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他听错了，否则，他向来慈悲的奶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她怎么会连唐糖的骨灰，都没有给他留下！
祁夜站起了身，连带握着他手的唐糖都被他扯了起来。
一旁的祁甜甜瞪大了眼，她敢发誓，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祁夜。
就连唐糖那个女人自杀后，她好像也没见他这样过。
眼眶通红，腮帮紧咬，额头青筋股股，双手死死捏成了拳头。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在颤抖，暗哑到甚至有些哽咽，“您再说一次，你做了什么？”
别人有什么感觉祁甜甜不知道，可此刻，她的心跟着祁夜的声音颤抖了两下，心脏处忽然有些异样的酸涩。
好像，堂哥真的很喜欢那个女人。
不是，是很爱那个女人，超出了她的想像。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如果不是她想把莫凉介绍给祁夜，也不会这样。
一旁的莫凉早就僵住了，她愣愣的看着祁夜，情绪复杂得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此刻，她真的很后悔，后悔的几乎想现在就冲上去抱住他，告诉他她回来了，她就在这里，让他不要难过。
可她不敢开口，因为她看得出来，老太太不喜欢她。
或者说不喜欢唐糖，所以她只能咬着唇沉默。
当然，她也不知道祁夜身边唐糖看向她的目光，也许此刻，也只有唐糖注意到了莫凉的反常。
唐糖咬紧唇，又想到那天在机场时莫凉说的话，心里头惊疑不安越来越重。
也许只有老太太始终神色平静，淡定的看着祁夜，“怎么，你还想对我这个老太婆动手不成？就为了一个死人，还是一个背叛了你的死人！”
她的话刺激着蛰伏在祁夜体内那头野兽，快要破笼而出。
野兽在挣扎，利爪将他一颗心抓得血肉模糊，空气变得稀薄，快要没有办法呼吸。
他忽然扯着嘴角笑了笑，笑意薄凉，“她不是什么死人，她是我的妻子。”
老太太狭了目光，“我没有承认过她的身份！从一开始我就不赞成你娶她，我祁家，绝对不会接受她这样的孙儿媳妇！”
她的话落，唐糖便见到莫凉狠狠的抖了两下，头埋得更低，放在膝上的双手紧得连青筋都能看见。
而紧随着老太太的话说完，又有两人并肩进了屋。
两人都穿着西装，一个是亮丽的骚.包紫，一个是稳重深灰色。
穿着紫色西服的是祁星，刚走进来就感觉到了屋里气氛怪异，他挑眉，“这是怎么了，做什么呢？”
没人回答他。
祁甜甜望着他欲言又止，到底还是不敢说话。
祁寒目光从屋里几人身上掠过，微深两分，还是先叫了老太太一声，“奶奶。”
他的声音刚落，一直盯着老太太的祁夜忽然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祁星祁寒注意到祁夜的神色时都是微怔，祁夜却忽然几步到了门前，在其他人震惊的目光中，挥拳就朝祁寒砸了过去。
谁都没想到祁夜会忽然对祁寒动手，就连唐糖都没反应过来，只知道他忽然松开了她的手。
只是等她回神后她也没想要去拉住他。
她知道，祁夜此刻最需要的，是发.泄。
祁寒身边的祁星回神后倒是忙拉住了祁夜，“二哥你做什么？”
祁寒也没想到祁夜会突然来这一下，没有防备，右脸被他砸了个结结实实，嘴角破了。
他舔了下嘴角的血迹，摸摸自己的脸，却只是冷笑了声，“怎么，想打架了？”
祁夜被祁星拉着，没有挣扎，盯着祁寒的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冰冷，可在腥红的眼眸深处，还有一点点波光涌动，似乎就要溢出来。
祁寒目光也深了两分，和他对视几秒，然后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这世上除了那个女人，谁还能让祁夜这么疯？
他皱了眉还没说话，老太太愤怒又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祁夜，你是要气死我这个老太婆吗？”
她重重的将手中佛珠拍在旁边的扶手上，几颗玉佛珠碎成几瓣，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老太太盯着破裂的佛珠，更是怒意深深，“不过就是个已经死了的女人罢了，她为了别的男人可以自杀，从来就没将你放在心上，难道你以为你为她做这些她就会感动了吗？你是准备抱着具尸体守一辈子？你到底还要为了她疯到什么时候？”
她的话不断刺激着祁夜，他抿紧唇一把推开祁星，在祁星紧张的目光中骤然转身盯向老太太。
五指关节咔嚓作响，有那么一瞬，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朝老太太动手了。
就在祁星祁寒准备拉住他的时候，他攥着的拳头重重一挥，转身直接砸在了门边冰冷坚硬的墙上。
一声闷响，他的五指间顷刻血肉模糊，他却似不知疼痛，再次看向祁老太太时竟然平静了几分，只是毫无情绪的冷笑着，“奶奶可能忘了，明灯大师说过我是天煞孤星之命，此生注定孤苦。我疯，不是为了她，是因为我没想到，最后将我彻底推向这命运的，是我最敬爱的人！”
第18章 折磨
他的话让祁老太太骤然一僵，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变化。
然而不等她再说话，祁夜已经转身离开，步子很大，毫不停顿。
祁星祁寒和祁甜甜都没有去追，他们都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何况追回来做什么呢，和老太太越闹越难看吗？
祁夜现在需要的，是冷静。
祁寒眉心微紧舔了下自己还有些痛的唇角，来得太晚也不知道前面到底还说了些什么，不过祁夜会揍他，再加上老太太刚才说的抱着尸体过一辈子。
所以老太太知道唐糖的尸体没火化了，说不定还出了些问题？
他心下收紧，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再看眼那串跟了老太太三十年的佛珠，这时候他要问什么怕是也朝枪口上撞，只能暂时压下疑惑，之后再让人去调查。
然而一直安静待着的莫凉却忽然起身，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追了上去。
她脚下穿着高跟鞋，跑起来并不方便。祁夜速度又快，已经要走到车前。
她只能喊他的名字想要叫住他，“祁夜，你等等……”
祁夜根本不理会，连背影都透着冷酷，就像是没有听到。
他径直拉开车门上了车，在莫凉快要追到车前时，重重关上车门发动了车子。
莫凉慌忙后退，脚腕一扭跌倒在地，她痛得低呼，脚腕处撕裂般疼痛。
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因为痛也因为委屈，她实在忍不住了，哭喊了一句，“祁夜，是我啊……”
祁夜的车在那瞬间竟然停了下来。
莫凉眼底又是一喜，也顾不得什么了，撑着地忍着疼痛就要爬起来。
甚至她以为祁夜会下车来扶她，然后她会告诉他，她就是唐糖，她回来了。
可祁夜并没有下车，也没有打开车门，甚至他还没等莫凉站稳，车子又发动了，在莫凉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疾驰而去。
那一瞬间，莫凉的眼泪都停滞几秒似的，等反应过来眼泪便落得更厉害了。
他怎么能这样啊，怎么能就这么丢下她……
他难道没听到她说的话吗，或者，他没有听懂？
是的，肯定是这样。
他根本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可她害怕被别人听到也不敢说得太明显。
莫凉紧紧咬着唇，站起来后更是感觉到脚腕钻心的疼。
正委屈到极点的时候，跟着她追出来的祁甜甜上前扶住了她，“你怎么样啊，没摔着吧？”
祁甜甜当然看到她摔倒了，也听到了她说的那句话，在看到祁夜的车停下来时她还愣了愣，也以为祁夜是要下车了，所以她就没马上上来。
等祁夜的车离开后才过来，又很好奇，“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莫凉脸色有些白，难受又很心慌，“没……没什么……”
祁甜甜皱眉，看了眼已经没了影子的祁夜，迟疑道：“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堂哥了？”
莫凉心头一抽，“我……”
她想说是，却忽然觉得也说不出来，因为她很清楚，自己还真没喜欢上祁夜。
只是这几年她看明白了，除了祁夜，她或许再不可能遇到更好的男人了。
她自以为爱的男人，不过就是个没用的废物而已。
反倒是祁夜越来越厉害，甚至接手了祁氏，成了祁氏总裁。
她越来越后悔，当初年纪太小以为爱就是全部，甚至愿意为了一个废物放弃祁夜妻子的身份，放弃自己的命。
现在，她已经明白了，什么爱不爱的都没有利益来得重要。
这次回来她的确是想再接近祁夜，因为她知道祁夜喜欢她，否则当初也不会愿意帮她还和她结婚了。
她也知道祁夜这些年身边没女人，她想自己应该还会有机会。
她的确没想到祁夜对她的感情会这样深。
面对这样深情的男人，她再怎么冷漠也不可能不动容。
更何况，像祁夜这样的男人，只要和他多接触接触，喜欢上他并不是不可能。
她只是，没有给过自己和祁夜机会而已。
她安静的想着，而她的沉默却让祁甜甜觉得自己是猜对了。
祁甜甜更为难了，抓了抓头发，“对不起啊莫凉，之前我也没想到我堂哥对那个唐糖感情那么深，我不该自作主张的。”
现在搞成这样，祁甜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莫凉轻吸了气，声线紧绷，“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唐糖吗？”
祁甜甜点头，“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呀。说实话，我以前也不知道他竟然还把那个女人的尸体保存着呢，想想都可怕。也难怪这么多年他都不愿意谈恋爱。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那个女人，可还真挺感动的……”
如果换做是她和孟琙，孟琙会这样吗？
祁甜甜的思绪瞬间就飘得有些远，莫凉喉间却是滚动几下，脸上还带着眼泪，她却忽然勾唇笑了。
甚至有些庆幸刚才她没有直接说出来自己就是唐糖，这样，也未免太便宜了他。
她现在更想多折磨折磨他，让他多痛苦一些。
这样，他对她的感情也会更深，在以后他知道她就是唐糖时，才会更加心疼愧疚。
到时候，她想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她不会成为依附他的女人，她会成为他的女王，让他匍匐在她脚下。
她现在在他那里受的委屈冷漠，她以后都会加倍的讨回来！
第19章 坦白
祁夜刚才停的那一下，其实只是在等唐糖。
她一直安静的跟着他，跟在他身后，却没有马上上车。
而祁夜虽然情绪不稳，依然等着她，从后视镜看着她，看她在莫凉身边停了下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按了下喇叭提醒她，直到她上车后才再次发动了车子。
什么也没说，可几乎是在发动车子的瞬间，他就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转眼就冲出了老远。
唐糖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现在只是鬼魂了，她可能会被这种速度吓死。
其实要真算起来她现在连坐车都算不上，不过就是跟着祁夜的车子飘而已。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觉得害怕，条件反射的抓住了安全扶手，担心自己会被这速度甩飞。
进来的时候开了十五分钟的路程，出去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很快他们已经冲出了老宅，上了郊区公路。
黑色的小车在郊区公路上疾驰，如同黑色的闪电，让人惊艳又让人惊恐，似乎随时都会飞起来。
郊区车不多，可偶尔也会有几辆，碰到祁夜的车子都急忙避让，沿路不时响起尖锐的喇叭声。
唐糖是真的觉得害怕，毕竟祁夜这样的行为太危险了，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别人。
可她又不敢去拉祁夜，车子开得这么快，她如果和他拉扯，一个不稳恐怕会更危险。
她只能颤着声音劝他，“祁夜，你开慢点好不好？”
祁夜脸部线条紧绷，冷峻迫人。
他没有理会她，反倒还在加速！
直到某刻，唐糖看到前面竟然有个人正横穿公路，按照祁夜现在的速度，几乎是下一刻就要撞上去了。
那人显然也察觉到了，转头看过来时神色惊恐，张着嘴像是在尖叫。
唐糖忽然就想到自己被撞飞那一刻，那种几乎灭顶的恐惧猛然袭上。
她闭上眼紧紧捂住耳朵，可眼前依然血色弥漫，剧痛袭来，灵魂离体。
好像又死了一次，接下来等着她的，就是魂飞魄散。
车子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唐糖不知道，她完全陷入了死亡的恐惧之中。
直到听到了祁夜哑到极点的声音，他说：“别怕，没有撞到他。”
唐糖心脏狠狠收缩几下，终于睁开了眼。
转头，便对上祁夜布满血丝的眼眸，眼角处红了一片。
他的额头也有汗珠在朝下滚，青筋尽显。
可他只是握紧她的手，又一次低声哄她，“别怕，我已经停下来了……”
唐糖垂眸，他的手之前就受了伤，因为用力握着方向盘，伤口裂开更大。血不但没有停，反而流得更多了，几乎把一只手都染红。
胸口处好像堵着一团棉花，闷闷的，透不出气。
在那一刻，她觉得她不怕了，她只是心疼他！
她知道祁夜现在是什么感觉，他给自己留下的那一点希望和念想，被人生生打破了。
那具在旁人看来冰冷的尸体，其实不止是尸体。那也是祁夜的一线生机，是他替自己留下的最后希望。
可现在对他而言，什么都没有了。
就如他所言，他最敬爱的那个人，生生毁去了他那一线生机。
唐糖咬紧牙根，她想到了刚才莫凉说的那句话。
别人或许听不明白，可她听明白了。
