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崇雪一脸看戏,“你们先去,明天我再去找你,这事我可以替你讨一个公道来。”这话听的林梦芊心里一咯噔,面上哭哭啼啼,心下暗暗腹诽她可不要什么公道。
说罢,就让他们走了。
可苦了林梦芊了,她不想第一次给个暗卫。但又忍不住想去蹭他,她哭得满脸泪,浑身湿透的。待送回了房间,林梦芊就让那人走了,可怜那个被蹭了一路,被激起反应的暗卫了,白白送她回来,还没吃到嘴里。
林梦芊没有办法,只能嘴里塞上手帕,自己动手解决了。
姜禾说完皱着眉头看着太子,他并不知道太子满不满意这个过程。
心里没把门,所以慌。
邵明渊点了点头,唇角弯着弧度,“你退下吧。”
姜禾一怔,这算是过关了。
瞬间松了口气,连忙垂目退了下去。
这算是在邵明渊意料之内。
这世林梦芊想和他破镜重圆,其一保持的就是完璧之身。她不会傻到在两个人同时拥有前世记忆的前提下,再去犯和前世一样的错误。
林梦芊和邵崇雪保持着距离,可以说这辈子邵崇雪还未对她产生兴趣,否则那样的场面下,哪里只会站着看看,还满腹兴趣。分明是为了满足自己好奇,对她不管不顾,而林梦芊也是厉害,忍得住,装得单纯善良,会说话,可怜巴巴立住了白莲花的形象。
只要一想起来他上辈子被这么个白莲花被迷惑住了,他脸上的笑容都要全部消失了。到底为什么,他瞎到傻到了什么地步?
邵明渊闭了闭眼。实际上他更希望林梦芊和邵崇雪在水榭里就成事,他们两个勾搭在一起,他收拾起来只会更有爽感。
时间已晚,宴席也早已结束,吵吵闹闹的一天就此结束。
邵明渊揉了揉眉心,烦心事压下后,唇角还是止不住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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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瑾从梦中被惊醒的时候,天已有了些蒙蒙亮。
睁开眼看见的是绣着大片牡丹的床顶,额角的汗水流下,后颈也汗津津。她睁大了眼睛左右环顾,双手抓着胸前的薄被,眸光是并未被压下的惊慌。
她做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噩梦。
阿月死在了她眼前。
上元节灯会,星光点点,圆月如盘。
阿月褪去了昔日稚气,她出落的越发漂亮标准,个头也高了,明媚动人的笑容灿如日光,站在花灯前朝她招着手。
人们的笑闹声,食物飘来的香气,挂在街道两边的灯笼……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到让她忘记一切。
她想过去找妹妹,妹妹就在不远处,手里拿着糖葫芦,还在和摊主为了一把扇子讨价还价。
突然间人群躁动,所有人尖叫着奔跑着,与她反着方向。她惊慌的睁大眼睛,伸出手,口中喊着阿月,一次次被逆行的人群撞到。
手里的糖葫芦掉地被踩的粉碎,血的味道弥漫开,方才还对她笑靥如花的妹妹,倒在了血泊中。
她撕心裂肺,想要冲过去,可是人群在阻挡着她,她被撞倒,再爬起,短短一段路走尽了她的一生一般。
长孙月面色平静,仿佛是没有感到痛苦,她乖巧的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有从颈脖处流出的血源源不断,她今日为了上元节特意穿的一身粉衣,被血浸染,红得烫眼。
她不懂,傍晚蹦蹦跳跳着出府的阿月,会回头甜甜的叫着姐姐的阿月。现在,怎么会躺在冰凉的地上,鲜血不停的从脖颈流出,怎么做都止不住,她内心突然变得空洞得可怕,眼眶干涩,泪都流不出,想痛哭呐喊,却连声音也发不出。
第49章
【白鹿祥瑞】
她红了一圈眼眶,真实是让她心有余悸,所有的痛苦和绝望,让她像被拖入深水一般,暗无天日,无法呼吸,又无能为力。
幸好一切都是梦。
拍了拍胸口,逐渐恢复平静后,长孙瑾起身去了隔壁屋找了妹妹,守夜的杜鹃看见她红着眼,脸色苍白,吓了一跳,连忙看向跟在后面的含霜。含霜摇了摇头,皱着眉头,对她小声说了句,“姑娘做了噩梦,无碍。”
阿月睡得香甜,似乎是做了好梦,弯着唇角,满脸幸福。
她的心一瞬间彻底放下,腿脚几乎站立不住。含霜过去扶了她,两个人静悄悄的从屋里退了出来。
晨风悠然,带着些许凉意。长孙瑾站在廊下,又缓了好一会子,她穿着单薄,四月的天还有凉意,没一会儿就冷得手脚冰凉,本就发白的脸,显得愈加苍白。她本来想去找容澈,念及此时天色还早,容澈身体不好,便没有再去。
含霜憋不住,又说,“姑娘,人都说梦都是反的,倘若做了噩梦,现实就一定不会实现。”
她点点头,吸了吸鼻子,重重道:“你说的对,阿月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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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霜好说歹说,求着长孙瑾又回去睡了会儿。
这一觉睡得浅,朦朦胧胧也算是睡着了。
待到再次睁眼,已是辰时过半了。
长孙瑾顾不得还在晕乎的脑袋,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洗漱穿衣,待到一切做完。等不及的阿月早出了门,她带着含霜急匆匆跑去了容澈那里。
她扑了个空。
容澈不在。
留在院里的拂冬对她说,是长孙远至把容澈带出去骑马了,他目盲出不去门,来一趟南行山不能骑马打猎已是可惜,虽说看不见,但骑在马上散散心还是可以的。
长孙瑾略有失落,原本是想问问容澈有没有关于阿月的预言,既然人不在,只能稍收敛了些心思,又赶紧往外面去了。
昨日在朗坤殿的宴会,是一大家子的围坐在一起,在男女大防不严重的齐朝来说,这样的宴会适合相看合适的适龄男女。面薄守规矩重家教的贵女会老老实实展现自己淑女的一面,性格外放心思活络的自然是相看年轻儿郎,继而表现出自己的好来。
除了一开始就确实入宫选妃的贵女外,其他要相看未来相公的,自然可以把宴会说成战场。而如今,这个战场依旧在延续。
长孙瑾到行宫外的时候,大部队已经准备要出发了。跟过来送父兄的贵女们在穿着打扮上下了一番功夫,有的比昨日还要盛重娇艳些,昨天是第一眼印象,今天是第二眼惊艳,小算盘打得好着呢。
她匆匆扫了一眼,没找着哥哥和容澈,又见妹妹身边跟着玉羡临,连忙过去好生叮嘱了一番,才放他们两个去后山摘果子。
她带着含霜准备在外围转转,不往山里去了。给含霜挑了一匹温顺的小母马,让侍卫牵着走,打算欣赏欣赏风景,中午就回去。
含霜一直忧心她做噩梦心绪不佳,凡是看见什么好景色,都要一脸惊喜的指给她看。再就是打到猎物后,捧场的含霜眼睛发亮,差不多把手掌拍红了。
杨婳一身宝石蓝骑装,驾马冲到她身边,看见侍卫手里拎的山鸡野兔,扬眉嗤笑,“阿瑾,都说你骑射了得,怎么半个时辰过去了,才打到这么点猎物。”示意侍卫展示她打来的狍子,“连我都打到了一只狍子,你这也太不行了吧。”
长孙瑾笑笑,“我就在外围逛逛,也是打算赏景的,志不在打猎。”
杨婳心情不错,“好不容易来一趟南行山,不打猎说不过去。”眼珠子乌溜溜一转,又说:“不如这样吧,我们来比一场,昨天你要带表妹,今天你表妹没来,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我们定个时间,正午就在这儿汇合,看看谁打到的猎物多。”
她刚要拒绝,杨婳就握着缰绳,留下一句“正午见”,纵马进了林子。她欢脱的像只兔子,跑的也比兔子快,真真正正一副心情好的模样。
含霜略有气愤,“姑娘我们不要理她,随她自己去吧。”
让杨婳自己去疯,然后正午过来,长孙瑾把她鸽了,会让杨婳气到冒烟吧。两个人关系不怎么好,杨婳想处处压她一头,这回打猎估计也是这样想的。长孙瑾无奈叹气,“罢了,我带你进林子转转,随便打点什么就是了。”
含霜惊愕,“啊?姑娘你答应跟她比。”
“现在再说答不答应也晚了,人都跑没了,她是欢天喜地的说走就走了,到正午过来一看没有我,反倒成了我不是。”她拽了拽缰绳,将方向调转,满不在乎。
“可姑娘你都没说话呀。”含霜在后头跟着,她是相信自家小姐骑射好,但一想到是那个杨婳,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回头朝着含霜扬了扬唇,“她高兴了,满足虚荣心,无非就是人前炫耀一番她赢了我。她不高兴了,满心生得都是恶意,人前还是要诋毁一番我不守约。无论那样,都逃不开杨婳的嘴,与其这样,不如叫她心服口服了。”
反正杨婳处处不服气,再赢她一回,无非就是再叫她继续不服气罢了。
含霜抿了抿唇,也是无话可说,只得低头叹气。
长孙瑾没有进深山,只在林子中穿过一处山谷,四处走了走。想要上山,要把马拴在下面,徒步上去,她看见了杨婳那匹小黑马,周围栓了四匹马,那行人是上山了。
深山之中,驾马不易,杨婳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居然弃马上山。也不知道她是三分钟热度,还是真喜欢狩猎。
“姑娘,你看那儿,有一只白鹿。”含霜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生怕惊了它。
白色的鹿并不常见,在齐朝,白鹿更是作为祥瑞存在的。它的脑袋上长着一对树杈形的白色鹿角,在斑驳的树影下,日光似乎穿过了角,晶莹剔透。水灵灵的眼睛里盛满了安详与静怡,通身雪白的身体藏匿在一大片芦苇叶里,耳边是缓缓流水的声音,入目的是白鹿饮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猎到它,白鹿寓意祥瑞,带着活的回去,宣帝一定会龙心大悦,亦可保佑长孙家平平安安。紧了紧手上的弓,她没有下去手。在林间自由自在奔跑的白鹿,与被圈养在皇宫中,供人欣赏的白鹿,第二种宿命何其悲哀。
白鹿抬首,动了动耳朵,似乎与长孙瑾对视了一眼,又似乎是察觉到了林间异样。
有风卷起,枝叶簌簌,刚才还透着点点日光的林间骤然沉下,飞沙眯了含霜眼睛,几乎是她一个闭眼的时间,白鹿闻声踏水而去,长孙瑾大喊了一声,“快跑——”
黑衣人像是从地里草间凭空出现的一样,手持弯刀,直逼而来。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亦是同一时间现身,有两人护在长孙瑾身边,剩余四人身形快到肉眼捕捉不到,手起刀落间血都不见一滴,直取黑衣人性命。
含霜只听后面刀剑铮锵,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害怕紧张到手心冒汗,驾着马紧紧跟在长孙瑾后面,如此危机时刻,她想好了,若是后面撑不住,她就出来替小姐挡刀。
为什么会有黑衣人出现?为什么暗卫都未发现异常?好端端的皇家春狩,为何会混进来黑衣人?长孙瑾逃跑的路上都在满脑子问号,她扭头确认了含霜有好好的跟在她后面,又看了眼左边的暗卫,忍不住道:“为何你们一开始没有发现异常。”
夹在风里的声音带着少女的愠怒,白峰不免心下惊讶。若是别家姑娘在这样的情况下估计不是吓得走不动路,就是哭哭啼啼,没想到长孙瑾这般镇静,还能头脑清晰的发现黑衣人来的异常。
“大小姐,这伙刺客一开始便埋伏在了谷里。”所以,便是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暗卫都未能发现。
长孙瑾咬了咬牙,她同样的紧张害怕,只是她又异常的冷静,头脑也意外的清晰,表面上看着丝毫不乱。埋伏在谷间的黑衣人,这事果真有蹊跷,只是还未等她思考,就又有一伙黑衣人从林子里蹿了出来,同样的弯刀,不同的是也有人持着锋利的匕首,反射的阳光恨不得晃瞎人的眼睛。
“怎么还有?”长孙瑾惊了,后面的暗卫没有跟上来,说明陷入了缠斗。本就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没想到又出来一批。
杨婳一行人的马依旧拴在山下,也就是说他们还在山上,那么他们受到袭击了吗?还是说,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白峰迎面杀了一个黑衣人,吩咐在前的侍卫,“你快带大小姐走!剩下的跟我留下!”
他是准备在这里拦住黑衣人了,刚才跟他一起的乔一早在逃的路上去通知太子,搬救兵去了。
“小心,所有人都小心!”
这林子里似乎还隐藏着射手,她话刚落,就听见含霜“呀”了一身,极短的一声痛呼,她调马回头,终于感觉有惊惧爬了上来。
含霜手臂上中了一根银针,从马上翻落了下来。
“含霜!”她翻身下马,要扶了含霜一块走,侍卫急到脸红脖子粗,“大小姐,使不得!我们快走!”
“姑娘,你快走——是我不中用,你快点离开。”含霜推拒着长孙瑾,顾不得肩上疼痛,眼里蓄着泪水,坚定不移,她绝对不能成为累赘。
第50章
【同乘一骑】
长孙瑾哪里肯,拉扶含霜的手都是抖的,她们逃了这一路,眼看马上要冲出外围了,怎么可能把从小一起长大的含霜扔在这里。
含霜手臂上的银针分明有毒,流出的血都是黑的,再耽误片刻,怕是命都救不回来。
谁都知道不能再这里耽误,含霜还是让长孙瑾扶了起来。侍卫挥着手里的刀,护着她们上了马。
放毒针的人似乎是见侍卫身手不错,便弃了毒针,从树上飞下时,也有黑衣人从后面冲了上来。
前有狼,后有虎,长孙瑾因为含霜开始慌乱的心,这会子委实镇定不下来。先前从谷间灌木丛冲出来,不慎划破了脚腕,直到现在才感觉到了疼。
利刃破空,直指黑衣人后背,转瞬间,几支长箭接连射中了几个黑衣人。
被圈在长孙瑾身前坐着的含霜昏昏欲睡,眼睛都睁不开,长孙瑾吓坏了,直到黑衣人中箭倒地,侍卫一声惊呼,“太子殿下!”
邵明渊被护在禁卫军中间,眉目间难掩郁色,更多的是担忧与心惊。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见阿瑾额发凌乱,神情慌张,怀里还圈着昏昏欲睡的含霜,她这一路逃过来受了多少惊吓和伤害。
邵明渊温润严肃的气质似乎在瞬间化作了冷戾,阴郁森森的连一旁备战的禁卫军都感觉到了。他策马奔去,没了黑衣人围堵的长孙瑾稍微松了口气,顿觉身体没了力气,可她还得把含霜送回去找御医。
就在这时,又有一枚泛着幽幽银光的银针朝她射去,邵明渊最先察觉,几乎是黑衣人躺在地上垂死放毒针的那一瞬间,就朝阿瑾飞身而去,手中利刃聚着日光,将银针打落在地的同时,抱下了摔下马的阿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