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当然的以为父亲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而她也很快就可以回云陌继续工作。
殊不知从接到母亲的电话那刻开始, 她便已经被命运毫不留情地推向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人潮涌动，她面临着最大的选择。
她努力了这么久，付出了那么多, 好不容易才走到温十五的身边, 成为他的助理。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她还什么都来不及做，她甚至都还没有跟男神表白, 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她已经偷偷喜欢了他十年, 整整十年, 近四千个日夜。
然后突然之间一切戛然而止，她被打回到原点。
她下意识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她竟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疼。
住院部的走廊空荡荡的，似乎有穿堂风呼呼灌入。她觉得自己好冷好冷, 冷到麻达, 她忍不住瑟缩发抖。
那种刺入骨髓的宿命的寒凉让她完全招架不住。
她忍不住抱紧自己的双臂。
姚慧如见女儿这样，越发焦急，“初一, 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妈妈呀！”
“我没事妈妈。”林初一猛地摇了摇头。
姚慧如：“妈妈知道让你回梵于是为难你了，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爸爸现在倒下来了，我一个女人家支撑不了家里的生意，你必须要回来帮我们。这是你爷爷手里传下来的家业，咱们一家可全指望着它，千万不能在我和你爸爸手里砸了。”
“我知道妈妈，我都懂的。”林初一伸手一把抱住母亲，“妈妈你放心，我会回来的。我们先给爸爸动手术。手术以后我就回云陌把工作交接了，我就回老家。以后我就守着你和爸爸，哪里都不走了。”
姚慧如搂紧女儿，“真是难为你了初一。要知道当初就该生二胎的。你若是有个弟弟妹妹，如今也不至于会这么难为你。”
林初一：“妈妈你别这么说，我是你的女儿，这些年你们放任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们已经对我很好了。”
如果父亲这次没有倒下，他和母亲一定不会让她回梵于，他们会放任她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脑海里突然跳出某个过去一直忽略的场景。她整个人猛然一震。
她一把抓住母亲的手，急迫地问：“妈，您跟我说实话，爸爸的病是不是早就有了，你们是不是一直都瞒着我。”
姚慧如：“是你爸爸一直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担心。他的心脏前两年就检查出有问题了，这两年一直在吃药压着。”
她就知道她没猜错。上次温十五来梵于举办演唱会，她抽空回了趟家，无意中看到父亲吃药，她问他吃的什么药，他当时还骗他是维生素片。
如果她当时警觉一些，一早就知道了父亲的病。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么走投无路。
父母为了不让她担心，生病了也一直瞒着她。
在至亲面前，她那点偏执的暗恋显得多么微不足道。在父母面前，一切都得往后排。
初一姑娘小心翼翼地擦干母亲的眼泪，问起正事，“妈，家里的生意现在谁在打理？”
姚慧如女士回答：“你舅舅暂时替我们打理。可你舅舅也有自己的公司，总不可能一直替咱们打理这小超市。”
初一：“我知道，所以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些事情的。妈妈你放心，我回来了，你和爸爸便不用担心了，一切都有我顶着。”
姚慧如眼眶湿润，直点头，“我的初一长大了。”
曾几何时女儿还是个只会追星的小丫头。而今她却突然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
——
晚上林初一陪夜，她把母亲撵回家休息。
舅妈担心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主动留在医院陪她。
过去她总觉得舅妈骄傲，目中无人，有时说话也刻薄。她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个舅妈。可到了这关键时刻自己的亲人总归还是自己的亲人。能陪着你共渡难关。
父亲在病床上熟睡着，病房里寂静无声。
初一熬到了半夜，一双眼睛都熬红了。
舅妈见她这样不免心疼，忙说：“初一呐，你先去躺椅上躺会儿，我替你看着。”
初一笑着说：“我不困，就是觉得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
从小娇生惯养的姑娘，突然遭遇这么大的事情也难免手足无措。
舅妈心疼地说：“去吧。”
林初一走出病房，在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她整个人这才恢复点精神。
折腾了一整天，突然之间觉得特别累特别累。
她悄无声息地去了阳台。
零点过后，整座住院大楼一片寂静。护士站值班的小护士也精神恹恹，昏昏欲睡。
夜风严寒，吹在在脸上犹如刀刮一般，隐隐生疼。
站在十六楼的阳台，风声尤其大，呼呼拉拉吹过来，一刻不休。
怒号的北风中，雪花乱舞，仿佛下了满城的垃圾。
她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亮屏幕。已经快一点了。
忙到现在才有空看手机。微信里好几条未读信息。其中有一条是温十五给她发来的。
温十五：「伯父的情况怎么样？」
这条微信是三个小时前发过来的。
手机屏幕亮着白光，她给他的备注是“十五大神”。看着这四个黑体字，她突然眼眶发热，一时间特别想哭。
这个人是她年少时就不遗余力想要靠近的人，不仅是男神，更是她这么多年一直奋斗的目标。她默默喜欢了她十年，在她的微博小号里，那个属于她的秘密花园，满满当当全记着她的心事。
可是一切都将在今天截止。一旦她离开云陌，不再是她的助理，她和他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不可能再近一步了。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一念心动，心里便长了颗爱情的种子。它会破土发芽，慢慢长大，会抽绿，会生出叶子，然后藤蔓遍布心田。
可是放弃一个人却太难太难了。不止要忍痛将心中的这棵树连根拔起，更要时不时的往自己的心上划上一刀，告诫自己不要犯傻，你们是不可能的。
此刻她像是负重前行的骆驼，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给压垮了。她再也压抑不住，抱着手机泪流满面。
你以为哭完就结束了吗？不是的，该解决的问题一样不少。她还得擦干眼泪继续往前走。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般无奈，不论再难，只要你还活着，你就得认命扛着。属于你的压力和责任你一样都逃避不了。
初一觉得自己就是前面二十几年过得太顺畅了，老天爷才将苦难和磨砺留到了现在，留给了二十四岁的自己。
她捏住手机，看着屏幕慢腾腾地敲下一行字——
林初一：「我爸爸没事，谢谢关心。」
***
凌晨一点温十五还没睡。
手机亮起的时候，他紧紧盯着屏幕，看这条微信足足看了好几分钟。
他挣扎着，想给林初一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可又犹豫不决，迟迟下不了决心。
愣是眼睁睁看着手机屏幕由亮转灭。
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老板打电话询问员工的情况，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犹豫些什么。
反复几次，他彻底没了耐心。扒了扒自己乱糟糟的短发。
他直接扔了手机。算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这一晚十五大神难得一见的失眠了。生平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失眠。而且还是自己助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五大神你这样是会失去初一宝宝的！
第035章
（35）
@初一：「放弃一个喜欢的人是什么感受？就像是放弃了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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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是个艳阳日, 阳光明媚绚烂。
太阳透过窗帘照进卧室，一线线光柱浮沉, 地板上也映了好多个细碎的光斑。
温十五辗转难眠，硬生生熬了一夜。他一向睡眠质量很好，倒真是难得有失眠的时候。
他拉开窗帘, 打开半扇窗户。他就站在旁边，太阳懒洋洋地照在身上，他闻到了浓浓的太阳味儿。
看到这大太阳，脑海中突然有个念头一晃而过。也不知道小孩那边是什么天气。
这个想法咋一闪过, 温十五就被自己给吓到了。他怎么会突然关心起林初一那边的天气。梵于的天气好不好跟他有什么关系。
一夜没睡好, 早上七点，十五大神精神恹恹，顶着一双熊猫眼去给团子大哥喂食。
大概是他这副形象实在不忍直视, 团子大哥都有些嫌弃他。
这位大哥围着他打转两圈, 往他脚边嗅嗅, 一脸嫌弃地走开了。连狗粮都不吃了。
十五大神：“……”
被自家狗赤果果地嫌弃了。十五大神很是忧伤。
精神状态不行，他换了身运动服出门跑步。
沿着小区猛跑三圈，出了一身汗。回家洗头洗澡，换上一身干净的居家服，他这才觉得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洗完澡, 吹干头发。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不太关注国家大事, 他偶尔只会看看娱乐圈的八卦。
男人自发地拆了根棒棒糖放进嘴里。
清冽甘甜的柚子香，清新爽口。
电视外音放着，他却没在看。手里拿着手机在刷微博。
自从他的微博账号交给林初一那小孩打理以后, 他就很少登录自己的微博了。
许久不登，密码早就忘干净了。试了一圈，好不容易才登录。
最近几个月他的动态都是林初一替他发的。宣传新歌和综艺节目，偶尔发发动态，和粉丝互动互动。他的微博号经过她悉心打理，状态可比之前活跃多了，粉丝也涨了很多。
最近一条微博是三天前发的，为了宣传《边走边唱》的下一期节目。
刷了会儿微博，明明是在转移注意力，可总是心不在焉。
心里实在惦记林初一，他终于鼓起勇气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多声，对方才接起，一个特别疲惫懒散的女声，“喂，十五大神？”
林初一的声音听上去特别累，精神不济。
“小孩，你还好吗？”他不自觉就放低声线，音色温柔。
一句久违的数字的“小孩”，林初一几乎想哭，疲倦感瞬间一扫而空。
“我没事，挺好的。”她使劲儿吸了吸鼻子，将眼泪给憋回去。
“你爸爸呢？”
“也挺好的。”
“我有认识心脏当面的专家，需不需要？”
“不用麻烦了，我爸爸的主治医生也是挺厉害一专家。”
“那行，你好好照顾你爸爸，不用急着回来上班，我这边有老季看着，你不用担心。”
温十五觉得两人的对话怎么听怎么尴尬。
初一点点头，“嗯，好。”
“那就先这样，挂了。”
“嗯，再见。”
——
挂完电话林初一抬手擦了擦眼角，全是汹涌的泪水。
她应该是再也不会回云陌了。
父亲的手术迫在眉睫，不容耽搁。医院的专家会诊过后，马上就制定了手术计划。
第三天进行心脏搭桥手术。
手术很成功。这算是这么多天来唯一的好消息了。母女俩喜极而泣。
手术结束以后，初一也终于到了面对现实的时候了，容不得她再装鸵鸟。这件事总该有个了断，她躲也躲不掉。
她拿着手机去了住院部顶楼。然后慢腾腾地调出温十五的手机号码，给他拨过去。
对方接这个电话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迅速。接通的那瞬，言语之中竟有些兴奋，“小孩？你怎么样了？”
不知是不是她太过敏感了，这两天只要一听到他这个称呼她就忍不住想大哭一场。
她强忍住泪水，控制好自己的音量，“那个……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你说。”温十五给自己倒了杯温水，透明的水柱簌簌往玻璃杯里流淌，纯净异常，“我听着。”
初一轻言轻语地开口：“我爸爸的手术很成功，就看术后恢复了。我妈妈要在家悉心照顾她。家里的超市没人打理，所以我必须要回去了。”
“你说什么？”男人的声线蓦地提高了好几度，“回去？回哪里去？”
林初一：“回梵于。”
温十五：“……”
“你要辞职？！”
“抱歉……”初一姑娘弱弱地解释：“我知道这样很突然，可是我也没有办法。等我爸爸出院了，我就抽空回云陌把手头的工作给交接了。”
“我不许你辞职。”男人对着手机大喊：“林初一你给我听清楚了，老子不允许你辞职，绝不允许！”
下一秒电话被人挂断，毫无预兆。
林初一：“……”
初一的心脏止不住瑟缩了两下，有些闷疼。
她站在护栏板旁，面对着眼前的高楼大厦，吹了会儿冷风。
梵于这几年发展迅猛，城区的摩天大楼犹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
天阴沉得厉害。高楼之上，风声尤其大，突突作响。
初一的脸和一双耳朵被冷风吹得隐隐生疼。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早已滑出两行清泪。
纵然心中有千般万般不舍和不甘心，她也无可奈何。现实有些时候强大到让你根本就无力反抗。
大概吹了五分钟的冷风，初一擦干净眼角的泪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情绪，然后下了楼。
她还要照顾父亲，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她没时间，也没资格伤春悲秋。
——
雪是梵于最多，也是最常见的东西。只要一入冬，大雪小雪就压根儿没断过。
雪停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就又开始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