可不行。”
秦泽忽然一顿,颇有些不满的盯着她:“你说谁弱?”
丁荃张了张嘴,怕自己太直白伤到他,索性扭过头打个哈哈企图糊弄过去。
秦泽眼神温柔的看着她,没有再辩解什么。两人去用了饭,酒足饭饱之后,丁荃双手托腮看着灯火之下秦泽俊朗的脸庞,有些沉醉。
她的眼光……真是好啊。
秦泽擦了擦嘴,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把人拉到了自己面前坐在他的腿上,不等丁荃反应过来,秦泽已经双手箍着她,将脸埋在她的胸前。
丁荃:“!”
“最近有点累。”秦泽饭后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丁荃想给他倒杯水,却被死死地抱着。
“整天面对着这些老狐狸,实在是心累,还是看到你比较开心。”
丁荃脸上一热,忍不住想笑,在园子里的委屈一扫而光。
秦泽今日有多风光,当日离开盛京城,众叛亲离就有多落寞。看似光鲜的背后,付出了多少,隐忍了多少,旁人从不在乎,他也从不稀罕跟谁诉苦。
可是今日,他却对她说这样的话,让丁荃生出了一种——自己是可以抚慰他的那个人的感觉。他这样辛苦都还在继续努力,她为何要早早的生出这些讨厌的情绪!?
有这样的情绪,才是配不上他的行为!
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秦泽的头上,像是安慰小动物一样轻轻地摸他。
埋在她胸前的秦泽忽然轻声一笑,把她抱得更紧了。
……
几乎就是在小宴之后的第二天,京城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一篇弹劾太仆寺少卿袁少安的文章在京城中默默的流传开来。
文章内容讲述,一个偶然的日子,笔者瞧见了袁少卿用来着赠礼的珍贵品种宠物,那可真是极品中的极品,血统纯正相貌端庄,袁少卿一双毒眼制霸宠物界,买宠当选袁少卿,错过袁少卿便错过了整个珍品宠物圈!
京城繁华,大户人家的夫人姑娘们难耐深闺寂寞,养个宠物什么的实在是太平常了,品种越稀罕的越是有门面,可是商人奸诈,连用来做贡品的神兽都能弄虚作假,日常售卖的宠物实在是防不胜防。
可是袁少卿就不同了,瞧一眼就能瞧出来你是人是狗。
行文至此,笔锋忽转,以“上天为你打开一扇心灵的窗户,必然会关上一道仕途的门”为隐晦主题,表示袁少卿看宠物百无一漏,偏偏在朝廷选马时低调的过了头。还十分恶毒的估算出大靖近十年来大小战役战马的伤亡,竟估算的有理有据,直指身为太仆寺少卿的袁少安并未将自己在动物界的天赋发挥到战马上,还颇为冷幽默的感慨,倘若往后打仗都不骑马,骑珍品宠物,那大靖必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此文一出,京城哗然。
娘哟,这是谁又要搞事情了!
第145章 撤职
这篇文章一出,京城再次迎来了久违的文坛之热,回望上一次这样闹腾,还是那篇仁君仁心的大作引起的。
文章所指的袁少安首当其冲的成为这篇文章冲击的对象。有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奇妙,明明一件事情并非是一个人能做的,但是一旦发生了什么大事,引来了过多的关注,那个被关注的人仿佛就成为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挑选战马,袁少安身为少卿自然职责所在,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未必是他能一锤定音,即便真的是他选出来的战马,也会经过剩下的重重筛选,多方达标之后才会作为幼种来培养,所以就算真的是战马出问题,也绝对不是袁少安这一环出问题,但现在袁少安自身少了几分低调,又刚巧撞到马蹄子上面了,必然就成为了战马培育失误的罪臣。
更何况,这事儿是放在文坛,那就更可怕了,拿笔写字的文人才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始作俑者,你若不是那更好,牵涉几个便笔伐几个,没在怕的!
袁少安是真的慌了,他没想到自己玩玩宠物这种小爱好竟然会被上升到这样的政治高度,思来想去,这事儿唯一可疑地就是自己的亲妹妹袁莹玉。
“我与你说过多少次!那些小畜生都是顺道给你弄来的,你在那些姐妹面前挣些眼馋也就罢了,不要大张旗鼓的炫耀,都是畜生东西,有什么好炫耀的!”
两人是一母同胞,袁少安自小也疼爱这个妹妹,这样严厉的呵斥,从小到大屈指可数,袁莹玉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被劈头盖脸的骂一顿,委屈的直掉眼泪:“兄长骂我做什么,我何时向旁人说过这些!?莫不是兄长你自己结交狐朋狗友,坑了你一把,你怕父亲母亲责备你,就想污蔑我!”
袁少安:“我污蔑你!?莹玉,做人可要讲良心,从小到大你什么事情求大哥,大哥不是帮你办的妥妥贴贴的,就连此番你瞧上了那位秦侍郎,不甘心这样的青年才俊娶一个商女为妻,不也是我这个大哥在帮你牵线搭桥找关系与秦侍郎认识么!眼下你竟然说得出什么污蔑你这样的话,莹玉,你可真是没良心!”
袁少安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袁莹玉更气:“什么机会!什么机会?我连那位秦大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芙蓉园小宴后我去了你说好的地方,像个傻子一般等了许久,结果秦大人早已经走了!”想起那一日自己瞒着小姐妹不自然的样子,又想想自己空等的傻样子,她深怕那些精明的姐妹看出些什么来,这才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只字不提。
袁少安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那一天的情况是这样的。
袁莹玉低头开始抹眼泪。
“在外头就听到你们吵了!吵什么吵!”袁夫人走了进来,呵斥二人。
袁莹玉不敢让母亲知道自己对秦泽的意思,也不敢把这份委屈暴露出来,可是越想就越委屈,眼泪珠子也收不住了。
袁夫人沉声道:“少安,你又欺负妹妹了!”
袁少安:“娘,我怎么敢啊!”
袁夫人叹了一口气,“你父亲回来了,正在前厅找你呢。似是有什么急事,你莫要耽误了。”
袁少安心里一沉,觉得事情不妙。
事实上,他的感觉很敏锐。
父亲任职翰林,一向不曾出什么错,他把袁少安放在太仆寺,也是希望他能真的学点东西,若是能入伍锻炼锻炼也是好事,现在直接被一纸文章打成了一个玩物丧志的废物,还因为这些玩物误了朝廷的大事,袁大人看到文章之后一直都是战战兢兢,深怕自己有什么潜藏的对头在这个时候往皇上那边吹什么风。好不容易等到下值回来,提着袁少安就是一顿狂叼。
闻风而来的袁夫人自然是护着儿子的,知道事情难过的来龙去脉之后,袁夫人竟很快冷静下来:“老爷,这事情摆明了是冲着咱们安儿来的,你身为安儿的父亲,不尽快将幕后做手脚的人找出来,在这里怪罪无辜的孩子做什么!?安儿自小就与动物处得来,当初让他去太仆寺也是你允许的,怎么现在都不记得了吗!”
袁大人当然知道这些,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战马失利也是事实,很多时候,没麻烦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有麻烦,总得有人背锅。所以袁少安是自己弯下腰让人往身上放锅,他在外面做事不要面子哒?当然要先回来发泄一下!
发泄完了,一家人坐下来冷静分析。
身为翰林学士,袁大人也有自己的心腹,文章出来之后,好些人聚在一起研究过,抛开它的针对对象,不管是从行文风格还是剑走偏锋的文意,都像极了之前曾经热闹过一阵子的那篇文章,当初那篇文章的笔者,是如今正被提拔着的齐北侯府世子,镇远侯爷的亲外孙吴敬君。
可是袁学士挤破脑袋都没想明白,齐北侯府有什么一定要针对他们的理由!
“会不会是吴敬君那小子想要进翰林院,所以先给老爷您一个下马威?”袁夫人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盛京城从来不缺少年热血的才子,当初那个穿着状元服的秦泽将京城闹的鸡飞狗跳,自己也惨遭贬谪,如今不还是风风光光的做着自己的侍郎么!
袁大人第一时间觉得不可能,吴敬君是有病么?一只脚还没在翰林院站稳,就想风光无限了?但是……如果……万一……现在的年轻人跳脱又不按照常理出牌,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
慎思一晚,袁学士想着明日一早下朝之后主动提着袁少安去跟圣上请罪,万万没想到,圣旨竟然是连夜送到了学士府,将袁大人与袁少卿请进了宫里。
袁少安没想到事情竟然闹的这么大,圣上要亲自面见,战战兢兢的与父亲入宫。
袁大人觉得不可能因为这么一篇文章胡言乱语就惹得圣上真的怪罪什么,只能猜想是不是袁少安真的落了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现在罪加一等深夜问罪,一路上差点没用车夫赶马的鞭子把袁少安抽死,可怜兮兮的袁绍安除了爱好宠物,真的交代不出任何错处了。
然而,事情似乎比袁大人想象的要麻烦。
披着龙袍的皇帝齐北斋显然是从龙床上爬起来的。
见到袁氏父子二人,齐北斋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说起了急召的缘故——
就在今夜,一只小畜生忽然出现在寿康宫,将安仁县主吓得心疾复发,此事惊动了嘉荫郡主与太后,郡主当场就要解决了那小畜生,不料小畜生竟然是永宁公主宫里的,得知爱宠走势,也不晓得是脑子抽了还是怎的,跑到寿康宫去要,嘉荫郡主当着永宁公主的面将小畜生血溅三尺,吓得宫人悉数面色惨白跪倒一片。
永宁公主当场就要以污秽太后寝宫之罪将嘉荫郡主拿下,不料太后从容出面,让人将小畜生的尸体剥皮抽筋,等同于将小畜生处死的决定扯到了自己的身上,将永宁公主吓得面无血色。
而后皇上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开玩笑,太后慈悲为怀,是大善大德之人,怎么会杀生!?于是,处死一只小畜生的意思,又被皇帝扯到了自己身上,身为一国之君,他严肃的命皇后以宫规处决那小畜生。
一个晚上,可谓是鸡犬不宁,永宁一腔委屈还没发泄,齐北斋已经亲自问罪。
永宁是先皇后的孩子,齐北斋连容皇后不好过多苛责都想到了,也着实让容皇后感动,顶着天子的盛怒,反而给永宁说了不少好话,让齐北斋有阶梯下转移怒火,果不其然,这怒火顺势就转移到了将小东西送进来的人身上。
宫规也并未严格规定过不许养宠物,宠物即便打理照顾的再好,始终难掩畜生气味与一身畜生毛,爱美的妃子,亦或是随时等待招幸的嫔妃不愿意让自己身上沾染的畜生痕迹惹圣上不快,很少有碰这些的,所以像永宁这样的小辈养宠物的比较多。可是现在畜生吓人,还吓到了最不该吓得人,那宫规也得随之立起来,并且要杀一只鸡,方才显得这宫规立的有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