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若是嘉荫郡主强行要一命赔一命,最先受不了的,大概就是容少国公府中那位了。
这样想着,秦泽派人送了书信前往信国公府,邀少国公与少国公夫人一同前往敬武侯府,探望二姐。
书信送到信国公府的时候,丁凝还未起身。
容烁把膳食连同请帖一起带到房间里面,丁凝正慵懒的窝在床上看画本子。
“没规矩。”他低声呵斥了一下,伸手在她的屁股蛋子上拍了一下:“起来,洗漱一下吃点东西。”
丁凝一滚,卷着被子往里面缩:“不起来。”
容烁笑:“起来吃了东西,给你看个宝贝。”
嗯?宝贝?能送给母亲做成亲的大礼吗?
“过来。”容烁把漱口水递给她,又亲自拧了热毛巾,丁凝一边享受着容烁的伺候,一边看着秦泽送来的请帖。
“去二姐府上吗?怎么还专门送了这个来,差人送话不就好了吗。”
容烁:“秦泽一向是个严谨又认真的人。”
丁凝:“是啊,这么认真又严谨,什么事情都恨不能拆开分析的仔仔细细,居然娶到了我三姐这样头脑简单的姑娘做妻子。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难说。”
容烁:“怎么你对他们的婚事有什么异议吗?”
丁凝托腮:“自从我嫁给你之后,便不怎么用脑子了,先时你三言两语唬住了我,我便信了,可是回过头来想一想,还是觉得白将军这个事情有点悬。是不是真的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容烁基本上是怕她用脑子:“我宁愿你不要想那么多。当然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此外,你也不要再提这件事情,就像是我说的,白将军很快就会被安排着送走,到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
丁凝:“但愿如此吧。”
就算不出府,她也会继续在自己母亲的婚事上绞尽脑汁的添彩,或许换个环境,和那几位姐姐说说话也好。所以容烁应下了这个邀约。
“反正也要去,人多一些热闹,不如叫上大姐一起吧。”
丁凝蹭的一下坐起来:“那将宁先生也叫上一起!”
她在想什么,他实在是太清楚了。无奈一笑后,点头应允,转而派人去了丁府那边给丁婕传信。
恰好丁婕这边得了几个新的药方,是从民间寻来的,她正准备找个机会悄悄地给容烁,让他自己斟酌,现在倒是个好机会。
所以,在秦泽沐休这一日,几家人又浩浩荡荡的去了敬武侯府。
周世昭在几位连襟和姐妹面前,已经完全不知道男子汉大丈夫是什么了,视线范围内不允许丁素的离开,基本上他这魁梧的身子,已经应验了之前自己的誓言,可以做丁素的手帮她拿东西,做丁素的脚帮她跑腿,若是她实在要动,他连踏脚石都做得甘之如饴,这模样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偏生他自己还喜滋滋的,开心的不得了。
期间,宁伯州神色凝重的看着周世昭好久,这眼神引起了丁素的注意,趁着没人和他聊了几句。宁伯州思考了一会儿才说——
“或许让阿婕怀个孩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句话差点没吓坏丁素。
大姐现在名正言顺的掌管着家里的生意,整日应该很忙才对,母亲又彻底的放手,大姐这边完全没有说要成婚的事情,原来、原来她和宁伯州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吗!?
在丁素惊讶的眼神下,宁伯州才恍然自己刚才表现的太明显了,可是在丁素的追问下,他反而平静下来,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惹得丁素整个人都蒙了。
她也很关心丁婕的情况,所以一直在多方打听。但是大姐现在乐于做生意,还做得十分有心得,若是大姐真的掌管了丁家的生意,或许要自梳成女户,那男子……岂不是要入赘?
孕妇心思使丁素略显忧愁的看着宁伯州。
他有文采有抱负,若是入赘到一个商贾之家做女婿,仕途怕是不要想了。
难道他和大姐之间,又要有一番角逐和取舍?
这么想着,她就难受起来,从小到大和丁婕一起,只有彼此才明白的心事和委屈都涌上心头,眼泪漱漱的流了下来。
周世昭差点没跟着一起吓哭,连忙问丁素到底怎么了。
这一问不得了,越哭越严重,还是丁婕闻讯而来,带着丁素去房间休息说话。
“他们怎么了?”丁凝好奇的过来瞅瞅,容烁正和秦泽坐在一起说话,手里没闲着的帮她剥瓜子,闻言把她的脑袋推了推:“有大姐去照顾,你就不要多事了。你去了说不定哭的更厉害。”
丁凝叉着腰不服气:“我是那种欺负人的人吗?”
“这和欺负人没关系。”丁荃小声解释:“我听阿泽说,怀孕的人好像就是格外的敏感。”
丁凝的注意力被拉回来,若有所思的和丁荃回到一边的小石桌坐下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你呢?你又这么愁眉苦脸的干什么?我刚才说了,别想骗我,我的一双眼睛你是知道的!”
丁荃闹了个大红脸:“你、你就不要再问了嘛。”
丁凝:“难道你也有小宝宝了?”
丁荃:“当然没有!”
“那你做这个孕妇般的多愁善感模样做什么?”
“我、我哪有!”
“你就有!”
“你胡说!”
“那你说你为什么吧。”
“我……”丁荃的气焰一下子小了下来,看了看秦泽和容烁那边好像没有注意她们,她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事情问了出来:“那……我跟你说,你若是告诉了别人,又或者是多管闲事弄巧成拙,我、我是真的不会原谅你的!”
丁凝都被她震撼了,“你说的我都有点不敢听了。”
“那就算了。”丁荃干脆住嘴。
“不行!你一定要说!你都说一截了!”
丁荃知道她执拗,一定会要求知道的,想了想,凑过去很小声很小声的问:“阿凝,我问你啊,你在府里……好不好?”
诶?
丁凝:“挺、挺好的啊。”除了有人三天两头的带着孩子来嘲讽她生不出蛋吧。
丁荃:“那你……平日的月例是多少?”
“月例?”
“嘘——”丁荃吓得直嘘声:“小声点!”
丁凝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两个男人,然后郑重道:“你、你说的月例,是钱吗?”
丁荃羞涩的点点头。
丁凝还真的愣住了。
怎么忽然就谈到钱了。
难道秦泽现在府上很穷吗?不应该啊,他连受嘉奖,就算自己的俸禄养不起家,她也听说有人上门送礼的,这礼物都能绕府上好几圈了吧?
难道——
丁凝压低声音:“难道秦府克扣你的月钱吗?你出嫁的时候,大姐不是送了嫁妆,还有爹和二娘,都给了你的呀!”
丁荃泫然欲泣:“那些都不在我手里……”
丁凝恍然大悟,表情也渐渐地释然了。
“那……你们家的银钱,连带着你自己的嫁妆,都是在谁手里?”
丁荃吸吸鼻子,小手指羞涩的指了一下秦泽的方向。
“阿泽在房间里设了一个密室,里面放了他的东西,当初嫁妆太贵重,我便让他一起放进去了。”
丁凝:“那、那你的月例是多少?”
丁荃痛心疾首:“你该不会以为,我问了你的月例,就代表我有月例吧……月例是什么,自从嫁人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婆婆一直都掌管着后宅的实务,从前伯爷在朝为官的时候,每月要做的就是将俸禄进账,现在阿泽也是这个习惯,月例进账,所有的收入都直接进账。而府内所有的开销,则是直接走府中的账房。
因为大小事情婆婆都已经准备妥当,根本不需要为吃穿有指出,所以一般账房支出,都是和别家走礼,一些大的支出。
“婆婆是个十分仔细的人,所以府中的吃穿用度,都在她那一个账本子上。先时你这里,二姐这里,还有三娘这里,我都是将自己攒的钱拿出来走了礼。”
丁凝像是在听一个天方夜谭:“所以,你现在手头没什么银子了?”
“嗯。”沉痛点头。
“那你就直接跟账房支不就好了。”
这才是问题嘛!丁荃摇头:“我不敢……”
给姐姐送礼也好,给谁买点小东西也好,那都是自己的花销,一进账,好像什么都兜得透透的了似的,她实在是很不习惯这样。
“那……秦泽不给你钱吗?”
丁荃捂脸:“那也要有一个给我钱的理由啊。”她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丁凝:“阿凝,这是个顶天的大事,你千万不可以告诉任何人。阿泽和爹娘他们,我是不想说,至于别人,是不能说!你知道的,阿泽现在在朝中吃得开,若是让他的同僚知道他的夫人竟然是个穷鬼,连给姐姐走礼的钱都拿的拘谨,一定会笑话她的!”
丁凝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我……还真没有过你这样的烦恼。”
丁荃好奇起来:“那、那你是怎么样的?”
丁凝的嘴角抽出了一下,“我的银子有多少我不晓得,但是我知道有多少钥匙,都是容烁打理的,是按照钥匙锁得箱子有多大,能装多少金银来区分的,他说想要点算的时候,别数银子那么麻烦了,反正金银都是装箱好的,数钥匙不就好了嘛!”
咕——
丁荃咽咽口水:“数……数钥匙啊?”
丁凝:“嗯啊!”
“不仅是我成亲时候的嫁妆,还有好些是容烁的,他硬要把自己的私库和我的塞在一起,拦都拦不住。”
丁荃不想说话了,她的心仿佛要被那些金银灼烧了。
在丁荃愁苦的神色中,丁凝忽然眸子一亮,在丁荃和不远处秦泽的身上转了一圈:“不如……我来帮你呀!”
丁荃整个人瞬间龙精虎猛:“怎么帮?”
丁凝:“帮你拿到财政大权!变成一个有钱人!”
……
这一头,丁婕带着丁素去缓和歇息。她着实是被丁素的情绪给吓到了。
丁素很少哭,也不屑于哭给别人看,没想到现在有孕在身,当真是眼睛一挤就是泪珠子。
“要是娘看到你这个样子,不知道要有多感慨。”
丁素也很尴尬:“你别笑话我了。”
丁婕感慨:“看到你这样子,我哪里是笑话,是真心的替你开心。女儿家娇气了,才证明她们是真的被养好了。如今看来,你当初悔婚,不嫁给高长鸣实在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我看妹夫那个痴傻的样子,真是完全被你给圈住了。”
丁素却是立马收了多愁善感:“你别提他,我头都要疼了。”
丁婕忍俊不禁,“好好好,不说她了。”
两人的话题一转,说到了丁凝的身上。
“容烁答应了吗?他准备给阿凝试药吗?”
丁婕的表情缓下来:“我今日还准备好好问问他的。可是他一直在和秦泽说话,我没有机会。”
丁素:“既然能找到法子,就一定能破解。我也觉得阿凝的身子比当年三娘好上很多,一定没有什么大碍。那你呢?”
丁婕:“我?”
丁素耐着性子:“我想娘做梦都不会想到,她悉心栽培你小半生,你竟然会去从商。士族瞧不起那些商贾,认为他们行的是低贱之事,你却一头扎进来。原本我还猜想,是因为母亲把你逼的太紧,而你又是个极其倔强不服输的性子,骨子里有叛逆,所以才背道而驰的选了母亲不喜欢的。可是现在母亲已经放手了,对你更是没了那些叫人窒息的要求,可是你还是沉浸在这个圈子里,并不像是在反抗谁。”
丁婕笑着,十分的平静认真:“人总是各有所好。其实算起来,从小到大,你喜文,阿荃善武,阿凝什么都浅尝辄止无忧无虑,只有我并没有弄清楚自己最擅长什么,最喜欢什么。直到有一日,我再父亲的书房里瞧见了一些小人话本字,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小人话本字?
丁素有印象,她好像收到过。
“你一定还记得。其实那是父亲外出经商带回来的小本子,写的都是一些商人经商时候的趣事,还有不少是杜撰的,他只道我们几个都是女儿家,没办法早早地外出游历,所以才会带回来这些,让我们瞧瞧外面的模样。可是送给我的本子,到了娘那里就被扣了下来。你说,到了这个地步,事情该如何?”
丁素摇头。
丁婕娓娓道来:“我发现,那些小册子还有不少。后来我才意识到,即便娘不准我看这些,爹还是会一直买回来,只是没有给到我的手上,转而存放在了他的书房里。或许……家中没有能继承家业的长子,也是爹的一种遗憾。”
“大姐……”
丁婕的表情很认真,并没有什么委屈和苦楚:“娘希望我做一个高门贵妇,能带给她无上的荣耀,一洗镇远侯府给她带来的痛苦。父亲心底希望有一个孩子能继承他的家业,为他继续坚守这打拼下来的天下。”
“所以在两人的希冀里,你选了父亲的希望?”
丁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姑娘,不要胡思乱想,给我又加什么委屈,我没有,一点都没有。”
“素素,这世上不是没有每一个人生来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要做什么,还有很多人,并不清楚自己能做什么,会做什么。我虽然没有经商过,但是我知道那是父亲对继承人一个希冀,所以我愿意试一试,之所以会做,不过是因为尝试之后,发现自己能做的好,从原本迷茫无措的状态中走了出来,第一次有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奔头,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