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辉——八月薇妮
时间:2020-02-15 10:03:32

  阑珊走到他跟前,举手还礼:“杨大人。”
  杨时毅微微一笑:“恭喜平安归来。”
  阑珊对上他略带笑意的双眼,也才笑道:“多谢大人。让大人……还有义父惦记了。”
  李尚书笑说:“我才跟杨大人说起不知你到了哪里,怎么转眼间就回来了?简直像是神兵天降一般。”
  原来阑珊从苏县启程当日,便知道了杨时毅府中出事的消息。
  她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当即也不顾疲累,日夜催着赶路,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京。
  才进城的时候本是要回宫的,谁知正看到锦衣卫匆忙转道,叫人打听后才知道是往杨府而来。
  阑珊不放心,便也随着过来杨府,谁知正遇到这一幕。
  同杨时毅跟李尚书寒暄过后,阑珊转身看向地上那锦衣卫统领,方淡声道:“杨大人是本朝首辅,一品的朝臣,没有皇命,谁许你们就这样随意闯入搜查?”
  本来北镇抚司的职权就极大,加上又是太子坐镇,事情紧急的话锦衣卫们当然也可以权益行事,但既然是阑珊发话,北镇抚司的人自然不敢还嘴。
  那统领说道:“回娘娘的话,原先杨盤被劫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许多言官弹劾是杨大人徇私枉法,坊间也有许多传言,弄得百姓们对于朝廷百官也是议论纷纷,甚至传出官官相护等不堪言语,还说之前镇抚司拿下杨公子也不过是表面功夫等话,因为这个,太子殿下才命我们严加追查,一有线索便不能放过,所以才……”
  统领故意把赵世禛抬出来,自然是想让阑珊清楚,他们不是肆意妄为的,种种行事,也是经过赵世禛允许的。
  阑珊当然明白,便道:“太子殿下这般命令,当然是好意,他不过是督促你们早日破案,以还杨大人的清白的!却不是让你们趁机更来为难杨大人的,你们这么兴师动众而来,大闹一场,给人瞧见了岂不是越发的雪上加霜?谣言四起?”
  “娘娘明鉴,实在是有人检举,卑职等才不得不来。”
  “检举的是何人?”
  “这……检举的自有其人,只是请娘娘恕罪,卑职不敢透露,请娘娘恕罪,”那统领鼓足勇气:“另外,卑职大胆……假如杨大人是清白的,让卑职等查过一遍,也可以止住外头那些谣言了。”
  阑珊并不容情,反冷笑道:“胡说,杨大人是何许人也,皇上曾亲口称赞过他是百官典范,就算有人攀咬,你也不该轻信,也不必你们来聒噪,他自然是清者自清!”
  统领很为难:“娘娘……卑职等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您这样,让卑职们……无法交代。”
  “你要向谁交代?”
  统领倒是机灵,便没有直接说出赵世禛来,只道:“这……自然是朝廷。”
  阑珊道:“不必多言,我知道你的难处,你回去只管说是我拦着了,就算皇上降罪的话,也落在我身上!这样总成了吧?”
  统领见阑珊意态坚决,知道是无法行事了,当下只得说道:“娘娘有命,卑职等自然不敢不从。”
  说着便起身,示意手下众人退出。
  阑珊吩咐的时候,李尚书跟杨时毅在旁边瞧着,李尚书的眼中透出了真心的笑意。
  杨时毅几度试图出声,却又停了下来,直到见那统领出了院子,才说道:“阑珊,你太冒失了。”
  阑珊回头道:“我相信杨大人的为人,也绝不会让人污蔑大人的清白。”
  李尚书拍手笑道:“说的好!我方才还跟老杨说,你若是在京内,一定会为他说话的,这不是吗?”
  杨时毅眉头微蹙,终于叹了口气:“你高兴什么?”
  “我当然高兴,”李尚书笑道:“有人为你撑腰了,你难道不高兴?”
  杨时毅一笑摇头:“他们敢来,当然是太子殿下授意了的,如今阑珊将人斥走,太子殿下面前该如何交代?”
  李尚书看向阑珊,阑珊正色道:“大人放心,回头我跟五哥……我跟太子殿下见了后,自会替你分说的。”
  杨时毅想到在宫内跟赵世禛狭路相逢,那人身上凛冽无法自控的杀气,不由道:“你最好不要替我多说话。”
  阑珊一怔。
  李尚书不解道:“这是从何说起?”
  杨时毅垂头不语,正在此刻又有小厮来报说:“大人,二门上有内宅的丫鬟来传老太太话,问是怎么了?”
  杨时毅才又抬头吩咐:“去告诉,没什么事,让众人不必慌张。”
  那小厮便领命去了。
  杨时毅转头看向阑珊,见她发髻微散,鬓发略乱,身后门口又有数道人影,依稀可见是鸣瑟飞雪等人。杨时毅便道:“你才回京,虽然有话想同你说,只是时机不便,我就不多留你了,你且先去吧……毕竟,宫内,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子跟前,都需要你去回禀。”
  阑珊愣怔,旋即道:“是。”
  杨时毅见她答应,本还想再叮嘱她两句,看看李尚书在侧,便说道:“李大人陪着她去吧。”
  李尚书见阑珊出现的时机正好,恰解决了杨时毅的燃眉之急,倒也罢了,便道:“那我先走了,等改天有空再来。”
  杨时毅笑道:“不用这般勤快,我正好可以练练字,看看花鸟鱼虫,何况你也自有事忙。”
  李尚书道:“忙什么?一年忙到头,年底了还不叫人喘口气?改天我还要好好地跟你坐坐,一块儿正经地喝场年酒呢。”
  杨时毅一笑。
  于是李尚书便同阑珊一起出了杨府,李大人很舍不得阑珊,却又知道不能耽误:“你先只管进宫,等你得闲了咱们再说话。”
  阑珊答应,便也跟李尚书分别,转道往宫内而去。
  之前阑珊进城的时候,姚升跟江为功当然是同行的,只是阑珊因要来杨府,就跟他们分开,那两人自先回工部覆命去了。
  这一行人来到宫门口,侍卫见是太子妃,急忙跪地行礼。
  阑珊下了马车,带了人往内走去。
  北风从午门底下吹了出来,几乎叫人睁不开眼,阑珊抬手在脸前挡了一挡,还未放下袖子,就听到耳畔是飞雪跟鸣瑟等,道:“主子!”
  阑珊缓缓地放下手臂,抬头看去,却见内侧宫门口,有一道身影站在那里,因为是背光而立,越发显得身姿挺拔,猿背蜂腰,北风掀起他的袍摆,烈烈地向侧展开,竟像是一道玄色的旗帜。
  还未看清他的脸,阑珊已经有心花怒放之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子:“五哥!”
  赵世禛听了这声,嘴角微挑,大步流星地迎着上前,在她跑过来的时候便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把人拥入怀中。
  而在将阑珊抱起的瞬间,赵世禛能感觉到她比先前更轻了好些,这自然是在外头奔波劳顿、经风冒险了这些日子的缘故,一时心也跟着疼了一下。
  把阑珊轻轻地放在地上,赵世禛低头细看她的脸,凤眼微红又语气严肃地说道:“以后再也不许你乱跑了,看你瘦了多少?!”
  阑珊先前虽不开心,但至少身子养的很好,出京之前,人比现在要丰腴几分,脸色也比现在润泽康健,哪里像是现在,脸颊微白的,头发散乱,看着像是个在外头奔波了不知多久的小流浪狗。
  赵世禛说着叹了口气,替她把两颊边上散乱的发丝轻轻地抿在耳后:“弄的这么狼狈。”
  阑珊笑道:“五哥,没瘦多少,只是因为回来赶路比较急一些,所以没顾上打理。”
  赵世禛眉头一皱:“谁让你赶的这么急了?又没有人催你。”
  镇抚司的人从杨府离开之后,消息自然立刻传到了赵世禛耳中。他心里清楚阑珊之所以这么着急往回赶的原因,因为知道,所以不高兴。
  阑珊握着他的手,悄悄地捏他的长指:“五哥,这里很冷呢。”
  赵世禛道:“你还知道了冷?若是真知道,以后就引以为戒,别再往外跑了。”说到这个,不免想起先前跟郑适汝戏言打赌的那句话,虽然是两人赌气玩笑,可也不能丢了脸皮。
  阑珊喜欢他手掌的暖意,暗暗地同他十指交握,小声问道:“你怎么一见面就总训我呢,是不是不想我?”
  赵世禛正在打量她身上的大氅够不够厚,又后悔自己出来的着急,竟没有披外袍,不然倒是可以给她裹着。
  他张手把阑珊往怀中一搂,哼道:“是啊,我当然不想你,想你做什么?又不是我把你往外推的,是你自个儿跑出去的,我做什么还要想你?难道我贱么?”话虽如此,却抱的紧紧的,陪着她往宫内而行。
  阑珊仰头看他,问道:“真的不想吗?”
  赵世禛仍冷哼道:“不想。”
  阑珊虽知道他嘴硬心软,却仍是鼓了鼓嘴,试着把他推开,赵世禛喝道:“别乱动,想让我抱你进去吗?”
  “才不要,”阑珊低低道,“你又不想我,又何必抱我。”
  赵世禛牙根痒痒,止步转身看着她道:“你还敢跟我赌气?”
  阑珊道:“我没有。”
  赵世禛探臂,在她腰间狠狠一揽,把人揽到自己身上:“你再敢跟我犟嘴,我就在这里,让宫内的人都知道我想不想你。”低低的口吻,透着直白的威胁。
  阑珊原本苍白的脸上慢慢地泛了红晕,她知道赵世禛是说到做到的,哪里还敢给他实践的机会,当下忙见机行事地投降道:“好好,我不敢了。”
  赵世禛见她服软,便笑了声:“还以为你想跟我嘴硬到底呢。哼。”
  阑珊也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赵世禛道:“好吧这位‘俊杰’,那就暂时放你一马,等……回到宫内,关了门再教训你。”
  阑珊的脸更红了,便忙咳嗽了数声,转移话题地问道:“端儿呢,怎么也不见他?”
  赵世禛道:“他在父皇那里,我听说你到了就忙着出来,哪里顾得上他。”
  阑珊笑道:“端儿可好吗?这段日子可乖吗?”
  赵世禛说道:“他敢不乖。”说了这句又怕阑珊担心,便瞥她一眼道:“他倒有一半的时间是跟着父皇的,父皇疼他疼的无法可说。”
  说到这里,赵世禛又端详了阑珊一会儿:“你要不要先回去整理整理?换一件衣裳之类……”
  却不等阑珊回答,赵世禛又道:“罢了,不用回去,就这么去面圣,叫老头子看看,他的儿媳妇何等的不容易,哼。”
  阑珊虽然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可也怕丢了赵世禛的脸,便道:“别说笑话了,这样可以吗?”
  赵世禛说道:“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说了这句,又多看了阑珊一眼,叹道:“你这个样子,忽然让我想起当初第一次看到你。”
  阑珊闻听,掩口笑了笑,才道:“第一次看到我又怎么样,你是不是心里笑我呢?”
  赵世禛道:“何止是心里。”说到这里便又握紧了阑珊的手:“当时我想,这是哪里跑来的小可怜。后来才知道……这是老天送给我的。”
  阑珊只觉心中的甜意将要溢出来了,便忙低下头忍笑。
  两人到了乾清宫门口,雨霁却早得知消息跑出来迎接了,见了阑珊忙跪地:“参见娘娘,恭迎娘娘回宫。”
  慌得阑珊急忙上前把他扶起来:“公公你这是干什么?我怎么当得起?”
  雨霁是启帝身边最得力的人,他的身份之高,就算是平日里见了赵世禛也不必行礼的,反是赵世禛得对他尊敬有加。
  此刻却冲着阑珊下了跪。
  雨霁给阑珊扶起来,满面堆笑道:“应该的,太子妃这一趟出海,不仅剿灭了海上的贼寇,而且将跟南洋人交易的宝船跟货物都完好无损地找了回来,这种不世之功,谁人能及?皇上本来镇日为了此事忧心,太子妃立下这种功劳,就是替皇上解除了心头大患,奴婢向太子妃磕头也是很应该的。”
  赵世禛道:“公公,你看她破衣烂衫的,哪里像是什么太子妃,倒像是谁家走失流落街头的。”
  雨霁笑道:“殿下切莫这样说,娘娘现在在老奴心里眼里,比那金光闪闪的菩萨还要尊贵呢。”
  于是急忙请了阑珊跟赵世禛进了内殿,正赵承胤在皇帝跟前,摆弄最近皇帝送给他的千千车,宝塔儿,水上浮,摩睺罗等各色玩具,弄出各种各样的姿态,一边玩耍,一边跟皇帝和西窗童言童语地说话。
  忽然见了赵世禛进门,便忙爬起身来,叫道:“爹爹……”
  不料话音未落就看到了旁边的阑珊,端儿睁大双眼,呆呆地看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娘亲?”
  似乎半信半疑的,却听西窗颤声道:“是娘娘回来了呀,小殿下……是娘娘……”
  端儿听了这句,大叫:“娘亲!”拔腿便往阑珊跟前跑来,情急之中把手里握着的一个傀儡儿扔掉了,幸亏那是个皮具做的偶人,才不曾摔坏。
  阑珊正也盯着端儿,见他跑过来,就也忙迎上去,将儿子一把抱入怀中,刹那间泪就流了出来。
  端儿素日里不管是在赵世禛跟前还是在皇帝跟前,从来都是小大人般的,就算是受伤也不肯流一滴泪,此刻投入母亲的怀抱,却不知为何,搂着阑珊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仿佛有万种委屈。
  赵世禛在旁边皱眉道:“平日里都好好的,怎么见了他亲娘就娇气起来了。”
  别说是端儿,西窗都在旁边掉了泪。
  幸而端儿哭的很大声,并没有听见这句,所以也没有被影响。
  皇帝笑看着这幕,却会意地说道:“不管是跟着谁,到底是不如他自个儿的娘亲啊。”
  阑珊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母子相见的喜极而泣,也给端儿拭干了泪,才上前拜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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