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懵了懵,隐约想到肚子痛的另一种可能,她想起云水中学的一些女同学,每个月也会有那么两天神神秘秘的说着肚子不舒服,体育课也会红着脸请假。
好像,女孩子生理期就会这样。
“钟杳。”班里后排几个被罚做清洁的男生忽然喊她。
钟杳心一跳,又紧张巴巴地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她还没有过生理期,懵懵懂懂的,只记得孙十五曾说过,这几天是会出血的。而她今天恰好很倒霉的穿了条白裤子,后面的男同学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钟杳回头,心狂跳:“嗯?什么事?”
女孩反应有点奇怪,几个男同学奇怪看向她。
片刻,其中一个问:“你走不走,不走等会你锁一下教室门。”
呼。
钟杳微微松气:“噢,我还要写一会作业,你们走吧。”
班里终于只剩下钟杳一个人,她坐在凳子上,湿哒哒的触感令她难受又迷茫。
如今的小孩早熟,面临初潮已不复从前的生涩紧张,却也不怪钟杳迟钝。
先前在小镇,初一的生物课老师都直接让自习。女孩子们脸皮薄,聊得也并不多,她也只是偶尔听同学提起过几次,此刻更多的是迷茫与尴尬。
钟杳平复了好一会心情,直到教室里走空了,她才想起拿出手机上网查。
信息时代,无数相关信息冒出来,少女看得面红耳赤。
钟杳越看越糊涂。
怎么上面还有说是绝症的,连宫外孕这样陌生可怖的字眼都有,可她分明记得妈妈曾说过,如果女孩子来例假了就是要长大了,告诉她到时候不要害怕。
她正纠结着该相信网络还是妈妈,旁边桌子冷不丁被敲响,惊得钟杳将手机狠狠往抽屉一扣。
“你故意的吧?”
抬眼,钟杳对上祁昱探究的目光,“就算我对不起你,也不用这样?”
见是熟人,钟杳压下那莫名地心惊,定定神不解问:“我故意什么?”
“你别说我刚才在门口叫你,你其实是没听见?”祁昱差点翻白眼。
钟杳刚才被那些恐怖的信息冲击着,还真没听见。
她满心都是例假该怎么办,就心不在焉的反问了句:“你又想干嘛?”
……
祁昱觉得这女的真的很难哄,一个误会说对不起不行,推他下湖也不能一笔勾销。现在想再过来挽救下,她又爱答不理的,真的有够难搞。
但谁让他是罪魁祸首。
默了默,祁昱自嘲似的说:“你不都骂出一部成语词典了?我来找你改过自新行了吧。”
身下又一股暖流,钟杳僵住,连乱动都不太敢。
她煎熬又难受,只想快点找个机会去厕所先垫些卫生纸,完全没力气和少年纠缠。
“行,我原谅你了,你走吧,以后别再靠近我就一笔勾销。”她靠着课桌,声音带着点儿有气无力。
少女说着原谅的话,一双乌目里却全是不耐与敷衍,看祁昱就像看一块恨不得甩掉的狗皮膏药。
他本来又想发脾气,但垂目看见她脸红得过分,又克制住了。
“你怎么不太对劲?身体不舒服?”祁昱猜测她这状态怕不是烧糊涂了,就伸手去摸了摸女孩的额头。
少年冰凉指尖刚触碰到皮肤,钟杳便整个人应激似的往后一弹,撞得后桌的桌凳都哐哐作响。
“你做什么?!”她激动得仿若受到了什么侵犯。
祁昱一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他的手悬在半空,竟不知该如何安放。
为了掩饰不自然,祁昱决定顺势弯腰去捡被钟杳踢倒的凳子:“我只是关心你,你干嘛那么激——”
最后的“动”字没能说出口,他忽然卡壳。
祁昱看到凳子上有一抹可疑的红色痕迹,少女奇怪又反常的缘由呼之欲出,他整个陷入更大的失措之中。
而钟杳也发现了少年的异常。
“你——”
“你——”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噤声。
再撞见女孩绯红的面色,祁昱手莫名一手,凳子又哐当倒在地上。
“那、那什么,你今晚看下晚会,就北京卫视那个晚会,中秋节!”氛围太过诡异尴尬,他连说话都结巴了。
祁昱又扫一眼女孩的白裤子黑毛衣,不由分说脱下校服扔在她桌子上,然后便如老鼠见猫般掉头就跑。
?
钟杳看着桌上的校服十分不解。
祁昱又发什么疯,走就走干嘛要把校服扔这?
但钟杳刚才应付他已经花了太多力气,她也懒得再问,确定少年身影消失,她才弯腰去扶凳子。
那抹淡淡的红痕也撞入钟杳眼帘,她脑子一嗡,脸霎时红透,连眼睛都在发酸。
他看见了!!!
初潮来临还被不对付的男生看见,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钟杳捂脸蹲在地上,她觉得她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
钟杳在一个蛋糕店前徘徊了整整五分钟。
最后连里面的店员都注意到了她,推门出来问:“妹妹,你需要什么帮助吗?还是想买点什么。”
钟杳抿唇,又瞄了瞄贴在玻璃橱窗上的蛋黄月饼广告,她有点儿想买,可又一直纠结该买几个。
“想买月饼吗?”店员看破她的心思,笑着说,“我们家蛋黄月饼很好吃的,要进去试吃看看吗?”
店员姐姐热情友好,钟杳不好意思再沉默,终于开口:“谢谢姐姐,请问那个月饼可以只买一个吗?”
店员点头:“当然可以,你要一个吗,进店姐姐帮你装一个?”
钟杳跟着姐姐进去,打算斥15巨资买一个月饼。
可结账时,她听见前面的一个小妹妹扯着爸爸的衣袖说:“爸爸,我们再买4个月饼可以么,我想和爸爸妈妈哥哥一起吃月饼。”
男人摸摸女儿的头,叫她自己拜托店员拿。
钟杳霎时又动摇了。
“姐姐。”她又再摸出了15块钱对店员说,“再帮我多拿一个吧,谢谢你。”
她觉得,靳川虽然不是一个好爸爸,总早出晚归也不爱说话,但他给自己布置房间还打过钱,中秋节也值得一个贵的月饼。
而且,她从今天开始,就是个更懂事的大姑娘了。虽然她不喜欢靳川,但她大度不和他计较。
钟杳不断说服着自己,最终还是拎着俩月饼抵达了家门口。她莫名有点紧张,输入密码时,甚至有点做贼的感觉。
靳川通常不会这么早回来,可门开后,她还是先探着脑袋往里望了望。确定没人后,钟杳才一鼓作气地飞奔上楼,又躲进卧室才总算有了点踏实感。
如果今天再撞见靳川,被他看出端倪,她认为自己不如跳湖算了。而且,她看了看手中的月饼,想到要把这个给靳川,其实也挺难为情的。
趁着家里没人,钟杳迅速地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她学着网上的图片,将蛋黄月饼摆在了圆圆的瓷盘里,在饭厅坐了会,她又蹬蹬把俩盘子端到了花园的玻璃茶几上。
天色渐暗,天空已经隐隐有圆月的影子。
钟杳双手托腮望向天穹,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她觉得在花园里赏月一定更美。
今天是中秋正节,除去春节的另一个共团圆节日,过去的每一年钟杳都和妈妈、六姨和十五一起度过。
在她的意识中,这就是家人齐聚的日子,她根本没想过靳川今晚不归家的可能。
晚风轻拂,前方晾衣绳上,宽大的校服迎风舒展。
钟杳虽窘迫羞愤,却到底还是穿上了祁昱的校服回家。没办法,假期在学校徘徊的学生太多了,如果她脱下毛衣绑腰上未免太刻意招摇。
就当是祁昱向自己赔礼道歉,她想,如果今天之后他们再也不见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一笔勾销。
秋夜降临,明月高悬,钟杳等得怀里的热水瓶都凉透了,可靳川依旧没回家。
她耐着性子给六姨、十五,甚至是贺伶俐和潘达都发了祝福,院子外都一如既往的寂静,没有车声,也没有开门声。
钟杳这才意识到,靳川可能就不回来了。
可她又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坏。
之前好多天她都觉得靳川不会回家,但第二天清晨,男人却总能坐在饭厅等她吃早餐。就算他心情可能和她一样,并不太喜欢自己,可他是个大人,总该大度点照顾小孩吧?他打钱都打一万块,应该还算个大方的人吧?
钟杳渐渐等得有点焦灼,连着看祁昱的校服都觉得扎眼。
她想起少年离开前那句莫名的话,突然蹬蹬跑进客厅研究起电视机来,她不知道祁昱干嘛让她看晚会,但看着电视等人似乎会更有意思一点。
但墨菲定律总令人失望。
钟杳没想到,频道切换到北京卫视的那刻,恰好屏幕上就是靳川的节目。
电视机上,男人西装革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握话筒温柔唱道: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原来,他久久未归,是去表演节目了。
钟杳抿紧了唇,静静站在电视机前,看男人风度翩翩唱完了整支歌。
她看着他鞠躬祝大家中秋快乐,听观众席掌声如雷,又默默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新消息的手机,终于接受了那个不愿相信的结果——
负心爸爸不会因为节日而变好,靳川今晚大概不会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昱昱:爸爸,你要走的路比我还长哦。
影帝:?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昱昱:我错了。下次还敢!
第12章
钟杳没有再继续看中秋晚会,她抱着一本相册重新回到了花园。
天已经黑透,却衬得月光更皎洁。
少女展开相册,让月光洒落在相片上。恰是一张母女合照,钟杳和妈妈穿着同款的亲子白裙,她记得这是自己十岁生日那年妈妈特意买的,她们都爱不释手。
“妈妈,中秋节快乐呀。”钟杳抚着女人的脸轻轻微笑,然后她指向夜空的圆月说,“你看见天上的月亮了吗,北京的月亮和家里的相比,哪个更好看?”
“首都的月亮其实也那么圆,对吧?”
夜风将花园里的红叶吹得飒飒作响,仿佛妈妈在回答她的话。
钟杳将相册摊开放在玻璃茶几上,好令其整个沐浴在月光之中,她抱膝仰头,和相册中的妈妈一起赏月。
“妈妈,告诉你哦,我今天来例假啦,以后我就是大姑娘了对不对?”
“可是妈妈,我觉得长大好辛苦,一点都不快乐。”
“我可以不可以不要长大,能不能偶尔不懂事?”
少女对着月亮诉说着她的心事,可回答她的永远只有泛黄相片上妈妈的笑容。
钟杳又被那熟悉的寂寞所裹挟,她纠结而迷惘地自说自话:
“我好想回家哦,其实这里也有很好的同学,靳川偶尔也没那么讨厌,但他们通通都没有六姨和十五好。”
“妈妈,你葬礼的事我可不可以不告诉靳川,他其实没有那么好,我害怕你见了会失望。”
“我不喜欢他。”
少女言及此处,一滴豆大的泪珠吧唧砸在了相片之上。
她赶紧扯抽纸吸掉泪滴,然后还和妈妈道歉:“啊对不起,我其实没想哭,可能是风吹得眼睛有点痛。妈妈,我记得的,过节日不可以哭,要开心。”
连钟杳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因为重重的失落,连擦相片的手都有点不可控,太用力、微微抖。
“看什么呢?”
恰是这时,屋里冷不丁传来一道熟悉的询问。
钟杳猛地抬头,对上了靳川探究的目光。
她愣了愣,一股难言的喜悦自心底涌起,但因为她脑袋一时有点转不过来,所以自己没能察觉。
钟杳满心都在想,明明刚才还在电视里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到了她面前呢?
“你怎么会在这?”她脱口而出,问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儿傻,不自然地别开了脸。
少女仰起头那刻的欣喜难掩,眼睛里亮得像落进了月光。
靳川也不由得微微一怔,顿了顿,他挑唇说:“这是我家,我不在这还能在哪?”
钟杳撇嘴,扭头去看着月亮喃喃道:“那谁知道,说不定在电视上和别的大明星看月亮呢。”
靳川这才意识到,小孩可能和前几天一样,以为他不回来了。
“你不会是以为我今天不回家了,所以才一个人可怜巴巴坐在这里吹风吧?”他跨入花园,好声好气的解释,“今晚的行程半个月前就定了,我一早就决定上完班就回家,所以就没和你说。”
钟杳这才偏头看他,脸上的不开心总算淡了一些。
而靳川的目光却掠过她,落在了茶几上那微微反光的相册上,他隐约看到了记忆中的一张脸。
扣——!
小孩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猛地将相册合上了。
“我突然好困,要上楼睡觉了。”小姑娘盯她一眼,好不容易哄好的情绪,好像一下子又崩了。
钟杳总爱闹别扭,但靳川觉得她今晚的情绪实在有点奇怪,不像是耍性子,垂头丧气看着尤为消沉。
小孩从身边走过时,靳川望了眼夜空的月亮,想起方才的相册,大概猜到了一些。
节日总让难过的人更难过,毕竟还只是个14岁的小姑娘,中秋节格外想妈妈再正常不过。
眼见着小孩背上书包要上楼,他跨步追了过去。
“等等,”靳川眼疾手快地揪住了她的书包带子,“中秋节陪我吃个月饼行不行?”
钟杳驻足,这才发现男人手中还提着盒月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