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今日上午都是李博远的文学课,就在心中祈祷文学课变成自习。
吃了早饭回去上课时,赵钰就匆匆忙忙赶来,说道,“李夫子今儿要去刑部,你们暂且在学堂中自读,要严于律己,不可浪费光阴。”
闻砚桐一惊。
哦豁!
李博远正好要去处理吴玉田的事,于是一上午的课成了自习。这又合理又称心的好运果真神奇。
于是又祈祷下午的武学课取消。
上午的自习快要结束时,赵钰又来跑了一趟,宣布许映泉今日有事,武学课取消。
其他学生都高兴坏了,闻砚桐也坐在位子上傻乐。
池京禧果然是她的锦鲤,人形活锦鲤!那张嘴简直太厉害了。
回寝房时,一推门就见池京禧在软榻上坐着,闻砚桐一时高兴,脱口而出,“小侯爷,你这张嘴天生就是用来骂人的!”
池京禧:???
闻砚桐把大氅脱下,“以后多骂骂我的,我乐意听你骂我。”
池京禧满脸诧异,“你该不是真的让踢了脑袋吧?”
闻砚桐道,“你不觉得我就长了副欠骂的模样吗?”
池京禧点头,“是有点。”
她一边将大氅叠起来,一边说道,“那往后每日都骂我两句吧,你这嘴不骂人就浪费了。”
池京禧一头雾水,“你这是……在嘲讽我?”
“没啊,我真心的。”闻砚桐认真道。
池京禧从未听过这种奇怪的要求,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便没再搭理,继续低头看书。
闻砚桐自己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刚想要盆热水洗洗手,就见牧杨找上门来。
他一脸兴奋,“禧哥!闻砚桐,在干嘛呢!”
闻砚桐一见他这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有事儿来,于是问道,“什么事那么高兴?说出来听听。”
牧杨乐道,“咱们书院今早刚买了一头猪。”
“这有什么稀奇的?”池京禧淡声道。
“我这不没见过猪吗?听说是小猪崽,巴掌大小,一只手就能托住。”牧杨道。
“这怎么可能呢?书院就是买也不可能买那么小的猪,都不够塞牙缝的。”闻砚桐说道。
“是真是假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牧杨道,“就关在膳房后面的栅栏里,正好咱们今儿下午没课,有的是时间。”
池京禧道,“不去。”
牧杨有些失望,转头看向闻砚桐,“你呢?去不去?傅子献在门口等着。”
闻砚桐倒想去看看那猪是不是真的只有巴掌大小,于是应了,“走啊,去看看。”
两人一合计,正要出门,却听池京禧道,“等等。”
他们同时转头,就见池京禧从软榻上下来,书合上搁在桌上,披上外衣,穿上长袜,而后道,“我也去。”
牧杨一见他要去,自然高兴,忙揽着他肩膀,“走走走。”
闻砚桐跟在后面,出门的时候果然看见傅子献在等着,他冲着池京禧微笑行礼,“小侯爷。”
得到的仍是池京禧冷淡的一声回应。
傅子献也习惯了,落在后面与闻砚桐并肩,“怎么没披大氅?”
闻砚桐道,“刚叠好,就没有带出来。”
“这样会不会冷?”傅子献低声问。
闻砚桐摇头,“无碍,身上穿的厚呢。”
傅子献正要说话,却听池京禧道,“你们腿是王八腿吗?走得这么慢,需不需要配副拐?”
闻砚桐一听就咧嘴笑了,加快速度走到池京禧身边,说道,“小侯爷,你这话说得不对,我要给你科普一下,你怕是不知道王八跑的有多快……”
傅子献笑着跟了上去。
书院的膳房就在男子学堂不远处,走上十来分钟就到了。
书院的确买了只猪,还特地为猪围了栅栏,就在膳房的后面。这猪本是膳房的厨子从邻居买要来的,为的是让书院的各个小姐少爷吃上最新鲜的猪肉猪血,所以在膳房先喂两天,猪身上的臭味隔了老远都能闻见。
池京禧走到膳房边就不愿往前了,傅子献也停了下来。于是只有闻砚桐和牧杨两个铁头娃非要去一睹猪的真颜。
两人一靠近,就看见了再栅栏圈里打转的猪,约莫有两百多斤,相当肥硕。
牧杨极其失望。闻砚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一个巴掌去托着试试,看看能不能托起来。”
他咬牙道,“他娘的,不知道又是谁散播的谣言!”
闻砚桐笑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好好想想,膳房买一只巴掌大的小猪回来做什么?骑着玩吗?”
牧杨十分郁闷,并拒绝跟闻砚桐说话。
不过闻砚桐倒被自己的话激起了奇怪的想法。自古以来,人有骑马骑驴骑大象,到没听说过骑猪的,不知道这猪骑起来是什么感觉。
会不会跑的特别慢?
想法刚落,栅栏里的猪突然疯狂的转起圈来,一下子挣断了拴着木桩上的绳子,闷着头冲出栅栏,奔着闻砚桐来了。
她惊得魂飞魄散,本能的转身想逃,让牧杨想抓住她的手落了空。
紧接着就感觉双腿被撅起,眼前一花,等在看清楚时,闻砚桐就被猪顶在了背上。
不不不!她没有想骑猪啊!!
闻砚桐尖叫一声,下意识抱住了猪的脖子,然后被猪背着冲到了膳房前。
“救命啊——!”
池京禧和傅子献听到闻砚桐的惨叫同时回头,就见一直极其肥的猪背着闻砚桐从面前飞速跑过,一骑绝尘。
闻砚桐这下知道了,猪跑起来一点也不慢,反而快到模糊!快到她差点在猪背上去世!
第61章
闻砚桐长那么大以来, 第次骑猪。
至于感受……难以言喻。
幸运的是那只猪并没有带她在颂海书院溜圈,而是在膳房周围跑了圈就直愣愣的撞树上去了。
闻砚桐被摔下了猪背,滚落在地上, 翻了好几个滚才停下, 那头肥猪则直接给撞晕了。
好在闻砚桐没有摔伤, 只是爬起来之后身上都是泥土,还有猪身上的臭味, 她自己都忍受不了。
闻声赶来的池京禧闻到这味儿,立马后退了好些步。
闻砚桐忍着想吐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捏着自己的鼻子向池京禧靠近, “小侯爷……”
池京禧当下后退, “什么事?”
闻砚桐哼了声, “我要回去沐浴净身。”
池京禧点头,“受伤了没有?”
闻砚桐扬了扬袖子朝他靠近,“有没有受伤你来看看啊。”
池京禧再后退,“我给你叫个医师。”
闻砚桐撇嘴,“那倒不用了,我没受伤。”
牧杨从后面赶来,刚跑近闻砚桐,就立即咧着嘴后退, 捂着眼睛惨叫,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闻砚桐气得想踢他。
牧杨边后退边道,“闻砚桐, 你身上这味儿简直可以做武器了,我眼睛都被熏得睁不开了,你赶快去洗洗吧。”
闻砚桐:我给你榔头你眼睛就能睁开了。
她气哼哼的离去,顶着身臭味钻进了浴房。侍卫桶桶的送水,闻砚桐前前后后洗了足足五遍,脚趾缝里都是胰子的香气,皮肤都给泡的泛白,才出了浴房。
对于今日骑猪的遭遇,她小小的总结了下。
好奇心这玩意儿确实得控制。
闻砚桐洗完出来,池京禧就坐在软榻上看书,抽空看了她眼,从头顶看到脚丫子,上上下下的大量,“洗干净了?”
“皮都洗掉两层呢。”闻砚桐擦着长发,走到软榻旁的地上坐着。下面垫着柔软的绒毛垫,坐着也舒服。
面前就是张矮桌,闻砚桐擦完了头发就把布巾扔在桌子上,抬头问池京禧,“小侯爷用膳了吗?”
池京禧微微抬了下书,“还没,马上就来了。”
他说的马上,果然就是马上。不会儿,小厮就端着饭菜进来了,摆在矮桌上。
晚上的饭般都吃的清淡,今日的就是瘦肉粥配上几盘小炒。闻砚桐低头看了眼,每盘都有肉。
“今晚要吃那么荤的吗?”闻砚桐拿着筷子问。
“嗯……”池京禧淡声道,“这都是驮着你遛弯的那只猪身上的。”
闻砚桐哦呦了声,夹起筷子尝尝,竖着大拇指夸赞,“真香啊。”
池京禧翘了下嘴角。
“不过那头猪可真够笨的,竟然自己撞树上去了。”闻砚桐笑道,“古有守株待兔,今有守株待猪,哈哈哈。”
池京禧也笑了,“这只猪成是你上辈子兄弟。”
闻砚桐表情收,“这叫什么话?”
“今世你为人,它为猪,但是它见到你之后却还是把你认出来了,所以才背着你跑了圈。”池京禧道,“这是杨儿说的。”
“岂有此理!胡说道!”闻砚桐气得夹了筷子肉放嘴里,使劲的嚼着。牧杨这张嘴,要是能说出什么好听的,那才出奇了!
池京禧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也不准闻砚桐说话,于是两人安静的吃完了碗饭。
闻砚桐擦嘴时,就听他道,“再过两日书院就休长假了,你何时回长安?”
闻砚桐愣了下,想了想道,“还没确定呢。”
池京禧便道,“若是你二月二十之后回,就跟我起。”
她先是疑惑,而后立马就想明白了。
安淮候的侯府的确是在长安,池京禧虽平日都在朝歌,但是休长假时,还是要回长安去的。至于为何是二月二十呢,是因为二月二十是池仲简的生辰。
太子在那日包下了朝歌城南角的百花园,以宴会的由头邀请了城内诸多少爷千金前去为池仲简庆生,实际上也是为池京禧挑选正妻做准备的。
毕竟池京禧已经冠字,可以开始考虑娶亲的事了。
但是在那场百花宴上,程延川被谋杀,成为切动荡的开端。
闻砚桐挠了挠头,犹豫了片刻才道,“到时候再看吧,若是我不走,定然要告诉小侯爷的。”
池京禧面色如常的点头,命下人把桌上的东西都清理走,起身进了书房。
闻砚桐则早早的就钻进了被窝,准备睡觉。
但是她躺到了深夜,才心神不宁的入睡。
当夜闻砚桐做了个梦。应该是个噩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旷野之上周围都是刺目的鲜血,横七竖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在空蔓延,仿佛堵塞了她的鼻子,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池京禧。”有人说话。
闻砚桐猛地回头,就见程宵站在不远之处,他身披铁甲,手执长剑,眸光冰冷,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人,说道,“你已经输了。”
闻砚桐将视线移动,就看见程宵面前几步远,有人单膝跪在地上,弓背垂首,右手柄长剑没入土地作为支撑。他身上的银甲几乎覆满了鲜血,银甲也有数处被砍裂,身上插着几支羽箭,箭头没入身体。
他高束的长发垂着,身体微颤,发出粗重的喘息。
“……我早就输了。”沙哑而熟悉的声音传来。
闻砚桐皱紧眉头。
“不管这场仗打到最后结局如何……”池京禧已是强弩之弓,声音缓慢,“从我无所有的那刻开始,我就已经输了。”
从程延川的死开始,往后就是牧杨,傅子献,程昕,还有安淮候。池京禧这场仗打到最后,是真真的无所有。
将功成万骨枯,池京禧也是这万骨的其之。
闻砚桐心口猛地绞痛,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从梦惊醒。
她翻身从软榻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竟是流泪了,于是连忙用手去擦,还吸了下鼻子。
梦里面看见的场景成就是原书,池京禧在最后场战事落败之后的场景,他承认自己输了之后,这生也就画上了句号。
先前读书的时候,她读到这段也落了泪,但是当时想的是池京禧应该很不甘心,他才情双绝,韬武略,少年时是朝歌少男少女追捧的对象,长大后又是有勇有谋,行事果敢的将军。
他性子稳重,头脑聪明,可最后还是败给了主角光环。
可方才那梦,让闻砚桐又对池京禧有了新的认知。
或许在池京禧死的时候,更多的应该是解脱才对。对于他来说,所有爱的人几乎都死了,即便是那场仗他打赢了,真的登上了皇位。那么剩下几十年的光阴,他依旧会活在痛苦之。
他说自己早就输了。输了的人尽快落幕,受到的痛苦才没那么锥心。池京禧手持利剑战斗到最后刻,是给所有亡故的人个交代,但死之前,却是解脱的快意。
闻砚桐越想越觉得难受,手往脸上抹,全是泪水。
正顺气儿时,屏风上传来轻叩声。闻砚桐忙转头看去,就见池京禧站在屏风边,半个身子被落地长灯照亮,他看见闻砚桐脸上都是泪,不由放轻了声音,“怎么了?”
闻砚桐手忙脚乱的擦干泪,佯装无事道,“没事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池京禧的眼眸在柔和的光下好似蓄满柔情,抬步轻缓的走到她身边,“做了什么噩梦?怎么吓成这样?”
闻砚桐吸吸鼻子,“梦到我被猪拱死了。”
池京禧忍不住哼笑声,顺手将棉被往上提,下子盖住了她的脑袋,“这般胆小。”
闻砚桐只觉得眼前黑,然后头上就落下了轻柔的力道,像是池京禧在肉她的脑袋样。
“别哭了,男子汉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池京禧话含着笑意,也带着轻缓的温柔,“那头猪不是已经宰了吗?你晚上还吃了呢,若是那只猪知道你为了它哭场,它怕是会觉得死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