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邵明渊扶住她胳膊,“普通夫妻间,也会这样做吗。”
阿瑾一愣,“我……我哪里知道。反正我爹娘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那我们之间也不用。”他让她重新坐回去,温声笑着,“但丈夫为妻子夹菜,是可以的。”边说边舀了一勺八宝糯米饭,送到她嘴边,阿瑾小脸一红,说的是夹菜,现在菜喂到自己嘴边了,她稍微垂着眼,长睫轻颤,张口含下糯米饭,香甜温热的糯米在口中化开,阿瑾唇角漫上丝笑,主动出击舀了一勺鸡汤,送到他嘴边,眼中盈着璀璨的星光,“那么现在该我了。”
这一刻的轻松,将之前的疲劳一扫而空。
小夫妻间第一次一同用膳,氛围好极。连后面进来收拾的含霜姜禾等人都能感受到的那种粉红色,姜禾用胳膊肘碰了含霜一下,眼神表示主子间的和谐。
含霜白了他一眼,收拾桌面没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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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眠,阿瑾醒来时,邵明渊已经早起出门去了。
昨天他俩就纯盖被子睡觉,累了一天的人了,阿瑾吃过晚膳就想歇着。邵明渊难得放下储君重任,自然是陪着媳妇盖被子睡觉了。
阿瑾累一天,也不想体会什么快乐了。
后面有的是时间,何必急在现在。
邵明渊又岂是不通道理的人,这时候缠着阿瑾才是真作死。
起了个大早的邵明渊轻手轻脚下了床,轻声吩咐宫人动作放轻,以免打扰阿瑾好眠。
按规矩,太子妃是要早起服侍太子穿衣用膳的。如此一条规矩,在邵明渊这里是完全作废的,他哪里舍得她早起。
宫里面一没皇后,二没太后,陶太妃这样的老辈不需要请安。宫里面的后妃,她见了也不过尊称一句,连腰都不用弯一下,皇帝的小老婆地位是比不得太子妃的。
太子又甚是体贴,侯在外面的含霜等人听见太子的话,皆是喜上眉梢。内殿侍候的都是太子和阿瑾的身边人,说一句都是自己人也不为过。
含霜很有分寸想法,她就站在一旁,也不让春玲那些丫鬟上前。
原因无他,太子这样的美貌,难免有人生了歪心。
邵明渊对含霜是很赏识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含霜都是忠心耿耿,再无二心。
所以太子妃身边人不上前侍候,邵明渊亦是默许的。
她和邵明渊新婚相处和睦,睁眼没见着他,第一时间还稍微怔愣了片刻。
含霜听得里面动静,掀开床幔一角,见她醒了,眉眼皆笑,小着声音道:“殿下。体贴,吩咐我们不许吵醒娘娘。”
床幔掀开,蓁蓁几人也一同上前侍候。
“殿下说,娘娘今儿好生在东宫休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去转一转玩一玩。”蓁蓁替她梳着头发,“明日三朝回门,娘娘要把精神养足了才是。”
话说这样说,但她也并不敢真正放松下来。
新婚第二天,阿瑾便已经开始接手庶务了。
她着了一身轻松的行头,穿着一袭水蓝色的襦裙宫装,绾着平云圆髻,配了一套赤红宝石头面。颈后青丝全部绾上去做了妇人发型,阿瑾看着镜中自己,从少女到夫人的转变,颇有一丝惆怅若失。
她穿的简单轻松,仍然透着高贵端庄,美人夺目,光彩照人。
收拾妥当后就找了赵永祥,由他在一旁,将一些东宫的账目云云挨个奉上。
邵明渊希望她活得自由,可是太子妃的身份究竟无法让她自由,该准备该接手的东西,她都会握在自己手里,一分都不会让出去。
东宫现在是何现状,同西凉、同杨氏,她心里必须都要有一本谱。
而这些,阿瑾现在知道的不多,是需要邵明渊对她说明的。
一直在祥云宫待到用过午饭,阿瑾稍微休息片刻,趁着天气不错,带着含霜几个出去走了走。
“我总觉得……那地方眼熟。”
她在一处桃林前停下脚步,向右看去,是一座小桥。
“嗯?桃林,咱们承国公府也有呀。”含霜解释。
闻言,阿瑾笑了笑,“你说的是,刚出家门没两天,就把这个忘了。”
倘若真是记性差就好了,阿瑾心口窒了一下,这莫名熟悉的地方。在很早之前,她做梦梦见过,自己站在桥上黯然失神,邵明渊抱着林梦芊,笑语连连。
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同时有些生气。
她做的果然就是预知梦吧?
现在林梦芊是邵崇雪未婚妻,难道是太子抢了弟媳?
阿瑾脚下有些快,含霜跟得也快,“娘娘,你慢些。”
她猛地一下停住脚步,含霜连同后面几个也刹住了脚。
“娘娘,你怎么了?”含霜担心的不得了。
“没什么。”阿瑾嫣然一笑,含霜看的秀眉一皱,任谁都看出刚才太子妃不对劲了。
“那娘娘,我们现在去哪儿?”问这话的是蓁蓁,制止了含霜再继续关心发问的念头。
阿瑾刚才心乱如麻,现在脑子里一片明镜,也不觉得有气了,她道:“回去祥云宫。”
她不该因为这种小事愁思,如果真的是预知梦,那么这个预知,一辈子都不会实现!
第76章
【暴风雨前】
进了东宫,就是邵明渊所属的安全范围,就算将暗卫撤了也不会遭遇危险。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派了白峰保护,却不再要求他凡事汇报。
白峰尽忠职守,知道太子十分重视太子妃,对于这样不对劲的情况,还是会选择向太子汇报一声。
邵明渊是在傍晚时回来的,先陪阿瑾用了晚膳,还要再回去书房处理政务。
“今儿我正式接手庶务了,数目内容有些多,我看了一上午,闷得很了出去逛了圈,还是觉得有些烦。”她纤眉微颦,神情略略烦闷,一边迎他进来一边娇嗔着抱怨了句。
邵明渊理所当然想到了白峰的汇报,她在园子里突然烦躁的异常,难不成是因为此。
“东宫庶务一直由赵永祥担着,他这人老实忠厚,你若有不懂的地方,大可以问他。”邵明渊揽过她的腰,侧脸瞧着她笑,“庶务麻烦是麻烦了些,但以阿瑾的聪颖,想必很快就能上手。待来日,你也可将手中的一些事物分到蓁蓁、含霜手里,莫要让自己感到劳累。”
太子妃接手庶务,是不可缺少的一环要事。
该握在手里的权利,必须让她牢牢握着。
邵明渊突地松下一口气,看来今日园子里的事情,也不过是她因庶务生了烦闷。
遂,这事就暂且搁下,夫妻两个入座用膳。
随意聊了些别的,吃过饭,就送太子出了殿门。
邵明渊这几日堆积下来不少事物,其中最重要的就与西凉有关。万俟展言入京,不惜扮作胡晚风侍女入得宫来,为的也不过是勘察宫中地形。而他招呼不打一声返回西凉,则是因为想到了邵明渊可能要打的主意,杨家私通叛国的密信。
杨珂山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
他暂时收手,不再打草惊蛇,安静做了一个多月的英国公府,直到大婚前几日,他与太子相安无事。胡震被困在京城,宣帝安排他在营中练兵,他每日除了操练新兵外,就是惆怅疑心,最要命的是,胡晚风跑了。留下一封要回西凉的信,人就不见了。
杨珂山表面的心平气和,内里是波涛怒起。
大婚前一日,在府中的死士突然暴毙十余人,叫归附杨氏的御医诊断后,不是死于毒物,而是死于流淌在他们体内的遗传病。
一开始从西凉收购的奴隶难民皆是从地下黑市所购,他们身上带着的病,是卖家为防止奴隶逃走给他们喂下的毒,杨珂山是知道的。可已经稳定控制住,并且从未犯过的病是因何又起了?
杨珂山咬破了舌尖,终于叫他找到了端倪,一直把控严格的饭菜里,出现了最不该出现的东西。
如此明显的端倪,是东宫故意露出来的。
杨珂山被气到气血上涌,这是挑衅,还是警告……不管哪一种,都只会叫他和东宫的梁子越结越大。
此时,正是大婚前两天。
杨珂山哪敢轻举妄动,这个节骨眼上,计划已经夭折,现在又折了死士,他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有多少血都得吞下去。
同时也肯定了,杨同在太子手里。
如此一来,杨珂山愈加心惊胆战。
若杨同尽数交代,定会知晓他与西凉的交易。
太子现在按兵不动,不过是因为大婚的缘故。东宫现如铜墙铁壁,本应安排进去的杨慧也已没了进去的希望,杨贵妃正全力操办太子大婚事宜,邵崇雪又不是只会听命于安排的人,他自有主见。
一盘棋还没下,就乱成一锅粥。
话从英国公府扯回来,邵明渊派去西凉取密信的一队精英小队,由许利带领,一行人事先观察打探许久,做足了准备才前往的西凉王宫。
要从偌大的宫里找出通敌密信,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西凉王年事已高,如今有西凉大王子,也就是万俟展言的父亲监国,儿子行踪不明的期间,大王子不见惊慌,金国近期不会再进犯,西凉算得上是难得的平和。
大王子平庸不作为,唯独生的儿子,让他脸上长光。即便如此,他也是对王位十分垂涎看重,碍于西凉王想传闻于孙子,一边忌惮儿子,但又必须依靠他的能力。
所以他想了一个昏招,趁万俟展言不在,买通宫人,对王上下毒,待到万俟展言回来,说不定就能看见自己等继位了。
万俟展言和暗卫小队几乎是前后脚到达的西凉,彼时西凉王身染恶疾,万俟展言回来的猝不及防,大王子还以为自己恶性暴露了。但以万俟展言的个性,他关心的不是西凉王,而是被藏匿于王寝宫的密信,同时下令加强王宫防守。
许利等人难就难在此处,防守森严的王宫,万俟展言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可许利等也不是没本事的人,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还是摸到了密信的藏匿处,就在万俟展言所在的宫殿。
大王子见儿子丝毫不关心爷爷死活,只求更速度的弄死他,西凉王族内乱初显头角。万俟展言兼顾两方,整个王宫暗流涌动,许利等人按兵不动,直到暗线搭上大王子,一场夺嫡大戏即将开始,众人才配合着出入王宫,取得密信。
那时,正是王宫最乱的时候,万俟展言继位新王,他的父亲被他一剑刺喉,死不瞑目。
他的继位过程布满血路,死掉一个大王子,还有别的二王子三王子,纵使他是常胜将军,是最受宠的皇孙,但依旧会有被王位迷了眼的人前仆后继。
许利一行留下半数依旧潜伏于西凉,他则带着两人快速返回了京城。
即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返京时也已是三朝回门后的十多天了。
来回两个多月,已经是最快的时间了。
许利之前看过从杨珂山处拿回的密信,他可以确认带回的密信内容是一致的,但也顾虑以万俟展言的心机,不会让他们轻易取得真信。
但这信,确实是真的。
西凉和齐朝迟早会有一战,杨家通敌卖国的密信会成为导火线,只要太子发难,杨家必定不会坐以待毙,而邵崇雪以会因此受到牵连,再接着就是胡震等人。
邵明渊将密信收起,揣测到了万俟展言用意。
真信取回,是杨珂山手笔,但是万俟展言处必定有仿写的,说不定取来的这份才是仿写的。齐朝有的人才,西凉不是没有。
但不管怎么说,信的到手了。他吩咐许利等继续观察西凉,这是西凉最乱的时候,王室内乱,没有那么好平息下来,就算他残忍的杀害了亲族人,也会落得百姓不满。
而以他的性格,杀掉那些人,易如反掌,毫无感情可言。
阿瑾收到了容澈的亲笔信,是含霜给她拿来的。
信笺是经了邵明渊眼的,再怎么说,容澈和他是情敌,即使他已经娶到了阿瑾,但依旧要提防着往日情敌,以免又生什么事端。
含霜坦言,太子是看过的。
阿瑾明白他想什么,故而没有多说,取过信笺起来。
容澈眼睛已经恢复了,他决定回去钦州,这封信也只是一封辞行的感谢信,里面没有包含任何暧、昧情分。
“往后,他大概再也不会来京城了。”阿瑾将信收起,放在桌上。
也好,他能在钦州安安稳稳的。
她近来燥火郁结,心思沉浮间觉得东宫哪哪儿都看着眼熟。
没由来的眼熟,没由来的片段记忆,以及片段里对着她恭敬守礼的太子,每当她就此不解时,邵明渊总能以他热切的爱意将她唤回。
阿瑾知道她不该受此影响,若是预知那就亲手粉碎它,但令她最受不了的是,心口窒息般的痛楚,难过的她气都喘不过来。一如初见邵明渊那时,梦境中真实深切的痛苦,每一下都像是刺在她心里。她以为自己足够冷静平稳了,没想到现在又回到了最初。
她备受宠爱,他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了她身上。入宫不过二十几日,人人都说太子妃独宠东宫,地位无人能及。
阿瑾试探问过他,纳不纳妾。
被邵明渊严肃回绝了,他这辈子不会纳妾,发誓此生只爱她宠她一人。
她垂了垂眸子,依偎到他怀里,她依旧不打算爱上他,即便对她再好,此刻的心却隐隐作痛。心结渐起,愈发炉火纯青的夫妻相处,邵明渊如此聪明的人,岂会看不出来。
暴雨前总是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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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出了京城,走了小半时辰,容澈心情平静的坐在车厢中。他下定决心放下一切,回去钦州面对他该面对的东西。
当初一腔热血跑出家门,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去。他的豪情壮志,他的异想天开,统统被现实打回了原型。
容澈的手捂上胸口,闭目叹气。
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对阿瑾说出口的谎言……
“等等——容公子且留步!”
他在沉思悔恨中回神,睁开眼睛。
马车突地停下,容澈皱眉掀开车帘,面前站着的一匹黝黑的宝马上坐在两个少女,正是邵芸惜和她的婢女环儿。
邵芸惜一身鹅黄色齐腰襦裙,发饰简单轻巧,她是急忙赶来的,穿了最轻便的衣裳。
“公主这是作甚?”容澈声音冷硬。
邵芸惜翻身下马,脸上难得焦急起来,“我跟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