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白云芷掌家时,她在旁也要发表出一番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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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七八日,白云芷便被她烦得头昏脑胀,心气郁结。
“堂姐!今儿可要出门?”白云依兴冲冲地跑进白云芷的闺房,跟着来的还有气喘吁吁,一脸为难表情的侍女。显然是没将她拦住。
白云芷被聒噪得脑瓜子疼,也不像前几日那样顾她脸面,别过头道,“依儿,你若有时间,也该多在祖母面前侍奉,别有事无事到我面前来。”
白云依却笑道,“祖母都说了,眼下大房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得亏了堂姐生财有道,倒还说让我多向你学学哩。”
白云依如此油盐不进,也并非看不懂别人的眼色。只不过来白府之前,刘氏便对她的交代过,“依儿,你此行去,有两桩要紧事。第一桩,便是探明你表姐是靠着什么门道赚的钱,第二桩,便是撮合你姨母和伯父,为其助力,让他俩成一对佳偶。”
白云依想到,这些年若不是母亲用心谋划,攀依着大房,二房过得是什么日子便是想也不敢想的,于是颇听母亲的话。处处黏着白云芷,也是想要得她信任,打探一番白府的生财之道,只不过不得其法,反惹人烦而已。
其实白云依从小就羡慕白云芷是官家小姐,能住在城东,邻居都是些达官显贵。还嫌弃过父亲没什么本事,老想着若是那时父亲也考取了功名,那她便也是官家小姐了,□□父当年也不至于做主分了家,把这地段与格局都上好的宅子留给了大房。
白云依在面馆,接待的多是些马夫、小贩类的粗鄙之人,知礼的没有几个,作为一个年纪轻轻,生的还有些俏丽的女子,免不得还要被顾客言语上调戏一番时,一想到白云芷却能在这豪宅深闺中,岁月静好,读书绣花,她便嫉妒到恨不得和白云芷换个身份。所以每次刘氏带她去白府,她总是兴致高昂。
但此番上白府,竟发现府内处处都变了样,家中装潢一新,家具都添了许多,就算她没有见过多少世面,也看得出来,现在的白府处处都透着些雅致。下人也几乎多了一倍,一时间她竟有点想不出之前的白府长啥样了。
只不过,白云依却并不能沾上多少光。之前大房虽落魄,但白云依每每来时住的,都是上好的朝南客房。现下,白府瞧着倒是富裕了,可她却要住那朝西的下人房,她那美貌的堂姐,轻飘飘和她道,“哎呀,之前那间客房,被改成了小书房,博儿也大了,便不好与父亲共用书房了。左右祖母快要大好了,就暂且委屈依儿妹妹了。”
人家改府邸给嫡子做书房,她便也不好生什么意见。不过幸好,下人房里东西都一应俱全,床褥背铺都是上好的丝绸制成的,她以前哪儿睡过这样软的床,便觉得除了西晒了点,倒也没有什么。
住下人房便也罢了,可很多事情都颇受管制,行动受阻。除了去祖母院里畅通无阻外,库房不让瞧;书房不让进;连去趟厨房,下人也是要拦着她的……这两天,连去白云芷的房里,竟也都是要用闯的了。来了快十日了,竟没有窥探出丝毫生财之道的踪迹,倒是感受到了白云芷不耐烦程度直线上升,她又忧愁不知道怎么同母亲交差。
“我哪儿有那么多功夫陪你说话,府里样样都是事儿。你若是实在闲得发慌,便回去帮衬着二叔母看店。”白云芷语气又冷了几分。
白云依一副为难的脸色,“母亲吩咐过,如果祖母没有康复,我便不能回家。”眼中竟然还有了几分湿润,像是怕极了白云依赶她走。
“前几日你那琴儿姨母不是经常过来么?便也可让她过来陪你说话。”
因为白云依住在大房这边,那琴儿来得倒更方便了,常常假借给白云依传话之名上府探望,暗地里还不是想和白齐多接触几次,期盼着让白齐相中。这脂粉一次比一次浓,装扮也越来越夸张。
白云芷不是不知道二房母女打的什么主意。只不过,白齐显然处处回避,下人们也看得严丝合缝,所以也没太放在心上。现在倒盼着那琴儿多来白府几次,绊住白云依,还她一丝清净。
白云依竟更委屈道,“姨母事忙,依儿哪儿敢经常叨扰姨母。”
白云芷皱了皱眉头,以前只当她是小姑娘,却没想到这么难缠。有着刘氏那样的生母,好好的树芽子都长歪了,这要是不赶紧把这幅脾性掰正,以后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事,怕是比刘氏还要难应付些。虽说刘氏面目可憎,贪婪成性,可二叔白济不思上进也好,散尽家财也罢,却着实是疼过生母早逝的自己和弟弟的,心想着要不要插手管教一番这堂妹。
春柳见白云芷低头苦着脸不言语,只当她烦恼至极,便提醒道,“小姐,今日方家小姐不是还约着您,一起去紫云香看唇脂么?”
紫云坊作为京城的顶级胭脂店,白云芷之前苦于没有门道,从未去逛过,可结识了两个贵小姐之后,这些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方莹作为太医院管使家的三小姐,因着父亲医术高明,得了许多便利,那紫云香的贵人牌,便是其一了。虽已在宝香斋预定了西柚色口红,但好像又被于珠在桃花宴上,涂的草莓色唇脂吸引住了,捎人传来话,邀白云芷作陪,去紫云香逛逛,看看有没有出新色号,白云芷自然乐得奉陪。
白云依一听这话,两眼便放了光,立马说道,“便让我也陪堂姐去罢。”
白云芷此时情绪有些上脸了,冷哼一声,“你且告诉我,紫云香是什么地方?会有些什么人出入?”
“京城中谁人不知紫云香这家胭脂店,出入的自然是些天潢贵胄,王公贵族家的金枝玉叶。”
白云芷更加来气,杏目一瞪,当着下人的面呵斥,“那你便告诉我,你以什么身份陪我去?是一个七品官员的侄女?还是面馆的管账小妹?”
因为之前伯父白齐对白云依是极好的,经常来串门居住,又仗着刘氏的宠爱与精明算计,吃穿用度有时比白云芷还好,白云依内心,便隐隐有自己与白云芷平起平坐之感,也算半个官家小姐。
可今日被白云芷这么一说,仿佛把白云依那华丽的假面掀落,还扔在地上狠狠踩了那么几脚。一下子竟觉得,这比被那些粗鄙顾客调戏,还要更难以接受。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白云芷干脆说道,“你纵使小孩心性,也该知道其中利害。若要计较起来,这紫云香就算是我,若没好友引荐,也是进不去的。你要跟着去?人家若要问起府第宅门,我该怎么介绍你?”
事实便是如此,就算残忍了些,白云芷也打算把这一盆冷水,往白云依头上倒下去。
白云依抽泣声不断,鼻头通红,泪如雨下,哪里还待得下去,唔咽着便跑了出去。
白云芷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中后悔,早知如此的话,便不该松口,让白云依住在府内。
“小姐莫要生气了。待依儿小姐想通了,便知道小姐你是为她好。”春柳宽慰道。
白云芷打起精神来,“上妆吧。今日便涂那西柚色的唇脂。”
第9章 一探究竟
春天的阳光格外明媚,女人街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阳光淡淡地洒在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京城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女人街口停下了一辆线条雅致马车。眼见那马匹线条优美,垂缨颜色鲜亮雅致,那车身上还挂了些碎玉,随着车身晃动叮叮作响。
丫鬟从马车上扶下来一娇美小姐,生得那叫一个貌美如花。连街口守店的小贩,也免不得多看了几眼。
白云芷下了马车之后,由春柳理了理衣裙,四处张望找寻着方莹。
“芷儿妹妹!这儿呢!”一身呼喊,白云芷便见到了抬高了手召唤,离她十几步远的方莹。只见方莹今日穿的,比那日在桃花宴上好似更用了几分心,身着桃纹上衣,撒花烟罗衫,头戴了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
白云芷忙朝她走去,笑道,“姐姐今日好风姿。”
方莹抿嘴一笑,“妹妹才格外好看呢,方才我瞧着,竟有一半人见了妹妹走不动道呢。”
白云芷想着今日去的是紫云香,面对这个自己心中最大的假想敌,也要衣着得体聊表些尊重之意,又想着虽是作为陪同,但也别寒酸着去让方莹丢了脸面,所以今日是特意打扮了的,穿了浅绿色的挑丝双窠云雁装,银镀金嵌珠宝蜻蜓簪,嘴上西柚色的唇脂,这些装扮,一齐勾勒出了个淡雅美人来。
方莹马上注意到了白云芷涂着的西柚色唇脂,失落道,“妹妹竟也买到了这唇脂么?那便只有我和语儿没有了。”上次在桃花宴上时,白云芷因为于氏姐妹的争论,劝架时唇脂几乎都被蹭掉了,又忘了补唇妆,难怪方莹没有注意到。
白云芷露出了狡黠笑容,略夸张到,“是啊,这唇脂是真真好用的。色泽,质地都是上等的。”又遗憾道,“可惜姐姐还得再等个十天半个月,预订的唇脂才能用呢。”
虽然过不了几日白云芷就要交货了,可惜玉收货之后还要换包装,核对预订名单,可不得还要这么久么。
方莹没想到她会如此狭促,一时倒不知道如何反应,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难堪,又不好即刻发作。
白云芷见她如此,噗哧一笑,难得露出些二八女子的娇俏。
凑近摇了摇方莹的手,“我与姐姐顽笑呢。之前买唇脂的时候,意外得了两只,今天带来送与姐姐一只。”
紧接着春柳便递上了一唇盒给方莹,打开一看,里头正是那西柚色唇脂。
方莹情绪本正低落,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当下松了好长一口气,就要去掐白云芷的脸,笑骂道,“你这小妮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白云芷忙笑着躲过,“姐姐饶命,我错了还不行么。”
也不知道为何,虽然只见过陆语和方莹一次,但感觉却比对于珠的更为亲近,所以能开出这样的玩笑来。今日本是约了于珠和陆语一起,可于珠被他爹罚抄女德,不写完不准出门,陆语走亲戚去了,以至于陪同的,就只有白云芷了。
眼见大家为西柚色唇脂如此痴狂,白云芷也颇有成就感,心想若是马上能把脑子里的热门色号全都制出来,那该有多好。也只有当所有的唇脂普及开来,她涂在嘴上逛街才不至于显得突兀,一想到若是涂着草莓色唇脂在街上,好看是好看,但那般特立独行,可是会被围观的,想想都能感受到有多不自在,倒还不如不涂。
所以心中也知道,目前为止还是静心蛰伏才好,如果刚开始便太过高调,引人嫉恨事小,若要惹来杀生之祸,那岂不得不偿失。各行有各行的道,横空出世夺人财路,那便怪不得别人毁你生路了,这也是为什么,刚开始要和宝香斋合作的道理,她现在只是一无实权的低阶文官的女儿,总得找些依靠,待羽翼丰满,才能展翅高飞。
方莹收到西柚色唇脂的霎那,便急不可待找个偏僻角落,换起唇妆来。
眼见方莹对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芷儿妹妹,你看着这色泽在我嘴上如何?”
“这唇脂颜色,最是配姐姐这身衣裙。”
心情大好的方莹,挽过白云芷的手臂,两人才一齐往女人街中走去。
白云芷道,“我以前倒从未去过紫云香,今日托姐姐的福,也能去见识一回。”
这点方莹倒是没想到,不过细细一想倒也明白了。方莹自是不会嫌白云芷寒酸,但她虽从不捧高踩低,但是却最厌人打肿脸充胖子,见白云芷这般不怕敞亮,便更生了几分欣赏之意。
方莹笑着宽慰道,“不过是一胭脂店而已,横竖是迎来送往做生意的,有什么福不福的。”
更小声和白云芷科普道,“紫云香是近十几年间红火起来的,以前也不过就是一普通脂粉店。不过据传后面的靠山是当今圣上胞弟,荣亲王之女玉慧郡主。可能是因着这个原因,贵女们免不得要给郡主几分面子的,上门采买后,又因着质量着实不错,所以便一时间风声无两。待会儿妹妹去看了便知道了。”
这一点,白云芷倒是今日才听说。想起春柳之前打探时说,紫云香人脉颇为广阔,估计就是这个原因。
白云芷以往倒也没来过女人街几次,每次来,都是在街口挑些顺眼的店,采买一通,便不愿再逛打道回府。
可眼见二人慢悠悠地在路上走了一小会儿,也不见方莹说要上马车,便觉得疑惑,不是听说紫玉香在女人街的街尾么?这样走要走到何时。
“姐姐,为什么咱们不坐马车过去呢?”白云芷忍不住问道。
方莹微微一笑,拍了拍白云芷的手,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再多走了一阵,才转过一个转角,人便愈发熙熙攘攘热闹了起来。女人街街道本并不特别宽敞,如此多人流便拥塞了起来。这种情况下,坐马车反倒慢了。
白云芷又想起之前获知的情报。
话说不知道多久以前,女人街最繁华的地方,是它的街头和街中,逐渐走到街尾,便没什么人了。一是因为娇小姐们大多不爱走动,走到街尾的甚少;二是因为街尾后头便是一座小山,与京城其他街道并不相通,所以商贩们多愿把店铺开在人流量大的街口些。
但紫云香估计是在十几年前,与云慧郡主扯上关系之后,便迁址到了女人街。还偏选在了街尾这破落之地,据说当时买了很大一块地,京城中人人都道紫云香的掌柜疯了。可十几年之后再看,紫云香名声大噪,贵家小姐趋之若鹜,门庭若市。
这样一来,贵家小姐身旁随从婢女众多,更别提还有侍卫,马夫,跑腿的小厮,这些人也是要待小姐们采买时,有个歇脚的地方,所以常常拥簇在紫云香门口。过了没多久,街尾的商铺便如那春后的竹笋,层出不穷了起来。
各式各样的服饰店,玉器店,当铺,高档酒楼,都随之而来。连京中颇得达官显贵喜爱的点心铺,点玉坊,都把店址开在了结尾,一时间,好不热闹。以至于街尾的铺面,反倒比街口的铺面租金还要贵了。
虽想过紫云香颇受达官贵人的欢迎,但带火了半条街,白云芷是没想到的,于是觉得这个假想敌的威胁指数,在心中噌噌噌地往上涨。
终于,走到了街尾的紫云香门前。
在紫云香与女人街街道之间,栽有许多树木,以至于走到店门前之后,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声音都弱了不小。紫云香坐落在小山脚下,第一眼见,白云芷只觉好大一间宅子,只不过正经府邸门前是有台阶的,紫云香门前倒是平川。但看外观,是绝想不到它是个脂粉店的。
周围还有些官家小姐,衣着服饰皆不凡,许是在等人,也不着急着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