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婕无奈一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好。可是瞧着她现在的样子,似乎更加豁达了,至少那眸子里清澈明亮,没有一丝丝的忧愁和悲伤,这就足够了。
“还没死呢。”白氏端着一碗药走进来,随手将药碗放在一边,丁荃看到师父,心里有些百感交集,丁婕对着白氏一福身,拉着傻乎乎站在那的丁凝出去了。
白氏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态度,但是丁荃再看着她的时候,总是有不一样的感觉。
因为她总有一种感觉,感觉到师父之前表现出来的无情和势力,更像是一种考验和磨练。
丁荃笨拙的下床,对着白氏跪下来:“弟子有负师父所望,还请师父责罚。”
白氏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拎起来丢回到床上:“还想再死一次吗!?”
丁荃不敢说话了。
白氏把药端给她,丁荃眉毛都不皱,乖巧的一口喝下去,恭敬地把碗递回去。
白氏在床边坐下来,淡淡道:“我是什么人,你早就知道了。”
丁荃心里一咯噔,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是秦泽告诉你的?”白氏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
“师父……我……”
“秦泽还说我什么了!?说我不择手段还是利欲熏心!?”
“没有!秦大人没有说这些!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还重要吗!?他不是你最信任的人吗!?他说什么你都会信的。”
“我……”丁荃一愣,忽然很心虚:“没、没有啊……”
白氏哼笑一声,端着药碗就走。
“师父。”
白氏步子一顿,并没有回过身。
“谢谢师父……”
白氏微微回眸,轻笑一声,离开了房间。
她并非旁人所说的那样,是为了得到什么而不择手段。丁荃甚至有些惭愧,那是她的师父啊!多年来细心教养她,她怎么可以轻易的怀疑!?
若她真的要靠贺景源来搭桥,又何必帮她将贺景源制服,令这场婚事就此罢休!?
想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师父也在考验她。
师父也希望她能有所改变。
丁荃知道就这样询问师父,师父一定不屑于承认什么,所以她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了。
丁荃其实没有受什么特别严重的伤,这几日好好养着,这段日子不要动筋骨,很快就能痊愈。她反倒更希望自己好的慢一点,因为……她还是挺害怕母亲接下来的反应的。所以接下来的几日,她都恳求师兄卫旋带话回府,说她伤势未愈,躲在医馆里不回家。
白氏的身份在泗陵城中的曝光犹如丢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
当年叱咤沙场,以一人之力取百人首级示众与边关城门外恫吓敌人,人送绰号“白无常”的大靖第一女将军,竟然不要功勋贵赏,一个人躲到了山高皇帝远的泗陵城当了个大夫。
说书人抓住热点,结合已知的事实和自己的想象力,编纂了一个个关于女将军的传说,再加上医馆向来都是赠医师药,又是丁家三房的产业,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盛京之中的朝堂之上。
龙座之上的齐北斋豁然起身,面前垂下的珠帘惊慌跳摇:“爱卿所言当真!?白将军真的还活着!?”齐北斋的激动,令重臣都紧绷起来。
妈呀,那个女无常竟然还活着!愁人哟!
谁都知道,白将军当年是誉王殿下的得力干将,然誉王叛乱之后,也是白将军辅佐朝中军马浇灭乱党的。
就在皇帝准备赏赐的时候,白将军一封书信递交上来,人已经没了影子。
有人说她是愧对誉王殿下,也有人说她是厌倦了沙场与朝堂,更有人说白将军其实是在战场上捡了个美男子,归隐过神仙眷侣的生活了!
这些说法或多多少少引人怀疑,但唯一一个不需要怀疑的,就是白将军对大靖的衷心!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再也没有那个可怕女人的身影啦!重臣内心忍不住小雀跃!
但此刻,他们觉得心情很沉重。
近几年,大靖打仗打得好的只有一个老俞王齐统,齐北斋当年登基不易,对这个叔叔更是忌惮三分,奈何俞王之子齐恒承袭其父之风,也是一个骁勇善战的猛将,若是大靖的军队再次被俞王一脉掌控,对正统的威胁只会扩大。
但若是能借白氏之名来开辟新的战场,或许就能将俞王的权利冲散。谁能比白无常更狠,听说当年的俞王在白无常面前都讨不到好,吃瘪好几回!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了白将军!
下了朝,齐北斋思来想去,还是召见了容烁。
容烁进宫的时候,被皇后拦了一下,不为别的,只因为容烁自从从蜀州回来之后,就有点神不守舍的,原本安排他回来之后任职的职位也是三推四拒。信国公与夫人自来就很尊重他,并不勉强他,可是容皇后这个姑姑可不惯他。
“此次皇上亲自召见你,赶紧将你这个死样子给我收一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魂都被摄走了!”
容烁勉强精神了一番,对着容皇后一拜:“圣上召见,侄儿不敢耽误。”
最终,容皇后也没能将他怎么样。容烁去了御书房,齐北斋正在批阅奏章,见到他来了,笑着放下手里的事情,将他叫到面前,竟抛开了君臣之礼,像一个普通的长辈一样与他说话。
“你姑姑说你自小性子难以捉摸,朕还不信,如今是不得不信了。”
容烁一拜:“微臣不敢。”
“微臣……呵。”齐北斋若有深意的一笑:“容烁,朕知道你在想什么。”
容烁一愣:“皇上说什么!?”
齐北斋道:“朕知道你文武双全博学多才,又是难得的有勇有谋之人,心中自然有大抱负,现在将你调去光禄寺做事,的确是难以一展所长,可是你不要急,你姑姑只是希望你能有更多的磨炼而已。朕也对你有信心,毕竟朕也算是你的姑父。”
容烁失笑,原来他们竟是这么想的么。
“不过,朕也看不过你姑姑事事小心翼翼累人的模样,朕知道她是为了容家好,为了你好。但朕实在是不忍心放着你这样好的人才不用,不如这样,朕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容烁更不懂了。
“白将军乃是朝中重臣,是朕也要敬畏几分的将军,可是白将军性子寡淡,难以接近,如今又住在泗陵城那样的地方。你刚刚从蜀州泗陵城回来,对那里一定更熟悉,恰好秦泽也在那一处做知县,等到年后开春,你带着朕的圣旨再去一次泗陵城,不管你和秦泽用什么方法,务必将白将军请回来,只要你们做到了,朕必定重重有赏!”
容烁藏在广袖中的手不自觉地僵了一下,鼻尖仿佛又萦绕起一股挥之不去的香味。
“再、再去一次泗陵城!?”
……
“你说你要去哪!?”丁凝端着汤药进来,就看到整装待发要开溜的丁荃,拦下她之后才知道,她竟然要出去走走。
“家中人全都以为你伤的不能动了!你现在居然要出去!?不行!”丁凝脖子一梗,就是不许。
丁荃笑嘻嘻的把她往床上推:“你乖嘛,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我快闷死了!呐,药呢我照样喝,这里呢……嘿嘿,就麻烦你帮我守着!我发誓我很快就回来!”
不等丁凝说话,丁荃已经飞奔离去了。
出了医馆,丁凝最先奔赴县衙。
她现在比较想知道秦泽的伤好一点没有,顺带打听一下贺景源和连珠这边的事情要怎么处理。如果家中人坚持要办连珠,她怕是也没有办法了。
谁知道人到了县衙,却得到一个大人不在的结果,因为秦泽不在,没人允许开不了大牢的门,所以丁荃也见不到连珠。
出门的是时候还以为自己计划的很好,谁知道一样都做不了,丁荃丧气的往城外走,想着去散散心也好。
走着走着,她竟然走到了和贺景源相遇的那条小河边,鹅卵石铺就的地面还是那么的凹凸不平,丁荃百无聊赖的捡起一颗小石头,嗖的一下打了出去,小石头蹦蹦蹦,一连水漂好几轮。
又丢了几次,她终于玩腻了。
说起来,这个小河边对她来说实在是意义非常。
不仅来过这里,做梦都梦到这里。遇见了贺景源,也……梦见了秦泽。
只是梦里的场景……
丁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梦是假的!假的!
忽的,一阵烤鱼味飘了过来,丁荃一愣,惊慌的四处慌乱——
不会吧,她不是出来散心的吗!?难道又开始做梦了!?她是什么时候睡过去了!?为什么做梦还要做同样的梦!?
等等!
丁荃捏了自己一把,实实在在的疼,她闷哼一声,捂着被捏的地方四处溜达,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块巨石,巨石边上,已经升起一个火堆,树枝支起来的架子上,搁着几条鲜嫩肥美的河鱼。
火堆边上,一身竹青色常服的男人披风下摆垫在石面上盘膝而坐,受伤的双手拢在护手之中,因为听到了响声,沉黑深邃的眸子微微一偏,望了过来,然后慢慢的被温柔的笑意填满。
这一眼,让丁荃的心跳漏了一拍似的,让她清楚明白的知道了两件事——
原来真的有人烤鱼都烤的那么有姿态。
以及,这可能不是个梦。
不是梦的秦泽说:“站在那干嘛,过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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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下一章开始谈恋爱。真?谈恋爱!!!!!
似的,少国公上线。
二姐二姐夫准备出场。
第82章 好逑
火烧的烟载着咸香袅袅攀升,丁荃背脊挺直双腿并拢,双手抱着腿坐在一颗圆润光滑的石头上,一动不动。
只是一双眼珠子时不时地就想要倾斜一下,看看身边的人。
“你即便一直盯着我,这鱼也还不能吃。”秦泽目不斜视的盯着树杈上翻着白眼的死鱼,认真的说道。
丁荃脸一红,借口找的很溜:“我才没有要急着吃鱼!”
秦泽的眼里带上似笑非笑的挑衅,转眼望向她:“那你想吃什么!?”
丁荃觉得自己好像不太能直视秦泽的目光了。
明明从前没有这样的感觉得,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忽然觉得他的每一个眼神都有深意,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呢!?
“我、我什么都不想吃。”
秦泽收回目光,继续盯着自己的烤鱼,喃喃道:“这样啊……”
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
为什么会和她梦到的一样!?
梦里的自己,竟然对他说喜欢。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烤鱼!?”丁荃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因为有人想吃。”
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带来的紧张和激动几乎瞬间就席卷了浑身的血脉,丁荃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紧张过,她的一张小脸就这样憋红了,到了嘴边的话怎么都问不出来。
“原来你在这里。”就在这时候,一个柔柔的女声打断了这场静谧的暧昧,更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泼在了丁荃的头上。
姚曼兰大概也没想到,秦泽竟然佳人有约,撞见这个场景,她狠狠地楞了一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丁荃从石头上弹起来,尴尬的对着秦泽笑了笑:“原来、原来你和姚姑娘有约……我、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秦泽的目光一直随着丁荃离开,原本存着的一丝光芒也彻底的泯灭,变成了失望。
姚曼兰见丁荃走远了,这才轻咳一声:“我并非是有意打扰你。只是……我也出来有些时日,剩下的日子不多,我想尽早见到他。”
秦泽沉着脸站起来,没给姚曼兰好脸色,“吓走我的人,你还想见你的人!?”
……
丁荃一路回到医馆,只觉得心里憋闷的难受。
明明被贺景源那样欺骗利用都没有过的心伤,竟然在这一刻发作了。
瞧见秦泽那副公子世无双的模样,与姚曼兰简直般配极了。
再看看她自己……
丁荃有点自卑。
就在她刚刚回到医馆的这一刻,丁凝和丁婕又来看她了,丁荃不想让她们瞧见自己失态的样子,赶紧回房躺在床上装睡,听着那由远及近的交谈声。
丁婕叹息一声:“家中尚且没有交代,竟然又自己跑掉,简直是不像话。”
丁凝背着手一蹦一跳的跟着丁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丁婕看了她一眼,有点无奈:“她好歹也是你的姐姐,你的主意一向比较多,阿凝,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丁凝眸子一瞪:“还要我出主意!这次出主意帮二姐认清那对狗男女,我差点没被我娘关起来!如今这位姐姐我可惹不起!不要指望我!”
丁婕眼中的忧愁更重了:“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动心了。”
两人已经走到门口,丁婕收了声进来,发现丁荃在睡觉,索性没让丁凝进来,拉着她去外面继续说话。
丁荃在听到“动心”二字的时候,早已经心中一动,此刻姐妹没进来,她干脆下床跑到门边贴面偷听。
丁凝的语气满不在乎:“大姐,你会不会有些多管闲事,一个女子要对谁动心哪里是谁管得住的。”
“可问题是她不该动心。”
“但凡事情没有结果,就不该是你来断定这心动的应不应该!”
“他们并非一路人,她这样只会自食恶果。这男子做的事情,面对的人,甚至往后要走的路都不是她能左右控制。”
“真是奇怪了,为何谁走什么路面对什么人,一定要你能控制!?”丁凝不遑多让,差点和丁婕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