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看准了她会看不上眼。
华氏越想越气,这才郁结成心病,脾气也变得越来越不好了。
脾气越不好,就越是敏感,深怕下人们知道事情的原委,知道是她这个正房夫人做事有了疏漏。
今早,一个丫头因为不小心碰乱了留在华氏房间中的账本子,就被华氏给骂哭了。
丁婕过来请安的时候,华氏脸色泛红,看得出来是很生气了,且让那个丫头再也不许踏入她的房间半步。看到丁婕来了,华氏才消了消气转移注意力,让苏嬷嬷拿来好几块料子。
距离宴席还有几日,她想给丁婕再做几件新衣裳。
丁婕有些无奈:“过冬至前,府中已经做过一次衣裳了,女儿今年的衣裳够穿。”
华氏的脸色一沉:“究竟是谁教你说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话的!”她指着大段大段的锦缎布料:“娘教过你多少次了!真正有教养的贵族姑娘从不会看自己的衣裳够不够穿,她们只需要想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家子气!?我教过你这些吗!”
华氏已经有些心浮气躁了。
这是丁婕最直观的感受。
苏嬷嬷看出来丁婕有些不悦,赶紧笑道:“姑娘,您别担心,这是大夫人从自己私库里面拿的,就算大姑娘又做了新的衣裳,府里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华氏一愣,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
不错,华氏一向都是公平的,府中要做什么都是一起做,账上面明明白白,一分都不差。丁婕也很少会被开小灶。
忽的,华氏将手中的布匹往一旁狠狠一砸,高声道:“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不错,母亲曾教过你,打理后宅一定要懂得一碗水端平,可是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明媒正娶,谁才是长女嫡孙,谁才是真正做主的人!别说我用的是自己的私库,即便我今日真的用了府里的钱多给你一个嫡出的姑娘置办什么,也没人能多说一句!这就是道理!”
说完这番话,华氏转过身去:“我累了,让苏嬷嬷去帮你重新量量身子,大户人家的姑娘,衣裳都是穿当下最合适的尺码,不合适了就继续做新的,往后不要让我再瞧见你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苏嬷嬷赶紧把丁婕带到自己的房间,怕丁婕觉得委屈,好言相劝:“姑娘,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老奴知道,夫人最近脾气不好,可她都是为了你啊!你别觉得夫人的话占强,她是过来人,那些过来人受过的辛酸苦楚,她是不忍心你再经历。你相信夫人,也相信老奴,为自己寻一个高门大户的婚事,即便如今高攀了,只要您进去了,那身份就完全不同了。到时候您就知道这都是为您好了!”
丁婕扯扯嘴角,好像没什么大的反应:“嬷嬷快些量,我想去练练琴。”
苏嬷嬷应了一声,将叹息都咽在了肚子里,大姑娘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明白夫人的苦心呢。
……
比起大姐为婚事的烦恼与四妹妹为新房子的操心,丁荃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将自己的东西拿回来。可是她分明让林竹修书去县衙那头,不知道为什么,秦泽总是不给她回信。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第三次去送信之后依然还没回信,丁荃坐不住了。
“林竹,你说他会不会想私吞我的宝贝!?”
林竹汗颜。
姑娘您是不是想多了,人家秦大人好歹是堂堂县令,怎么会贪图您那些东西呢。可她知道丁荃宝贝那些东西,不许旁人亵渎,也就忍着没说。
“啊啊啊啊——”丁荃抱着脑袋:“他一定是想独吞了!我攒了好久的!”
万幸的是,秦泽终于在这个时候传话过来了。
来的人是四平,容烁给他找的一个暗卫。
“丁姑娘。”四平出现的时候,丁荃听见动静还以为有刺客,直到看到打扮低调的四平从天而降,赶在林竹尖叫之前,她一把捂住林竹的嘴巴,兴喜的对他说道:“是不是你们大人准备将东西还给我了!”
转眼一看,四平手里空空的,根本什么都没有,她又板起脸来:“他是不是想独吞我的宝贝!”
四平的表情有一丝裂缝,旋即清清嗓子,淡淡道:“姑娘,大人令属下将这封书信交给姑娘,姑娘看完自然就懂了。”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丁荃拿过信笺一看,疑惑更重:“亥时初在庄子附近的林子里见!?”
四平没有过多的解释,他这会儿来就是为了送这个信笺,送到了他也离开了。
林竹心中的警钟一下子响了起来:“姑娘,您一个黄花大闺女的,亥时那么晚了,跟一个男子在林子里见面,怕是不太妥当啊。”
丁荃一抬手,示意他不用说了:“我本是相信他才将东西交给他,如今他怕不是以为将我拿捏住了耍弄我!?不过他想错了!我可不是那样容易被人耍弄的!亥时就亥时,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个县令,若是真敢对我用什么卑鄙的手段,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丁荃气势汹汹,林竹深谙她的脾性,也就不求了。
只是……让姑娘一个人去,实在是不太好。
丁家现在住在庄子上,而且华氏又不像从前那样兢兢业业的当主母,所以对庄子上的管理反而松懈了很多,丁荃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溜出去的。
庄子附近的确有个竹林,在从城中到庄子的那条路的边上。
丁荃悄咪咪的从庄子上溜出来,一路奔向林子,连大气儿都不喘,这一路上她还在心里窜词儿,想着若是秦泽真的食言,该怎么斥责的让他无言以对!
隔着远远一段距离,丁荃瞧见了林子里隐隐约约的火光。
好家伙,算你准时!
“秦泽!”她为了吓唬他,专程爬上竹子,等跑到他的位置边上,忽然从天而降,准备以一个饿虎扑食的姿势把他扑到,按趴在地上一番质问,没想到她这身裙子实在是不适合当江湖儿女,正在俯冲之时,一根调皮的竹枝戳了进去,刺破了裙子,竟直接将丁荃挂在半道路上了。
“啊啊啊啊啊啊——”
林子里响起了丁荃杀猪般的尖叫声。
秦泽自然是看到她了,只是刚一抬头,丁荃就大吼:“不许看!”
丁荃的裙子被穿破,因为她被吊着,等同于裙子被撩了起来,藏在长裙下的两条纤细长腿尴尬的合在一起。如今是寒冬腊月,裙下也穿了裤子。只是这种里裤怎么说都是私物,不是男子能看的。
丁荃想死的心都有了。
秦泽还是第一次见到姑娘赴约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场,很好,很特别。
他站在下头,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阿荃,这是你练得什么新功法么。”
丁荃欲哭无泪:“你……你不要看!”
说来也是奇妙,丁荃越是不让他看,他越是忍不住瞄一眼那双腿。
里裤不同于外群,料子选用的都是最轻柔的,因为这是女儿家贴身的裤子。丁荃因为尴尬,好死不死的紧闭着双腿,还不断地扭动,看起来……更像是欲拒还迎的勾引姿势……
秦泽的脸有些发热,终于不看了,清清嗓子,强行淡定道:“若是你想整晚挂在这里吹凉风,我是可以当你不存在。”
开什么玩笑!
丁荃左右看看,只能把委屈藏在兜兜里:“你、你快把我弄下去啊!”
丁荃被挂着的位置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大抵就是摔下来不会死但是也可能半身不遂。
秦泽看了看周围,忽然开始宽衣解带。
丁荃飞快的捂住眼睛:“你你你——你脱衣裳干什么!你……你就算是强行逼迫我我也不会看你的!你赶紧把衣服穿好!”
她唧唧喳喳的控诉着秦泽,没多久,她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睁眼,抓好了!”
丁荃犹豫了一下,没有听到什么多余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将手移开。
刚睁眼,又立刻闭上了。
秦泽真的脱衣服了!
“把眼睛给我睁开!”这次就有点恼火了。
丁荃:“你、你脱衣服干什么!”
“救你下来!”
“胡说!若衣服怎么救人!”
秦泽的青筋都要暴起了:“笨死了,所以让你睁眼!”
丁荃咽咽口水,睁开眼睛。
秦泽的确衣衫不整,不过不是为了脱衣服,而是为了取腰带。男子的腰带一般都很宽厚,也长得很。秦泽脱了两条腰带系在一起,其中一条的最前头包裹着小石块。
“我将腰带抛给你,你尽量抓住。竹子很韧。我将你拉下来一些固定住位置,再将裙子上的竹枝给扯开!”
丁荃愣愣的:“好、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秦泽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沉着脸,看起来……像是生气了。
因为绑了石头,所以不是那么容易抛掷,秦泽试了两次之后,终于在第三次成功了,丁荃精准的接住了他的腰带,秦泽连开始用力将她往下拉,坚韧的竹子就这么一点点的被扯弯下来。
丁荃觉得,她对秦泽有一个很大的误会,她一直以为秦泽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可是现在他的力气……真的好大啊!
秦泽把丁荃拉倒不是很高的位置,然后将腰带绑在另一根竹子上,飞快的走到丁荃身边。
丁荃一边双手死死抓着腰带,一边耐心的指导:“不要撕扯绣花的补分,有绣花的部分韧得很,你……”
秦泽直接抬手解开了她的裙子。
滋溜——
没了腰带束缚的裙子像风筝一样随着竹子的回位嗖的一下飞上天了……
秦泽眼疾手快,揭开裙子的那一刻已经飞快的转身接住丁荃。
只不过,到手的人好像有点呆滞。
丁荃的确呆呆的。
如果她刚才没有理解错的话,面前的男人,似乎脱了她的裙子。
场面因为死一般的寂静,变得有些尴尬。
秦泽试图缓解这种尴尬,轻咳一声,下意识的低头。
“不要低头!!!”丁荃慢慢转过脸来,一脸的郑重:“乌纱帽会掉。”
秦泽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一下,试图解释:“方才……”
“不要解释!!”丁荃努力的心平气和:“情急之下,你是为了救我,我明白的。”
她深呼吸了一下,自己都不去看自己孤零零在寒风中打摆子的双腿:“你……能不能扶我一下,当然,还是不能往下看。”
秦泽认真的搀扶着她,想了一下,说:“今日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丁荃心如死灰……
若是换在平常,秦泽乐的逗逗她。只是……她到底是个女子,即便身怀武功,也有女儿家的矜持。秦泽在心中叹息一声,弯腰捡起自己刚才丢在地上的外套,打横折过来,将袖子当做系带,就这么系在她的腰间,勉强造了一条裙子给她穿上。
“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丁荃终于有勇气低头了。
秦泽很会抓重点:“所以,为何有大路不走,你要走这样的……”他看了一下林中茂密的竹子:“路!?”
丁荃不会傻到告诉他自己是为了吓唬他涨自己威风的。
她憋了半天,只憋了一句:“这是我们江湖人的做派,你不懂,不要乱说!”然后飞快转移话题:“所以,你为何大晚上的约我在这样的地方见面!”
秦泽盯着她略显愤怒的双眸,终于忍不住笑了:“不是你想要回自己的宝贝么,我给你送宝贝来了。还是你想让我锣鼓喧天用马车给你送到庄子上!?”
丁荃一愣:“你……你是来还东西的!?”
第42章 横生意外
微弱的火光炸开一声响,伴随着丁荃的控诉:“为什么我要教你蹴鞠!”
秦泽老神在在的握着一根木棍子戳着面前的火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身为县令,既然要住持蹴鞠大赛的事项,若是有人趁机让我露两手,可是我并不会,岂不是很丢脸。”
丁荃还以为秦泽真的那么好给她送东西来了,没想到他是来谈交易了!
按照他的说法,他帮她照看着宝贝,守着秘密,作为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心中藏事情是一个很憋屈很难受的事情,所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丁荃这种连客栈房钱都付不起的姑娘,他也不指望她付钱了,作为交换,她要教会他蹴鞠,以便在之后的蹴鞠大赛中给众人露两手,涨涨威风,教学课程按照阶段性付报酬,而报酬就是他帮她看的那些宝贝。
能把这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大概也只有秦泽一个人了。
丁荃觉得脑袋大:“可是我……我不会踢蹴鞠啊!”这是个谎话。
秦泽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这样,就劳烦你先去学一学,等你学有所成再教我,自己也颇有收获,兴许到时候你还要谢谢我呢。”
丁荃快哭了:“你……你这人分明是刁难我!一个县令,找个人教你蹴鞠还不简单么!为何要为难我!”
秦泽看了她一眼,用一种“明知故问”的语气回答她:“若是让旁人知道我不会踢蹴鞠,会很丢脸的。原本是可以请一位师傅来教我,只是那些人嘴巴都不太严,不像你,你就很好,你想想,我知道你的一个秘密,你偷偷教我蹴鞠,也就等于知道我的一个秘密,你我二人势均力敌,手中筹码持平,岂不是十分调和。”
调和个板板!
秦泽看着她气的像小包子一样的脸蛋,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阿荃,我平日里会比较忙,时间方面全凭你来安排,不过要记得,最好是在蹴鞠大赛之前,等你想好了,告诉四平,他自会告诉我。”
说完,他将火堆戳散,又将火焰踩熄,对她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先回。”顿了顿,他好心道:“不要再走上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