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桐叹气,“这事儿是牧杨做出来也就不稀奇了,毕竟他一直脑子有点毛病,不大灵光。”
说实话,牧杨的这智商绝对是跟牧渊一脉相承的,毕竟那么多山匪里,也没有几个会被俘虏忽悠得自投罗网。
两人一同来了将军府,牧渊并不在府中,但是他早就下了口令,若是傅家六公子找来,直接放行就是。
于是闻砚桐和傅子献就被带到了牧杨所居住的小院里。
下人去通报之后,没一会儿牧杨就急急的推门出来了,一嗓门亮起,“闻砚桐!你可算来了!”
闻砚桐定睛一看,就见牧杨头发有些松散,碎发随意的搭在额前,浅蓝色的衣袍也不是很整齐,尤其是左脚,裤腿挽了一半,露出了白净的脚。
闻砚桐诧异道,“你在干什么?这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再一看,他的右脚还完完整整的穿着鞋。
牧杨见到傅子献和闻砚桐一起来,自是非常惊喜。听闻砚桐说起左脚,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干的事,高兴得冲她招手,“你来的正好,快快快,进屋来,我给你表演个绝活。”
闻砚桐满头雾水,转眼看了下傅子献。
这个绝活傅子献早就看过了,由衷的感叹道,“牧少的这个功夫十分厉害的。”
一听连傅子献都这样夸了,她不由好奇起来,于是上前道,“行,带我去看看你究竟会什么绝活。”
于是牧杨兴奋的带他们进了屋子,直达书房。
书房中的桌子上摆了写一半的纸张,还有墨笔搁在旁边,在纸上甩出了大片墨迹,看得出方才牧杨听见下人通报时,出来的匆忙。
牧杨让下人又换了纸笔,往椅子上一坐,在表演之前还要糊弄玄虚,对闻砚桐道,“你可看好了,咱们整个朝歌说不定就只有我会这一招。”
闻砚桐一时愣了,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顺势道,“是什么?你倒是快点啊。”
牧杨大笑一声,“睁大眼睛看好了!”
话音一落,他猛地把左脚丫抬了起来,旁边的下人迅速的将墨笔递上去,卡在他的大脚趾缝里。他双手撑着椅子,竟用左脚夹着墨笔在纸上飞舞起来。
闻砚桐大吃一惊!
不消片刻,牧杨便结束了,在闻砚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自己拔了墨笔,放下左脚,挺着胸膛骄傲道,“如何?”
闻砚桐一时反应不过来。
傅子献早就见过这招,笑着点头,“牧少厉害。”
闻砚桐凑上去一看,才发现牧杨竟然用左脚夹笔,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虽然这两个字歪歪扭扭,但粗略一看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牧杨的绝活,竟然是用左脚写名字??
她惊诧的对傅子献道,“你别夸了,再夸就给夸成个傻子了!”
牧杨一听,老大不乐意了,噘嘴凶道,“闻砚桐你什么意思?你一来就骂我是不是?我这绝活你会吗?”
闻砚桐认真道,“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没用的绝活。”
“你懂什么!”牧杨道,“你这人,就是见识太短了,连禧哥都觉得我这绝活厉害。”
闻砚桐心疼,“你到底把小侯爷烦成什么样了他才会夸你这个啊?”
牧杨气得龇牙咧嘴,“你别说话了,没有一个字是我爱听的。”
他用下巴点了点傅子献,“还是你说吧,比闻砚桐说话中听。”
闻砚桐自是不服气,与他辩论,“你摔到的是左手吧?你右手又没事,可以用右手写字啊,何必多此一举还用左脚练习写字,我看你就是太闲了,脑子给闲得生锈了。”
“什、什么!”牧杨气道,“那是因为我想着万一有一日摔了右手怎么办?提前预防一下不好吗?”
“你预防也应该预防自己的手别受伤吧,那万一你左脚和右手同时伤了呢?你再练个左手写字?”闻砚桐毫不留情的嘲笑道,“再说了,你若是不爬到树上背书,根本不可能摔到手臂吧,平日里在书院一上课就打瞌睡,休假了倒是假认真起来,害得小侯爷两头跑。”
牧杨怎么可能杠得过闻砚桐的伶牙俐齿?这会儿被气得喘着粗气,差点撅过去,立马为自己正名,“我那是上树毁鸟窝才摔的,才不是因为背书!”
闻砚桐吃惊,“竟然只是为了掏鸟蛋而摔折了一条手臂?!”
牧杨气得把桌子拍的砰砰响,“不是掏鸟蛋不是掏鸟蛋!”
傅子献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起来,立即充当和事佬的角色,劝着两人莫要急眼,正是两人互不相让时,突然有下人通报,说是小侯爷来了。
于是两人立刻停止了。
牧杨噌地一下起身,又要跑出去迎池京禧,还没走两步,池京禧就直接进来了。
他穿着常服,长发用根暗色的木簪固起,眼眸一如既往的沉静,在几人身上扫了一下,最后落在闻砚桐的脸上,微不可查的,叹出一口长气。
牧杨立即告状,“禧哥,闻砚桐越发嚣张了,我先前给你表演的那个绝活,她竟然说是多此一举,还骂我傻子!”
闻砚桐忍不住反驳,“难道不是吗?”
她已无心再跟牧杨争吵,好些日子不见池京禧了,再一看竟觉得他又俊俏不少,多日里堆积的思念在瞬间得到释放和安慰,让闻砚桐极是心安。
不过以她和池京禧的关系,她相信池京禧能够说出最公道话来。
而后便听池京禧的声音淡淡传来,“不是。”
“啊?”闻砚桐意外的看着他。
池京禧便与她对视问道,“你会用左脚写自己的名字吗?”
牧杨嚣张的挺着腰板,冲闻砚桐得意,“你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池京禧每日一问:
来了朝歌为什么不先找我?
ps:(都是兄弟情,此文没有副cp)
!
第78章
闻砚桐看牧杨那个嘚瑟的样子,气笑了, 没好气的对池京禧道, “我会这个干什么?用左脚给你写信?”
不说写信还好, 一说起来,池京禧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沉声道,“你即便是右手完好, 我也没见你的信。”
闻砚桐一听他这语气,便知道他这是在埋怨她没写回信, 于是立马换上一张赔笑的脸, “那还不是因为我自己要来朝歌嘛, 就不用再送信来了。”
池京禧更是不爽,“那也没见你去找我。”
闻砚桐道,“你走的匆忙, 我在长安一直担心牧杨的伤势, 所以才急急忙忙来看看, 这见到了才放心啊。”
池京禧沉默不语,但似乎没有那么容易被哄好。
那方牧杨一听闻砚桐这么担心他,当下也不生气之前闻砚桐骂他的事了,笑着去揽闻砚桐的脖子,“想不到你暗地里还这么担心我, 不枉我每回早课都给你带吃的。”
只是这手胳膊还没搭上去,就被池京禧从中拦下,说道, “杨儿,手上的伤休养的如何了?”
牧杨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扭了扭左臂,说道,“差不多了,拿一些轻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池京禧道,“再过几日你是十八生辰,今日牧将军向皇上申请了旬阳山头上的轩琳行宫,说想让你在生辰时进去玩两日,皇上批准了。”
牧杨顿时喜出望外,一把抱住池京禧,“这事是真的?!没想到我爹平时揍我跟揍捡的儿子一样,竟然还有疼我的时候!”
池京禧笑道,“你这是什么胡话,还有比牧将军更疼你的人吗?”
牧杨早就盯上了轩琳行宫,那座行宫他在年幼的时候去过一次。当年皇帝去行宫逼寒流,池京禧等人都被带去,时逢牧渊在外打仗,所以皇帝也把年幼的牧杨也带上了。
很多关于行宫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但是他到现在仍然记得那座行宫里,有一座非常富丽的温泉,泡在里面舒服得想上天。每一个严寒冬季,牧杨都会想起那一座温泉。
他乐道,“这次咱们一起去行宫,去泡温泉。”
他还不计前嫌的对闻砚桐道,“你也去,这种御用行宫,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去的。”
闻砚桐一听要泡温泉,心道那还得了,立即道,“我就算了吧,我不喜欢泡温泉。”
牧杨的眉毛当时就拧了起来,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她。
闻砚桐又道,“或许我那日有事呢?”
他话中还带了些委屈,“你是不是不想参加我的生辰宴,我都没计较你说我是傻子了,为何要如此疏远我?”
闻砚桐忙道,“你误会了,我哪有疏远你的意思,我只是……”
池京禧看她一眼,说道,“你就一同去吧,这是杨儿的十八生辰。”
绍京将十八岁的生日看得十分重要,代表着一个男孩长成真正的男人,闻砚桐想着若是再推拒,牧杨怕是要真的生气了,于是只要梗着脖子先应下来了。
反正拒绝的理由日后再找便是。
哪知道这答应的表情让牧杨很是不爽,“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不情愿参加我的生辰宴吗?好像是我强迫你似的。”
闻砚桐立马道,“我错了我错了,求牧少让我去参加您老的生辰宴吧,我必定带上贺礼赶在所有人前头跑去。”
牧杨这才满意,轻哼了一声,“那行吧,等我爹回来我就问问什么时候去,到时候在通知你们。”
事情就这样你暂时定下了,几人都在牧府玩了些时辰,到天快黑时才各自打道回府。
闻砚桐出了牧府的门,跟傅子献道别之后,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池京禧。
如今已是五月阳春,树枝都抽了嫩芽,经月光和灯光的照耀在地上投下飘摇的碎影。池京禧眸光浅淡,仿佛看了闻砚桐许久。
闻砚桐笑着道,“小侯爷,咱俩好似不顺路吧,你这是在等我?”
池京禧起先没说话,等她走近了之后才道,“上马车。”
闻砚桐啧了一声,“怎么气还没消呢,到底要我怎样啊?那么长时间没见面,一见面就对我生气。”
池京禧将她的话收进耳朵,不动声色的问道,“我何时对你生气。”
闻砚桐道,“还说没有,我都看出来了,你不就是气我没给你回信吗?那信说不定还没有我赶来的速度快,真的没必要写。我昨日刚到的朝歌,害怕你在忙才没去找你的,但是我派了人去侯府问候呀……”
池京禧没等她说完,便伸手拍拍她的脑袋,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先上马车。”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里面没含着火气了,闻砚桐这才乖乖的爬上马车。
池京禧的马车,是闻砚桐做过的所有马车里最喜欢的,不仅是里面配置高,只要还是因为整个车厢都是池京禧身上特有的味道,而且她最喜欢的那条妃色毛毯一直在车里放着。
她一上去就把毯子抱在了怀中,见池京禧撩帘上车,便往旁边挪了挪,道,“小侯爷,坐我旁边吧。”
池京禧动作顿了顿,仿佛有两三秒的思考和犹豫,最后还是坐在了闻砚桐旁边,不过两人之间隔了半臂长的距离。
他刚坐定,就从怀里翻出了信,展开来,“小侯爷啊,你给我寄的信里这写的都是什么啊。”
池京禧意外的动了动眉尾,“看不懂?”
闻砚桐认真道,“我反复看了好几遍,都没看见你说想我,这信太让我失望了。”
池京禧神色怔了一下,而后没再说话。闻砚桐没得到他的回应,也不觉得有什么,逐字又将信看了一遍。
正好读到:从长安到朝歌,途中停了七城。
而后就听见身边的池京禧说道,“从长安到朝歌,路中休了七城,每一城都是我们在回长安,你遥遥看去时说漂亮的都城。”
闻砚桐一下子愣住了,记忆猛地回溯,想起当初回长安的路上,她总是能看见一些挂着彩旗,或者蒙着彩带的都城,远远看去繁华漂亮。但当时池京禧说,那些都城不在回长安的路上,可以在去朝歌的时候带她去看看。
这些话闻砚桐已经忘了,甚至在匆匆忙忙赶来朝歌的路上,压根没想起来那些花花绿绿的繁华之城,只是没想到池京禧还会记得。
那些在去朝歌的必经之路上,有闻砚桐想去的地方,结果闻砚桐自己没去,倒是池京禧去了。
他没在信中写出想念二字,但闻砚桐却突然好似在这封信的每一行字里,读到了池京禧的思念。
她一下子笑了,轻声道,“我来得急,没能看见真是可惜,那下次我们再一起去看吧。”
池京禧微微点头,还没说话,忽而感觉肩头一沉,他侧目,发现是闻砚桐靠了上来。
她的声音慢慢传来,“我也好想你,从你离开长安的第一日起,我就在想还要多久才能见到你。我以前不喜欢朝歌,费劲心思想要离开,但是这次我却迫切的赶来,就是为了能早点看见你。”
“我不给你写回信,是因为我想说的话太多了,纸短情长,那些纸页装不下我对你的想念。”闻砚桐把他的信小心翼翼的折起来,然后又放回了自己的怀中,“你的信我每天都要读一遍,现在都会背了。”
池京禧双眸带着笑意,忽而一低头,吻住她的唇。
两人的距离不知何时变得近了,那半臂长的空隙也消失。车厢里静得厉害,只有相互交织的呼吸声。
池京禧跟所有古人一样,善于含蓄表达自己的情感,他在信中写到:城池数万,河流纵横,山峦延绵。闻砚桐之前一直以为,他写的是长安到朝歌的距离,但是现在那才明白。
那是池京禧和她之间的相隔,是他思念所跨越的所有。
他将自己的情意写在了信里,所以也迫切的希望能收到闻砚桐的回信,但最后落了空,所以难免有些不开心。
闻砚桐想,若是下次再收到了信,不管相隔多远,都要把回信给他。
连续多日的赶路让闻砚桐有些疲惫,所以回到闻宅的头几日,都睡得十分沉,作息混乱了些。不过思及颂海书院快要开课了,闻砚桐也没敢太放肆,所以尽量控制自己的睡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