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怀疑宫宴上的种种布置,如此一来,她便是在怀疑有人刻意陷害阿凝。
可是这人对付阿凝有什么好处?
还是挑在这样受瞩目的宫宴上,难道就是为了将事情闹大?
疑惑的还是万氏的态度。
她既然有此怀疑,那就是她已经接受有人要陷害阿凝,单看她的神情,看不出对这件事情有任何的惊讶和诧异,那他是不是可以怀疑,这种“陷害”对万氏来说,是早就埋在心里的一个准备?
她知道有什么人会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出手。
叫来的人都退了,万氏坐在那里,抬头看容烁:“你以为如何?”
容烁一愣。
这是让他来决断?
万氏没给他过多的时间:“阿凝虽然身体抱恙,可是她何时会发病,病前有何征兆,天下间没有人比我这个做母亲的更清楚!她此次发病太过蹊跷,你是她的夫君,应当为她讨回这个公道。”
万氏的眼神太过沉静,语气也冷的叫人寒颤,一旁的胡安文眉头紧锁,终究什么都没说。
容烁半晌才点头:“岳母大人放心,小婿定会将所有的事情查清楚。只是如今最重要的还是阿凝的身子,她……”
“她是我的女儿,我自会照看。”
万氏缓缓垂眼:“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护着她。”
……
嘉荫郡主提审宫宴负责各项事宜管事的事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了出去,一时之间皇城内外流言四起,关于有人要暗中杀害县主图谋不轨的消息便传开了。
齐北斋大怒,当即将容烁召进宫中询问因由。
“皇上,病发只是果,造成果之因,却难以定论。此举不过是求一个周全,求一个真相。”
齐北斋沉下脸来:“那你可知道,将这怀疑朝向当日的宫宴,要引起多少的猜忌多少的乱子?”
容烁默了一瞬,对着齐北斋一拜:“皇上明坚,为求真相,往往总是诸多坎坷,乱象频出。”
齐北斋:“那你觉得如今是这真相更重要,还是你夫人的命更重要!?”
容烁又默了默,然后勾勾唇角,漾出一个无力的苦笑来。
“皇上,阿凝的康健的确重要,但若让她知道好不容易熬回来一条命,见到的是真相又被不明不白的遮掩过去了,恐怕她也心中难平。”
齐北斋大怒:“放肆!听你这话,哪里是要查什么真相,分明是已经将矛头指向了这宫宴,在心里定下了凶手!你这是嫌事不够大!”
容烁淡定自若,丝毫不受这怒气的影响,这样子无疑更加触怒齐北斋,他抓起茶杯就往容烁脚边砸去。
一声脆响,宫人受惊低头不敢看,容烁眉头都没动一下。
等到齐北斋的怒气过去一阵子,容烁这才重新开口。
“皇上,阿凝是臣的妻子,更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是太后放在心口疼爱的后生晚辈,有些事情,她自己挣不到公证清白,微臣身为她的丈夫,迎娶之时曾向岳母立下毒誓,臣不敢违背,只能一往直前的为她闯下去。”
“你……”齐北斋指着他半晌,最终一个字都没能说得出来。
容烁又是一拜:“若皇上没有什么要再问,臣告退。”
齐北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容烁大步离开,竟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
这几日,姚妃在宫中有些神不守舍,好不容易跟家里通了消息,让妹妹曼兰近几日不要随意乱走动,立马就收到了俞王那边传来的消息。
“娘娘,俞王的人来传话了,他说……”
姚妃急的火烧眉毛,“说什么?”
“俞王说,此事辛苦娘娘筹谋,待风平浪静,定少不得娘娘的……好。”
姚妃如遭雷击。
什么意思?
她……她做什么了?
她还什么都没做啊!
第243章
姚妃觉得,事情在她未知的地方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意外。
细细回想宫宴上的意外,她开始怀疑这说不定是俞王的什么阴谋。
她身在宫中,要在宫宴上安排人手做手脚的确比宫外的人来的更容易,可是这一次并非是她动的手。
姚妃在宫中不断踱步,心绪渐渐焦虑,忽然,她心头一惊,生出一个恐惧的想法来。
这……会不会是俞王嫁祸的计谋?
当日俞王主动找上门来的时候,她已经十分怀疑,可是情势所逼,不得不合作谋事。可现在事情在她的安排之外如愿发生,俞王竟还派人来支会她,说她做的好,这摆明了是要将她当做那个下手的人。
难道是俞王还有别的安排,将她放在一旦暴露便用以替罪的位置上?
姚妃越想越不安,越不安越是忍不住打听嘉荫郡主那边的消息。她甚至觉得,丁凝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这些年来,她与皇后少不得明争暗斗,虽然太后因着誉王的那些事情,始终对皇帝和皇后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这终究只是旧怨,皇后始终是皇后,也是太后承认的一国之母,直到丁凝和万氏的回朝,丁家的几个女婿渐渐开始展露锋芒,她终于窥伺到一些机会。
一些可以挑拨的机会。
丁家几个姑娘里,丁凝的身份最特殊,而丁家的几个女婿里,容烁的身份最为尊贵。饶是秦泽干练,周世昭英武,一个个都在朝中崭露头角,容烁依旧是不可小觑的那一个。有信国公府做皇后的后盾,她就难有赢面。
可是谁都没想到,容烁娶了丁凝这个小丫头做妻子。一旦丁凝出事,信国公府在嘉荫郡主的追究之下必乱,与此同时,丁家其他几姐妹一定也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秦泽和周世昭的注意力也会被转移,这样也能避免她姚氏后辈被这几个人掩盖了全部的光辉。
这本是一个一石多鸟的计谋。
俞王找上门来的时候,她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合作动手。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俞王一副将两人筹谋这些的功劳都丢给她的样子,让她很是不安。
最重要的是,万氏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癫疯发狂的找信国公府的麻烦,放眼望去,好像都没有比丁家女儿分娩更乱的场面了。
原本以为能搅浑的一趟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平静下来,还有越发澄澈的趋势。
这不对,这与她设想的不一样。
所以姚妃觉得,丁凝此刻还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她心中拿不准,思来想去,还是找来人几番嘱咐,旨在将信国公府少夫人的情况打听清楚。
另一边,朝堂之上也不平静。丁素分娩,丁凝病发,丁荃吓得动了胎气,秦泽,周世昭连带着容烁在内,告假告的理直气壮,身上的公务一并甩开,每日只留在府中陪伴妻子,一时之间惹来不少笑话与轻视。
男人大丈夫,该以家国天下为重,现在不过是后院的女人哼哼几声,便轻而易举的放下手头事务,这分明是藐视天威,是辜负了皇上对他们的信任。
他们身在其位,手上的事情总要做,他们不做,就要找别人来做,齐北斋这几日被闹得头疼,一听到丁家的事情就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心一横,直接让太子齐佑宗接手了那几人手头的事物,熟悉朝中大小事务也好,堵住悠悠众口也好,总之,齐佑宗名正言顺的接过几个摊子,上手很快,也无人见太子殿下有何怨言。
一阵舆论风波后,一切好像又恢复平静,并没有因为朝中少了谁又或者多了谁而有什么不同。
丁素生产之后,丁婕几乎是每日都往敬武侯府跑,有时候留的晚了,敬武侯夫妇直接让人给她收拾一间房住下。
没法子,两人的母亲华氏如今根本不在身边,敬武侯府又是武将世家,无论老侯爷还是侯夫人都不是细致的人,周世昭这种从小被丢出家门历练的更是粗手粗脚,丁婕是丁素亲姐,由她陪着,丁素多少能宽心些。
小囡囡出生之后能吃能睡,全府上下喜欢的不得了,但周世昭却觉得心里很苦。
难为他为了守着媳妇,唯恐她又为妹妹病发亦或是思念母亲郁郁寡欢,整日守在身边。结果他被母亲和姐姐从头嫌弃到脚,又是不会照顾人又是粗心大意,想碰碰孩子,那就更别提了。侯夫人愣是觉得他的手碰到孩子都能磨掉孩子一层皮似的。
最终,形成了周世昭每日似一条忠犬般蹲在丁素的床头,看看媳妇,又扒拉着摇篮看看女儿,两个都碰不得的好笑场面。
丁素在府里养了几日之后,精神变好,思绪就转回来了,加上丁婕陪同在身边,她免不得要重新回想一下当日宫宴的情况。
“那药是经我的手,阿凝服下不可能会有问题的,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这也是周世昭最怕丁素想不通的地方,丁凝这么久都没发病,和从前相比,唯一的不同就是她现在开始用药了,药方都是新的,只有这个。
但是丁素是亲自过了手的,她可以保证这个没有问题,只是一些日常养护的药房。
但如果不是这药方,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周世昭挨着床头,小心翼翼的安慰:“素素,你想太多了。若真的是药方的问题,嘉荫郡主早就闹翻天了,而且当日药方也是给郡主看过的,这可是在小丁凝身上用药,她不点头,咱们也不敢啊!”
丁婕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不错。”
丁素并没能被安慰,但她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可以说,到最后只能沉默。周世昭安慰无果,又凑到小囡囡的摇篮边,盯着女儿的脸暗暗想,你若是能快些说话就好了,这样就能逗你母亲开心了。
丁婕看了一眼周世昭,轻轻去碰丁素的手,丁素顺着丁婕的指向望过去,就见周世昭一个大男人蹲在摇篮边,对着女儿一脸无奈的样子,她终是笑了出来。
周世昭发现丁素笑了,心情豁然开朗,又想,丫头你还是慢慢长吧,你娘这里爹爹能应付!
有丁婕和周世昭加上小囡囡的陪伴,丁素总算不再揪着药方想太多,但是丁凝那边的情况还是有必要知道,丁婕也是这么想的,“原本就是因为你刚刚生产,心里头身上头都要好好养着,眼下你也好了许多,我自该往国公府那边多走动了,你放心,有任何消息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只需要好好养着,什么心都不要操,这么多事情都过来了,没道理在这件事情上跨不过去。”
丁素知道丁婕的意思。
回望过去,她们还真是经历了不少。当日阿凝和三娘被关在寺庙里自生自灭时,也是九死一生,可是走出寺庙,迎接她们的就是焕然新生。
这一次,一定也能挺过去的。
一定能挺过去。
秦泽也是这样安慰丁荃的。
比起丁素,丁荃这头明显让秦泽更胆战心惊。丁素再折腾,也是卸了货之后折腾,可他府上这位身上还带着一颗大球,好动不安分也就罢了,操心起来没完没了,按都按不住。
“我每日都去走动,每日都打听,回来就告诉你!”秦泽第一百遍承诺。
丁荃忧虑的吃着补汤,再三确认:“你说的是真的?可是你之前那么忙,眼下会不会抽不开身?其实我没有那么娇弱的,其实我自己也想过去瞧瞧的。”
秦泽看着她,忽然就不说话了。
放在往常,他这是要不高兴了,他不高兴不说话,周遭的气泽就会刷的一下冷下去,可是如今,他不说话,丁荃就傻盯着他,满脸无辜和忧虑,他冷着冷着,只能自己回温。
“你不信我是不是?”秦泽以退为进。不等丁荃回答,秦泽直接道:“既然你不放心,那我们不妨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丁凝的病不可能是容烁或者你姐姐们害的,更不可能是嘉荫郡主害的。那她忽然发病,就是阴谋,就是有人存心针对。现在国公府都知道要里里外外的严防死守,你还挺着大肚子去蹦跶,若是暗中之人盯上你呢?”
丁荃:“我不怕!真有这人,我定不放过他!”
秦泽叹气:“是,你不怕,但他怕……”他轻轻抚上她的肚子。
丁荃愣住。
秦泽好声好气:“我的夫人是个巾帼女英雄,身手了得,姊妹情深,若真有这个人,你定不会放过他,可是你想过没有,若你一个不慎,伤到肚子里的,那该怎么办?别家的夫人有了身孕,都是金疙瘩一样养起来,也就只有你,跳蚤似的整日想往外蹦。”
丁荃被说得一阵阵脸热,又有些羞愧。
说的也是,她时常会失去一些做母亲的自觉。
但脑中将秦泽的话过一遍,心头又一凛:“阿泽,如果真的有那个蓄意谋害的人,那该怎么办啊……”
秦泽知道她这么问,就是把话听进去了,他握住她的手,起誓般郑重:“那就将他揪出来,乱棍打死。”
丁荃被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态度逗笑了,旋即又狠狠点头。
对,乱棍打死!
第244章
丁荃一直觉得,阿凝这次虽然严重,但只要像往常一样细心照看着,按时用药,老天爷看在这么多人关心她的份上,会不忍心收了她。
直到丁永隽抵达皇城,前往信国公府的消息传到秦府时,丁荃便坐不住了,慌里慌张的握着秦泽的手:“父亲为什么会来?”
丁荃知道三娘万氏一直在信国公府守着阿凝,她没有责备任何人,并非是因为不怨不怒,是因为她全部的心思都落在阿凝身上,根本无暇分半点精力给旁人。这样的异常,已经是阿荃心中的一根刺,现在父亲都来了,她便再也坐不住了。
三娘成亲时,她们都知道父亲这一生都不会再与三娘在一起,如无必要,便是面都不会见。
可现在为什么……为什么都出现在信国公府?
丁荃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下来,推着药碗不肯喝,“你在骗我是不是!你一直在骗我!阿凝这一次肯定非常非常严重,可能都……都救不回来了!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她委屈又伤心的样子,让秦泽心力交瘁。
有孕在身的妇人本就细腻又敏感,现在好了,饶是他使劲浑身解数,也对妻子的眼泪无可奈何,举旗投降,近乎狼狈的捎信给了姐姐丁婕,隐晦的表达了求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